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龍蛇

  ??“我哪裏猥瑣了，我就知道你說話不帶好的……”米南又要發飆，江牧野說：別，今天仍然我請客，賠罪賠罪。”

  ??米南說：“這還差不多，像句人話，就饒了你了。”江牧野兀自嘀咕著：“男人風度果然有效。”

  ??吵吵鬧鬧間，下一輪比賽開始，後麵的比賽也沒什麽精彩的，一直到孫吳出場，在把江牧野這夥人的注意力給集中到了擂台上。

  ??這一次孫吳對陣的是南粵省的選手，土生土長的南粵人，家傳詠春白鶴，這人和第三組也就是金錢那一組的詠春白鶴拳是同村的，都相互認識。不過三組白鶴對付方存東的時候，打的激烈卻效果不怎麽樣，被方存東搞定了，而這位即將和孫吳放對的叫陳航的家夥，在上一輪和遼吉省選手裴傑的比賽，可謂是內行看得精彩之極，外行看得索然無味，孫吳早就鎖定了這位白鶴拳的高手，當然那位裴傑的拳法是三皇炮捶，算是國術中比較有名的一個拳種，隻是外行人卻很少聽過，也是一位高手，這一組實力強勁，四位國術傳人，孫吳、苗語兩個八極，加上裴傑和陳航，用江牧野的話就是一道大菜：群英薈萃——俗稱蘿卜拌蒜。

  ??真正行家的比賽，如果不是相差很大，一般都不是很好看，就如太極推手，如果兩人實力相當，那聽到對方的勁，也摔不出去，就變成了兩個家夥推來推去，所以也造成了很多冒牌的太極高手，似模做樣的在那裏推，號稱推手技擊的精華，原因就在意高手實力相當的時候，推起來也是那個樣，沒有親身感受力量的把握和引導，隻看是看不出來的。

  ??至於伍月對劉陽東那一場打的好看，並非因為兩人拳術不同，即便不同，實力相近也是互相奈何不了了，隻因為劉陽東的招式詭異，收發間都不像在打拳，倒似刻意編排好了一樣的古怪動作，伍月不熟，所以兩人打起來還是非常驚險的。

  ??而眼前這一場，孫吳和陳航兩人都是實力一等一的高手，這一開始就湊到了一起，兩人相互克製，雙手扭纏到一處，看來就好似兩個打架的孩子相互推搡一般，讓人大跌眼鏡。尤其是孫吳和陳航的第一場比賽戰勝對手都相對容易，孫吳對苗語不用說了，陳航對那個三煌炮捶的裴傑，打起來更是精彩，似乎陳航有一門絕技專門克製裴傑似的，打的裴傑處處受製，最後幹脆認輸了。

  ??可是一到孫吳陳航這裏，就成了開賽兩天以來，最難看的比賽，比起之前所有的比賽都要難看。

  ??“這打的什麽喲，假拳吧……”有個人忍不住喊了出來，當即就有人反駁，於是這個人扯了嗓門不服氣的叫：“裝過度，就是皇帝的新裝了啊……”

  ??這一下，占觀眾百分之八十的富有逆反心理的青年學子們開始呐喊：“皇帝的新裝，皇帝的新裝，我們不要！我們要真打……”

  ??“我們要真打，真打……”鋪天蓋地的喊聲爆發了出來，就好似被蒙蔽了神識的窮苦大眾忽然間開了竅一般，大聲揭露資本家醜惡的嘴臉和曾將豢養他們的罪惡的樣子，每一個人都異常的激動。

  ??江牧野覺得如果自己不了解孫吳，也絕對算是一個外行，也會認為孫吳在假打的。事實兩連米南對於這種打架似的技擊也看不出真偽，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冒牌的國術大師，借著國術複興的機會，開館授徒，發行dvd，又是寫書的，大騙其財了。

  ??“群眾的力量是可怕的……”米南忍不住感歎。

  ??“尤其是自以為是的群眾……”莫覓覓接上一句。

  ??“我靠，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的。”郭大叔也跟上，渾然忘記自己如果不認識孫吳，也絕對認為是在打假拳了。

  ??“大家靜一靜，兩位選手的體育道德是不容置疑的，我以一個專業的技擊解說員的身份來說明，孫吳和陳航用的都是真功夫，隻是他們的實力……”解說員嘰嘰呱呱的解釋了一通，廣大憤青們才勉強相信。

  ??“我就說嘛，外行人看不出門道，隻會亂叫……”之前認為孫吳他們是真實比賽的人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接著支持他的內行們漸漸多了起來，不大一會，滿場的憤青皆成了內行，轉變之快令人乍舌。

  ??孫吳和陳航兩人也不計較，在解說員解釋的時候，他們已經分開了，這一會相視一笑，陳航就開始主動攻擊，這一次打起來卻要比剛才好看了一些，他和孫吳也算是有默契了，不在玩纏鬥，而是稍微遠一點距離的一招一式的搏殺，這樣打起來，算是自己束縛了一些拿、撇、摔，扭的國術招式，但是隻拚外招，也同樣可以見到真功夫。好比拳擊台上，雖然用腳踢打更狠，但是有了規則就隻能用拳一樣。

  ??孫吳和陳航非常有默契的同時選擇了自己給這場比賽加上了新的規則，於是乎雙方各站自學中的中遠距離攻擊的招式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陳航號稱詠春白鶴，雖然詠春多是近身攻擊的快拳，但是加上他的白鶴嘴之後，就可以變成中距離的長度的，他一拳直接衝著孫吳的麵門砸了過來，拳到中途，忽然變拳頭為啄，直接刺向孫吳的咽喉。

  ??原本手已經抬起來攔在麵門前的孫吳想一掌抓住對方的拳頭，可是對方拳頭變成了鶴嘴，尖銳無比，而且下移了位置，讓孫吳隻感覺自己的喉頭有一種很強烈的窒息感，下意識的危險猛然刺激了孫吳的反應神經，手掌也跟著下移，剛好擋在了喉前，隻可惜他來不及變掌姿勢，這樣以大麵積衝撞對方的小麵積，吃虧自然。

  ??“咄”的一聲，雖然抵擋住了對方的鶴嘴，但是尖銳的刺痛感讓孫吳就覺得自己的手掌好似被穿透了一般，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後退，否則對方殺招會連續攻擊自己，孫吳念頭一動，掌變成爪，忍痛直接鉗住了對方的鶴嘴。

  ??鉗住瞬間，孫吳心中一喜，忙用力左扭，想擒住對方腕關節，誰知道力還未出，陳航的鶴嘴攏起的五根指頭，猛然間張開，孫吳察覺到一股膨脹的勁力把自己的的鷹爪給硬生生的撐開，而且這股勁力來得突然，孫吳根本沒有辦法抵擋，直接被陳航脫開了鶴嘴。

  ??孫吳知道對方鶴嘴一逃，定然會跟上其他招，於是索性向後猛退，果然陳航腳下一個鶴形蹬腿直接踹向孫吳小腿骨的位置，多虧孫吳躲閃的快，否則這一下挨上，孫吳料定自己的腿骨就算不斷，估計也要開裂了。

  ??“此人的勁力十足，也是明勁高手，似乎比我還強。”孫吳退開之後，眼神猶疑的打量著陳航，心裏暗暗吃驚。

  ??陳航和孫吳一般，被孫吳的反應給驚住了，他的快速啄喉雖看起來是中距離攻擊，但是一到了對方近前即時不中也有數個變化，卻被孫吳這個似乎沒有接觸過永春白鶴的家夥全靠經驗和反應給化解了，而且還躲開了他最後的那一腳，這一連串的動作，完全和八極無關，用的都是散手功夫。

  ??練拳的人都會一些技擊散手，擒拿擊殺一類，雖然和自身的拳術沒什麽關係，但是發勁的手法雷同，事實上，以前的散手基本都差不多，功效也類似，不過後來一些開門立派的拳種師父喜歡在散手格殺上套一些本門的名目，於是就有了所謂的八極散手、詠春散手，更改了一些招式的形貌，打起來反而不直接了。所謂散手說白一點，小了就是街頭打架，大了就是古戰場上的近身肉搏，目的就是克敵製勝，無論是撕是摔是咬是扭，時間久了，打的多的人，就總結出了一套方法，在這些方法上又衍生出各種招式，之後再有修武的人，開始研究發力的方法，通過發力的不同來比較誰更強，在這樣的基礎上就有了各門各派，而最初的打架格殺的技巧也被門派蓋上了自己的烙印。

  ??孫吳的這幾下散手卻沒有八極的印記，純粹是練拳練的多了，自我防禦的反應。其實任何人在遇敵的時候，生出的攻擊和防禦的反應都能稱之為散手，而練拳的人由於刻意太多，反而忽視了本能的躲閃、防禦和攻擊，此刻孫吳能用出來，用一句古話來說就是：“無他，熟能生巧爾。”

  ??“功夫不錯，好對手！”陳航說了一句，說話的語調輕飄飄的，可是卻在最後一個字吐露的時候再度攻了上來，這一下讓廣大群眾都吃了一驚，毫無征兆的攻擊，確實防不勝防。

  ??孫吳似乎並不在意，也早就習慣了比武中的偷襲，雖然他自己用的很少，但在他看來這並非什麽無恥行為，隻要在規則範圍內，獲勝就可以不擇手段。

  ??這一次陳航的攻擊仍舊是鶴嘴直擊孫吳的喉嚨，和剛才不同的是，他連最開始的掩飾虛招也不用了，直接是鶴嘴狀打了過來。

  ??孫吳心說兩次都用同一招，真是小看我了。於是也同樣的在用掌來攔鶴嘴，不過也和第一次不同，他省去了被啄中後才變成鷹爪的步驟，在對方鶴嘴還沒有擊到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鷹爪，這一次鶴嘴再次被牢牢扣住，孫吳有了準備，擰腕的力氣加大，一聲低喝，就要把陳航的手腕給扭住。

  ??陳航嘿嘿一笑，除了五指張開之外，手臂還同時開始猛烈的震動，這一震動，手就如一條繩子，準確的說，應該是一條蛇一般，甩動開來。蛇纏獵物最強的就是身體的肌肉，有著很強烈的膨脹和彈性，這種力量被陳航借來發揮在手臂上，這麽一甩，直接彈開了孫吳的鷹爪。

  ??鷹爪一開，孫吳就打算側身跨步，用八極鐵肘硬磕對方的，可是，陳航根本沒有給他施展招式的機會，孫吳還沒有跨步前，陳航的鶴嘴又一次啄了上來，剛脫離又進攻，而且脫離隻有幾寸的距離，複又攻上。

  ??詠春寸勁！孫吳心中大喊不好，臉色也隨之變了一變，急切間，橫著胳膊就擋了過來，啪的一聲，陳航的鶴嘴結結實實的啄到了孫吳的手臂上，痛徹入骨。孫吳硬是咬牙抗住，拚命輸了一點，挨上一招，就是抓住機會使出鐵山靠，眼下的姿勢他不需要任何變換，就能夠撞擊對手，隻要中了，不隻是重新獲得一點那麽簡單，他有信心直接把這個陳航撞飛，就算不出擂台也讓他摔個半死，這必然會讓對方的體能急速流失。

  ??不好！孫吳再次心驚，他的鐵山靠仍舊是沒有用出，就發覺對方把自己啄的痛徹入骨的一招鶴嘴根本沒有用全力，真正的後招在於一啄之後，變鶴嘴如鷹爪，直接扣在了自己的手肘關節上，跟著用力一抖一震，孫吳感覺到這樣的抖動，一股力道從自己的手臂直接傳到了腰間。

  ??太極聽勁？！孫吳大駭，腰身一軟，腿就自然發酸，一股向下蹲的趨勢情不自禁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謂太極聽勁，這個聽其實是摸的意思，通過自己的手和對方發力支撐點的接觸，感覺到對方用力的方向，在順著這個力的方向來引導，把自己的力也送進去，感覺到對方的動勢，就能直接摔對方一個跟頭。

  ??眼下，孫吳就是被陳航摸到了動勢，一下子就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境地。

  ??全部觀眾都知道很緊張，也感覺出了緊張，可是能看出內涵的隻有寥寥幾人，可惜江牧野他們沒有一人看明白的，雖然都是練了太極的，而且實力還不弱，卻對個中精要非要親身上台打鬥才能感受，雖然比普通人強了，但是要論眼力還是比高手差了很多。

  ??若說看明白的，除了同樣是永春白鶴的那個家夥看明白了一半之外，還有兩個人看的全明白了，一個是伍月，她在自己上海隊的隊伍裏，小聲的和苗語這個羅嗦的家夥解釋著，事實上，苗立，董方雖然不說，也是豎起耳朵認真聽著，他們都是身經數十戰的人，雖然不了解各家拳法，但是對於打鬥中的各種關竅都是一點就通，聽了伍月的解說之後，更是覺得台上精彩萬分，自己完全不及。

  ??另一個看懂的人是金錢，這家夥一直在到處閑逛，從人民群眾中尋找可以觀賞的美好事物，不過此刻卻被大屏幕上的打鬥給深深吸引了，剛好停立的腳步就在距離江牧野他們不遠處，一個人站著發呆的看。莫覓覓反正看不懂，現場氣氛緊張，覺得有些憋悶，就瞧見金錢在身前不遠，大步上去就拽著金錢說：“哥們，怎麽看起比賽來了，你看得懂。”

  ??“當然，這也是美好事物之一，之前的比賽除了伍月和劉陽東的因為招式詭異還算美好之外，就隻有這一場算是真正入了我的法眼了。”金錢說的大言不慚，莫覓覓就很不服氣，不過想起孫吳和江牧野說過金錢深藏不露，於是就笑嘻嘻的虛心討教，如果這家夥說得對，就可以聽到耳朵裏，記在心中，回到座位的時候好好在老大麵前炫耀一番，當然最主要是炫耀給小暴龍聽，處處被她節製，總要揚眉吐氣一回。

  ??金錢對於這方麵不禁不隱瞞，還詳細的把之前孫吳和陳航的動作都解釋了一遍，聽得莫覓覓是打開耳界，沒等金錢說完就跑回了座位準備大開金口，滔滔不絕。

  ??這一切都是從陳航的第二招開始的時候發生的，等莫覓覓跑到座位上的時候，剛好是陳航抖動手勁要把孫吳給摔的蹲下來的時候，莫覓覓正要開口，卻發覺沒有人理會他的來去，於是順著大家的目光也看向大屏幕，頓時緊張起來，看著孫吳就要向下蹲，和剛才金錢囉囉嗦嗦的說的太極聽勁很像，忍不住說了句：“喵了個咪的，怎麽這個陳航會這麽多功夫。”

  ??就在他喊出半句的時候，孫吳的手肘猛然彈動起來，彈動的幅度比起陳航的如蛇一般的抖動要強的多，雖然強悍，但絕對不是直線上下，卻是是在曲線抖動。如果把陳航的抖動比成蛇，那孫吳的手臂則是一條龍。

  ??八極拳中最擅長的兵器就是槍，一杆大槍上下翻飛，最強的招式就是用槍尖紮蒼蠅，在槍杆的劇烈抖動中，槍尖卻是舉重若輕，精準無疑的紮中蒼蠅一般弱小的昆蟲。這一套槍法被八極老拳師們化到了拳腳當中，就是孫吳現在這一肘的模式，號稱鐵肘飛龍。

  ??龍蛇相鬥，自然龍更勝一籌，孫吳並不比陳航差多少，隻是兩次都是被動接受攻擊，而且陳航貌似中距離發動，卻都是近身之後發揮了詠春白鶴勁力的所長，近身的小範圍勁力，任何拳種比起詠春來，在同等實力的情況下都隻有吃虧的份兒。孫吳在剛才被抖的差點蹲下的瞬間，氣血凝聚，一下子驚的腦袋也開了竅，半秒不到的時間就想明白了自己連續吃虧的原因，當下就甩開了鐵肘飛龍，狂烈的抖動下蕩開了對方的蛇臂，雙腳側跨，一個八極樁功，穩穩的站住了身形，不至於真的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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