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徐立恒的親戚

  ??對於任何一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的人來說，時間就像是你在回味昨天的收獲一般成為過去，所以當黃三不知道跑了第幾個來回的時候，太陽已經到達了正午時分，即便是有著從海洋上刮來的海風給人以涼爽的感覺，可是此時的海風卻如同一個蒸籠裏麵竄出的蒸汽一樣，讓黃三的短卦上結了一層厚厚的晶瑩，從背麵望去都可以看到如同幼兒的尿片一樣。

  ??“休息休息吧，趕快吃點東西，準備在下午兩點前卸完，否則又要晚上加緊趕工了...”就連一開始健壯的男人，也在扛起又一包的布匹後做了休息的決定，畢竟從早上忙活到現在也該休息一下了。

  ??巴達維亞城外的老碼頭丹絨布祿上麵到處充滿了短卦短褲的男子，這群忙碌著猶如下雨前搬家的螞蟻一樣的隊伍是由兩種膚色共同組成的，其中之一就是渾身上下黑的油光發亮的土著人，而另外一撥就是皮膚較為白皙一點的華人了。

  ??而隨著健壯男人對黃三近似於吩咐的話語後，原本忙碌不休的隊伍開始降低了速度，也就是那麽幾分鍾的時間後，碼頭上如同螞蟻一樣的隊伍不見了，絕大多數人都跑到了港口的涼陰影處休息。

  ??而這時的碼頭上也出現了一個個肩挑手抗著的各種吃食的攤子，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被碼頭上的短卦短褲給圍在了一起。

  ??“這個天氣有些反常啊，都十月下旬了，怎麽還是這麽悶熱？”黃三手裏端著碗吃食邊吃邊問了起來，而他詢問的對象自然就是在他身邊一起做工的那個男人。

  ??默默的吃著手中的吃食，男人並沒有在意黃三的絮叨，快速的將手中的吃食三下五除二倒進嘴巴裏，以往訓練所養成的吃飯速度讓他在黃三的又一次仰望中結束了他的午餐，男人看著黃三說道：“吃完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那邊看看。”

  ??敬佩的望著男人的嘴巴，黃三很難想象一個嘴巴並不大的男人，該是如何吃下趕得上自己三個分量的吃食的？隻不過他這個想法也隻是想象而已：“嗯，休息一會我就開工。”

  ??站起身子，男人向著一棵恐怕要有七八個成年男子才能合抱的大樹走去，在那裏由於濃密的樹冠有著巨大的涼陰之地，隻是和其他有著涼陰那擁擠的地方不同，雖然這棵屬於千年古木的樹下有著涼陰卻沒有多少人在這裏乘涼休息，隻有一堆約有十幾個人坐在那裏一邊吃著比較精致的吃食，一邊恰意的享受著涼陰。

  ??看著這些人舒服的模樣，男人突然響起了自己以前在訓練時所聽到的一個比喻：“幸福的意義在於，當你拉肚子的時候假如你在茅廁裏麵，那麽你就是幸福的，當然要是你拉肚子的時候在茅廁外邊排隊，那麽你就是不幸的...”

  ??而男人麵前的這群人要比其他涼陰上的碼頭雇工們幸福了，來到樹蔭下男人也沒有和其他人聊上幾句，就那麽自然而然的在樹蔭下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睡了下去。

  ??而仿佛早已習慣了這個男人的作為一樣，早先在樹蔭下的眾人也沒有吃驚的意思，因為這棵大樹的樹蔭畢竟很大，而這個男人對他們來說好像不存在一樣，於是他們開始繼續吃起了飯。

  ??男人仿佛不習慣似的一會躺一會坐的翻來覆去了幾次，終於在其他人有些狐疑的目光中安靜下來，收回目光的那群人自然沒有看到男人的目光定定的盯著這棵百年古木上的一個記號。

  ??那是一個仿佛是隨便塗鴉的記號一樣，隻不過在男人的目光裏卻是如同看到了久違的親人一樣，眼中翻動著激動的熒光，直到他感覺到眼皮有些發幹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眼花：“終於來了...”

  ??午休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為了避免在即將到來的烈日下多暴曬一會，那麽碼頭上的工人們必須要讓自己的休息時間縮短一會，所以隻是短短的十幾分鍾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除了那棵古木下的一群人還呆在樹蔭裏涼快著，其他地方的工人卻已經開始工作起來。

  ??而男人也是那群人當中第一個起身幹活的人，隻不過在黃三的印象中男人在那棵樹下休息了一會回來後，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有些降低的走路速度也快了起來，要知道男人此刻身上可是扛著一包六七十公斤的布匹包呢！

  ??看到這一幕的黃三有些發傻，因為他在男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微笑，要知道他一直以為這個男人是不會笑的，卻沒有想到中午吃完飯後到那棵樹下休息一會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扛著六七十公斤的布包猶如平地飛馳一般小跑著來到貨台處，男人興奮的雙眼看著貨台上的幾人張口說道：“這批貨肯定能賺大錢，好像是從民國來的哎！”

  ??假如任何一個人聽到這句話，無論他是荷蘭人還是土著人或者其他的華人，都會差不多將這個男人興奮的原因歸結到這個男人今天賺了大錢的原因上，一個人一趟趕得上別人兩趟的，他能不賺大錢嗎？

  ??可惜的是這句話對待貨台上的幾個正埋頭苦幹，從這些螞蟻大軍手中不停接過布包又碼放起來的人卻起到了其他的作用，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本利索無比的幾個人身形同時一頓，一個有著絡腮胡子的男人仔細的盯著貨台下的男人說道：“大山，莫不真是那什麽民國來的？”說完之後，絡腮胡子的眼睛就死死的盯著台下男子的表情。

  ??被稱為大山的男人嘿嘿一笑，嘴巴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意氣風發的說道：“黑暗已經來了，黎明還會遠嗎？”

  ??絡腮胡子哈哈一笑，仿佛沒事人一樣抬手指著遠處的天空笑道：“大山，你看那邊的雲彩，可不是暴風雨就要來了嗎？還不趕快去再去抗幾包？”

  ??順著絡腮胡子的手指望去，大山看著指向的那塊天空中已經連成一片的烏雲有些發愣，他是真沒有想到自己給說中了，當下也不在意的說道：“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說了這天下間的錢是絕對賺不完的...”雖然嘴巴上這樣說著，可是大山的腳步卻背叛了他的想法，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形已經在貨台的十幾米之外了。

  ??雖然天上的連片烏雲看著有些遠，可是由於順風的原因很快的就將整個巴達維亞城籠罩在了烏雲下，伴隨著烏雲到來的是電閃雷鳴和讓人睜不開眼的暴雨，而貨輪上的水手們早就用防水布把沒有卸下的貨物遮蓋了起來。

  ??而碼頭上的人們早已找好了各自避雨的地方，隻不過由於這片烏雲實在太寬，一望無垠的壓迫感讓絕大多數的雇工們打消了短時間內繼續卸貨的勁頭，所以此刻碼頭上的螞蟻大軍早已變得三三兩兩的。

  ??手工織成的蓑衣在如此大的暴雨下也早已沒了用處，隻不過總比那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來的舒服點，所以黃三在穿著齊膝的蓑衣跟著大山走在了巴達維亞城外的小道上，他們雖然在巴達維亞城裏找生活，可不代表他們能夠生活在巴達維亞城裏麵。

  ??再說了，即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夠在巴達維亞城裏買上一套房子，現在由於近一百多年的積聚而又沒有大的***，巴達維亞城裏早已經人滿為患了。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低窪不平的小道上，黃三有幾次都差點摔倒，原本按照他的意思現在應該是回家的時候，可是前麵的大山卻沒有按照以往一樣拐入回家的小道，這讓黃三有些不知所措：“山，山哥，我們這是去哪？”

  ??滿腦子胡思亂想外加有些激動的大山根本沒有聽到後麵這位小弟的問題，再加上這是在近似於傾盆大雨中，不扯著嗓子吼的話聲音根本是傳不了多遠的，以至於黃三隻得繼續埋頭跟著有些反常的山哥向前走去。

  ??就這麽一前一後走了約有二十分鍾接近半個小時，就在黃三感覺到自己連胯下的***都在雨水中喪失了溫度，縮成了一團的時候，大山的腳步突然轉到了另外一個路上。

  ??看著大山毫不遲疑的踏進那條小路，黃三感覺自己的嘴巴都有些不好使了，快步追上前麵的大山說道：“山，山哥，這，這是去徐氏...”

  ??從連成片的雨幕中看著有些緊張的黃三，大山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張嘴說道：“你不是一直有疑問嗎，這次就是帶你去解開你所有的疑問的，不過到時你不要說話，由我來說就可以了，切記切記！！”

  ??說著，大山抬起手拍了拍這個跟了自己三年的小弟，他之所以將這人領到這裏，完全是黃三在這三年中為他所作的點點滴滴，畢竟當他以單線聯係下達命令，讓黃三這個土生土長的華人去聯係那個阿邁德的時候，黃三就以他那百折不撓的精神獲得了大山的信任，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和黃三一樣都是一無所有的碼頭雇工。

  ??跟著大山戰戰兢兢的走向了徐氏橡膠園，黃三的心中可以說是泛起了滔天駭浪，對於這個在三年內新晉崛起的“豪門”，特別是像他們這種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來說，才能真切的體會到這個豪門的地下勢力是多麽雄厚。

  ??不說那碼頭上的諸多大大小小，無論是華人還是殖民地的各種勢力團體，就連那高傲無比的荷蘭鬼子們也對於這個徐氏橡膠園有著一定的畏懼，這點從徐氏橡膠園和其他所有華人橡膠園的不同就可以看得出來，在徐氏橡膠園建立的第二年，這家橡膠園就成為了巴達維亞城的一個另類——這是第一家不用向殖民者交稅的橡膠園！

  ??能夠征服土著在黃三眼裏並不算啥，因為這裏的土著們就像以前大陸上的各個宗族勢力一樣，雖然基數龐大可是卻又各自為政，和那前清朝廷一樣的更是采取了和閉關自守類似的對外政策，並且排斥外來文明！征服這群人隻要有著一定的軍事基礎就可以了。

  ??然而，荷蘭鬼子們卻是在這裏如同上帝一般的存在，可是這個如同上帝一般的存在也對徐氏橡膠園采取了柔和的態度，並且免予其園內所有的稅賦。這在黃三看來，就屬於天方夜譚神話一般的存在了。

  ??當前而行的大山自然沒有想到自己後麵的這個小弟想著什麽，因為在拐入這個小路後他就有了一絲莫名而又熟悉的感覺，當下他也沒有做出反應就那麽繼續走著。

  ??“來人止步，這裏是私人地界，請速速離去！”

  ??漫天的雨幕中，徐氏橡膠園巨大的大門口成了天然遮雨的地方，聽到這個聲音的一刻大山已經停住了腳步，抬起頭向著大門口望去，隻見兩個滿臉戒備之色的漢子正氣勢洶洶的瞪著自己，當下張口說道：“我是徐大山，還請你通知一聲，就說是遠房親戚前來求見。”

  ??且不說滿臉戒備之色的漢子一邊將徐大山讓進門樓裏避雨，一邊向著裏麵快步通知過去主人的親戚來訪，而一直跟著徐大山的黃三此刻卻已經是目瞪口呆了。

  ??這個徐大山姓徐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將這個徐和那個徐氏橡膠園的徐扯上任何的聯係，因為在他看來，假如徐大山要是真的是那徐氏橡膠園的親戚，那麽他還會在碼頭上忍受著在烈日炎炎中扛著麻包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別說是遠房親戚了，在黃三看來哪怕徐大山和那徐氏橡膠園的主人是一個村子裏的，也能夠擺脫他在碼頭上求生活的困境，在黃三想來那徐氏橡膠園都富成那個樣子了，改變徐大山的生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卻讓黃三張大了嘴巴不能言語，隻見原本有些拖拖拉拉而去的通報人很快的就跑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在黃三的心目中這個人的位置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顯赫”身份——一個莊園的管家。

  ??來人自然是徐氏橡膠園的管家——白永生，在挑著一把雨傘來到門口，隻是搭眼看了傲然站立的徐大山後就讓隨從送上了雨傘：“你們跟我來吧。”

  ??徐大山自然不會和這人一般見識，接過雨傘轉頭遞給了已經呆住了的黃三說道：“注意，不要亂瞅！”

  ??看著徐大山近似做作的動作，白永生也沒有繼續觀察的興致，實際上他卻是對於這個東家的親戚有著無比好奇的心理，畢竟他在徐氏橡膠園已經幹了快三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東家的親戚前來投靠，隻不過他根本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在將徐大山和黃三兩人帶到大廳後，白永生就停住了腳步：“東家在裏麵，你們進去吧。”實際上他很想讓後麵這個一看就是個跟班的人在門外等著，可是誰又能保證這個家夥不是東家的什麽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親戚？！

  ??隻不過徐大山知道裏麵是不可能帶黃三進去的，所以他在取下蓑衣後連著雨傘都遞給了身後的黃三：“你在這裏等下，我進去叫你你再來。”

  ??且不說徐大山進去和徐立恒說了什麽，反正在白永生看來，自從這位徐大山來到了徐氏橡膠園後，自家東主的親戚好像突然從天上或者地理蹦出來一樣，也就僅僅是黨白永生回到他的屋子沒有幾分鍾的時候，又有人來通知他門口又出現了兩個自稱是自家東主的親戚。

  ??於是，白永生在無比驚訝之下繼續拿著傘到大門口迎接之後，他發現門口的人數已經增加到了三人，而並不是一開始通報的兩人：“怎麽回事？！”

  ??大門口的兩個漢子也是滿頭的問號，隻不過大管家發話他們自然不能不回答：“這位也是自稱為東主的親戚，徐大河...”

  ??眨巴眨巴不大的眼睛，白永生隻得將滿肚子的疑問塞進肚裏，將手中的雨傘交給其中的兩人說道：“不好意思，現在隻有兩把傘，你們...”

  ??“這點雨算什麽，我不用傘...”隨著一聲猶如平地雷的嗓門響起，差點沒把白永生嚇的魂都出來，說話的是那位自稱為徐大河的人。

  ??在將這三位送到城堡門口之時，白永生卻做出了一個決定：“請三位在這裏等待一下，容我進去通報一下...”

  ??三人自然是集體點頭，看著三人如同一人的反應，白永生隻得推開城堡的門走了進去，滿懷著疑問的肚子卻止不住的翻騰起來，終於當他下定了決心敲響了大廳的屋門後，還未張嘴說話就聽到裏麵傳出了徐立恒的聲音：“白叔，是不是又是我家親戚來了？讓他們都進來就是。”

  ??從門裏傳來徐立恒的聲音，卻讓正準備張嘴的白永生變成了一座石頭雕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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