她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火光暗下，車廂裏重又恢複黑暗，隨著他的吸.允，那煙頭在黑暗裏明明滅滅，嗆鼻的煙味令她忍不住咳嗽，搖下車窗，一股刺骨的寒風竄進，令人不禁打了個激靈，淩北杉的意識也更加清醒。

  ??“你有什麽事，說吧！”，淩北杉淡淡地說道，江邊的風聲，潮水在呼嘯。她的一顆心也在翻.攪，好像已經清楚他要說的話，還要問。

  ??顧亦宸仍舊不說話，一個勁地吸著煙，讓濃濃的煙在肺部膨.脹，等到忍受不了了，才吐出來。淩北杉見他不說話，她倚靠著副駕駛，一動不動，眼角的餘光瞥著他的身影。

  ??這個曾經對她幾乎是唯命是從的男人，如今，對她也不屑一顧了。

  ??他終於抽完了一根香煙，按掉煙頭，將頭頂上方的燈打開。緩緩地轉首，看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她。駝色的皮草大衣，妝很淡，頭發還是利索地豎起。

  ??發覺他在看著自己，淩北杉轉首，對上他的臉，他的眸子，看著他那冷淡的表情，一股心酸湧上，隨即，別開視線，看向窗外。由著那刺骨的寒風淩虐她的臉頰。

  ??“你有什麽話，快說啊！”，受不了這種氛圍，她大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顧亦宸輕咳了兩聲，“就這麽不耐煩？”，他終於開口，嘲諷地問道，這嘲諷不是對她，是對他自己。總以為在她心裏，他是有點位置的，事到如今，也算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的問題令她心口緊了緊，剛想開口，他又開口了，“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退婚的事——”，顧亦宸挑眉，問道。

  ??“我聽說了！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她吼了出來，瞪著他，滿心的委屈和酸意，吼完，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就知道他找她來，是要跟她說清楚這件事，親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心如刀割般，難受。

  ??曾經也被陸啟正退過婚，那時候，心裏有的隻是不甘罷了。

  ??下了車後，她奔跑，在江邊發了瘋地跑，由著江風淩虐，一顆心更是被狠狠地扯痛。她被那個自小到大一直想娶她的男人，退婚了。她被顧亦宸退婚了，顧亦宸！

  ??顧亦宸下車後，隻見著淩北杉在跑，不停地跑，身影逐漸消失。他皺眉，上去，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激動。

  ??驕傲的公主也有狼狽的時候，比如此刻，她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看到她的身影倒下，顧亦宸心裏狠狠地疼了下，跑了上前，剛想喊出聲又打住。幹嘛還要心疼她？不過是摔了一跤。這麽大的人了——

  ??淩北杉吃力地爬起，感覺有人拉住了她胳膊，她心裏一酸，“別碰我！顧亦宸！你滾開！不是不管我了的嗎？！幹嘛還這麽犯賤？！”，她大吼，口不擇言，一顆心酸痛著。

  ??很想問他，為什麽忍受了她那麽多年，現在忍受不了了——

  ??因為她的吼叫，他頓住動作，看著她自己爬起，因為高跟鞋不穩，又跌坐在地上，他蹲在一邊，腦子裏盡是她說的話。

  ??“淩北杉，有的人，值得他犯賤，有的人，不值。所以，我不會再繼續犯賤下去。這個婚事，退了。你是我帶來這裏的，現在，我送你回去。”，顧亦宸十分冷淡地說道，這個女人，不再值得他付出。

  ??他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那樣冷淡，跟那晚上一樣。應該是真不愛她了，才會如此。

  ??身子募得被他抱住，他將她打橫抱在懷裏，朝著他的車走去，淩北杉感受他久違的懷抱，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腦子裏浮現著曾經他抱著她的一幕幕。

  ??“顧亦宸！我累了——”

  ??她撒嬌地說一句，他連忙跑來，背著她，亦或這樣抱著她。

  ??她閉著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臉龐貼在了他的心口，顧亦宸十分詫異她的舉動，那顆已經死掉的心，又抽疼了下。

  ??以前啊，這麽抱著她，就是他最幸福的時候。那時候，自欺欺人地認為，淩北杉是他的女朋友，即使她心裏不這麽認為。隻要他認為是真的，就可以了。

  ??雖然不是她的男朋友，做得卻比那些真正的男朋友做得要多很多。就是那樣無怨無悔地付出著，隻要看到她開心，他就知足，欣慰。他也一直認為，她總有一天會發現他的好……

  ??事到如今，他才意識到，她就是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愛情，不是感動和憐憫。她不愛他，縱使他再努力，再付出，她也不會愛上。

  ??他顧亦宸也不是個乞丐，不希望淩北杉因為可憐他，跟他在一起。

  ??“你會跟那個溫婉在一起嗎？”，她平靜下來，低聲問道，臉上還掛著眼淚。從沒想過顧亦宸有天也將結婚……

  ??“會。”，他淡淡地回答，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不覺得她這時在關心他。

  ??他的回答，令她的心失落不已。覺得自己是神經了，才會問這個問題。他跟誰在一起，關她什麽事？！

  ??淩北澈打開車門，將她放在後座上，“你送我回我公寓就好了。”，她淡淡地說道，掌心，膝蓋處傳來鑽心的麻痛，隻見靴褲膝蓋處都壞了。

  ??掌心也是破了皮，還黏著灰塵，怎麽最近兩次在他麵前都這麽狼狽？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路很遠，淩北杉靠在椅背裏，閉著眼，過了好一會兒，手機響起，她接起，是Dink的來電，“杉姐，你在哪呢？！”。

  ??她這才想起叫Dink去國貿接她的。

  ??“Dink，不好意思，我已經打的回去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看著窗外，也不是去她公寓的路，不知道顧亦宸是想幹嘛。不過她無所謂了，此刻，竟很想這麽一直待下去，因為他還在。

  ??顧亦宸的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來醫院幹嘛？”，她惱道。

  ??“下車！”，他幾乎是命令道，她隻能下車，“嘶……”，膝蓋很疼，她差點跪地上，被他扶住，顧亦宸再次將她抱起，直奔醫院。

  ??識黑吸激。帶她去拍了片子，確定骨頭沒事，隻是擦傷，處理好傷口就好。淩北杉後知後覺地發現，他還是那麽細心，也還是小題大做，隻是摔了一跤就帶她來醫院。

  ??不禁回憶起以前上學，學校有次開運動會，她也是摔了跤，硬是被他拽去了醫院，拍了片，確定骨頭沒受傷，他才安心。

  ??淩北杉隨著他朝著醫院外走去，膝蓋還一陣陣的刺疼，她盡量讓自己走得自然得體。顧亦宸走在前頭，也沒再管她，隻是皮膚擦傷，走點路，死不了！

  ??他開車送她回公寓，車停下很久，沒聽著她有任何動靜，顧亦宸轉頭，隻見後座上的她，竟然，哭了……

  ??沒哭出聲，臉上隻是掛著眼淚，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你哭什麽？！”，顧亦宸氣惱地問道。

  ??淩北杉回神，慌亂地別開頭，隻見著已經到了她的公寓小區，連忙開門，飛快地跳下去，膝蓋一軟，整個人又狼狽地跪下。顧亦宸很快來到她身邊，看著坐在地上的淩北杉，心裏的滋味很複雜。

  ??“我不要你管！”，他剛要蹲下.身子，她抬起頭看著他，大吼，自己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開，顧亦宸追了上去，在她又要摔倒時，把她拉住。

  ??“別碰我！走開！顧亦宸！你要還是個男人，就走！”，她怕他再多留一會兒，她會控製不住內心的衝動，挽留他，求他不要拋棄她。可她不要那麽做，她是淩北杉！最不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顧亦宸麵前低頭！

  ??顧亦宸聽著她的話，心裏刺痛，“你以為我想管你？淩北杉，我從沒有這麽討厭過你！”，他瞪著她，忍著心酸，厲聲道，說完，決然地轉身。

  ??看著他快要上車，淩北杉心裏一陣刺痛，控製不住地邁開步子，衝上前，從他身後猛地抱住了他，“連你都討厭我了——”，她嘶啞著開口，痛苦地說道，眼淚落下，心如刀割。

  ??曾經，她對陸啟正告白失敗後，她問他，她是不是真的很惹人討厭。

  ??他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覺得她討厭，他都不會討厭她。

  ??如今，他終於也說討厭她了。淩北杉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沒了他的肯定，她好像什麽都不是了。

  ??陸啟正不喜歡她，她可以仍然很自信地追求他，她從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如別的女生，因為，顧亦宸常對她說，她是完美的。

  ??原來，她的大部分自信，都是來自於他的讚美和寵愛。

  ??顧亦宸聽著她的話，那痛苦和委屈的聲音，讓他有些心疼，但，很快被他撇去。

  ??“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怎麽，少了我這個跟屁蟲，心裏是不是很失落？”，他轉身，看著一向驕傲的她，嘲諷地問道。他將她現在的舉動理解為，失落、不甘。

  ??她早習慣了被他包容，縱容，習慣了他圍著她轉，現在，他跟她撇清關係了，她肯定是會有失落和不甘的。。

  ??看著他一臉嘲諷的樣子，她退後，看著這樣陌生的顧亦宸，心慌又心酸。

  ??“不是！顧亦宸！你最沒資格嘲諷我！”，她吼完，跑開，這次，再也不回頭，不要麵對他的嘲諷，不然，她會更狼狽。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他嘴角的笑僵硬住，轉身，重重地捶了下車身，上車。

  ??“嗚……”，剛關上房門，她背靠著門板，痛哭出聲，痛苦的哀嚎聲在房間裏響起，她張著嘴，臉上布滿淚水，身子緩緩滑落，像個被人丟棄的孩子，痛哭著。

  ??看著膝蓋處破損的褲子，手上的紗布，她哭得更加痛苦。

  ??顧亦宸說討厭她，顧亦宸都討厭她了……

  ??原來她這麽在乎他，他隻那麽說一句，足以讓她崩潰。

  ??此刻，她的腦子裏浮現著這麽一幅畫麵——

  ??那原本站在舞台上，光鮮亮麗的她，頭頂上的聚光燈突然全部熄滅，她變得什麽都不是，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黯淡地如天上掉落下的隕石……

  ??沒了聚光燈，她什麽都不是。

  ??沒了顧亦宸，她才發現，自己真的什麽都不是。

  ??顧亦宸，開著車，朝著京城一中開去，在附近的一座很老舊的老房子前停車，“是小顧嗎？”，傳來老太太餓聲音，顧亦宸停下。

  ??“黃奶奶，是我！”，顧亦宸揚聲道，隻見老人披著衣服出來。

  ??“小顧啊，你很久沒來，一直忘了跟你說了，咱們這套房子，過了正月十六就拆遷了！”，老人沉聲說道。

  ??拆遷？

  ??顧亦宸心裏一塌，“是嘛，拆遷事宜都談妥了嗎？奶奶，他們有沒欺負您？”，顧亦宸恢複正常，對老太太問道。

  ??“妥了，妥了！他們不敢欺負我這把老骨頭！你改天把你房裏東西都搬走吧，難得遇著你，這樣吧——我先睡去——”

  ??“好嘞！”，顧亦宸揚聲道，見老太太進屋，自己上了樓。

  ??那鎖上落上厚厚的一層灰，推開門時，一股灰塵嗆鼻，他看著還如當初一樣的房子，嘴角抽.搐，看了眼沙發，好像她還躺在上麵休息似的。罷了，甩甩頭，一切都過去了。

  ??連這套房子都要拆遷了不是？

  ??這是他們高中時租的房子，他上軍校後，她沒再過來，他卻一直沒退租。曾經感覺，這裏就是他們的家……

  ??他笑笑，為著那個單純天真的自己！

  ??沒什麽好收拾的，裏麵他認為珍貴的東西都帶走了，在裏麵坐了會兒，抽了幾根煙後，他離開。

  ??雖然沒公開退婚，但兩家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令很多人詫異的是，這次居然是顧亦宸提出退婚的，或許大家都認為，顧亦宸那麽愛淩北杉，肯定會借這個機會把她娶回家的，不可能退婚。

  ??但事實如此。

  ??淩北杉再次來到一中附近那座老房子時，發現這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為什麽沒了？前幾次路過這邊，房子不都還在的嗎？

  ??“喲，這是杉杉嗎？”，老人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淩北杉轉首，失落的臉上終於揚起笑容。

  ??PS：還有更新！

  ??()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