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風暴中心

  ??“先生在外交中維護國家尊嚴和華僑地位、通過開辦鐵路等實業增強國力，通過修訂法律設立學堂奠定法律基礎，我認為先生功不可投。觀先生和墨西哥簽訂的《中墨通商條約》，實為我中華民族與那列強簽訂的第一個平等條約。以前有人說過弱國無外交，前清時期先生為墨西哥，秘魯，古巴公使，當嚐盡這一言之艱辛。現，新國已初現強盛之曙光，所以特邀請先生就任中華新國之外交部長，還望先生能如期到任……”

  ??微微震動的車子緩緩行駛在沙溪市外的公路上，老式紅旗轎車內身穿長袍馬褂的伍芳輕輕的合上了手裏的信，這是一封徐賁在去年請他就職新國外交部長的邀請函，雖說他當時是國民共進會的首領，可是在徐賁的授意下一躍而成為了新國的外交部長。

  ??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自己當初那種極度的不適應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再次見到那些年輕到令人發指的部長們時，已經七十二的伍芳卻是徹底的服氣了。

  ??新任的新國交通部部長劉希二十三歲，司法部部長馮國勝二十一歲，國防部部長徐丹兼著興業集團的總經理，實際上國防部整體運轉都是在副部長二十歲的黃啟兵掌控下完成，最年輕的財政部部長宋合生今年才一十九歲。

  ??這些都標誌著目前新國的高層，都是充滿了蓬勃朝氣的年輕人，而從這一段時間看來這些人在他們的工作崗位上幹的還是有聲有色的，就連前清時期準備看笑話的遺老遺少們，也被這些人的表現所震撼住了。

  ??此時的新國隻要是有一點遠見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到這個國家已經被興業集團所掌控住。更是在前幾天新國緊急召開的議會選舉上，全票通過了軍委組建的議程，而徐賁著是在沒有一票的反對下成為了第一任軍委主席。

  ??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部委，這個部委的主席沒有明確像總統那樣的任職時間，而架設在軍委頭頂的上級部門就是全國人民選舉大會，這更是讓伍芳無所適從。然而，當他感覺到這個新興的國家有向私人手裏滑落的時候，一件更大的事情爆發了。這就是被後世的曆史學家所稱的宣戰報道，即是1914年7月23日的民報。

  ??思緒飛揚間，他所乘坐的紅旗轎車已經緩緩的進入了市區，大街小巷處都張貼著各種各樣的宣傳口號。

  ??“這是暴風的中心啊……”看著不時有人騎著插滿標語的自行車閃現，伍芳的心情卻是有些陰霾。他並不是在大陸土生土長的人，所以從小到大也沒有受前清教育的荼毒，對於新國現在這個狀態他有著自己的想法。相比前幾年新國初成的時候，各種前清遺毒隻是換了身衣服就變成了變革軍政府裏的高層，繼續幹著那些殘民以逞竊取變革果實的事件。此時在興業集團控製下的新國，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當那許文東坐上總統的寶座後，這位橫空出世的車夫總統就讓他著實震撼了一把，這麽年輕的人能夠掌握好這個國家嗎？開玩笑，你連最基礎的學習過程都沒有，甚至你連個小學文憑都沒有你就能當總統？不可思議過後，驚訝的心態變成了看戲的心態，他相信當初和自己同一想法的人肯定不少，有可能除了那許文東出身的興業集團外，天下人都不會看好這個人。

  ??經過這幾個月來的事實證明，伍芳感覺到自己著實是老了，這些年輕人在擁有著應有的朝氣時，還擁有著和他們年齡極其不相稱的穩重，每一件事情處理的滴水不漏，就連他們這些在那種位子上混了半百年歲的人，也感覺到了不如的感覺。

  ??他們失態了，按照這個國家現行的運行方式，他們將在不久後變成一堆黃土，這些年輕人們的年齡隻是他們的三分之一甚至是四分之一，寧欺富家翁莫欺少年窮啊。接受不了如此大的心裏轉變，自然有人就會找點事情來做一下。

  ??不過，當前一段時間因徐賁被刺而引發的幾條法令一頒布，對於這些人特別適用的嚴打條例卻是讓他們吃足了苦頭。特別指出的是，當那原本策劃刺殺徐賁的案件主使人被捅出來後，那個主使人所在的村莊全部被搬遷走了，再也沒有人看到他們的蹤跡。對於這一點，伍芳是打心眼裏感到驚悚。

  ??自從興業集團開始“北伐”，不光是流傳已久的各種匪徒頭子，就連新興占領區內有那作惡多端的地主，為富不仁的富商都有成家族成家族消失的事件，甚至一個大家族整個幾百口上千人也都消失不見的事情發生。而這些事情有那相關家族報官追查的，則會發現這些失蹤人的物品則會在另外一個大家族中被找出來，甚至連這些失蹤人口的屍體也能從那些人的田地裏莊院裏挖出來。

  ??於是，牽扯到了幾百人的案件肯定不會由當地新組建的警察負責，而是直接調動了剛組建不久的國民衛隊來進行處理，等著結果下來的時候被判處死刑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人了。

  ??有那眼睛極端活泛的就會發現，這些不管是失蹤了的還是被判刑打靶了的人，俱都是仰仗著地方勢力不鳥那新興政權各種政策的人物，於是這種傳言版本迅速的傳播開來。以至於到了現在，當各地的政府工作人員開展各種工作時，發生事件的村莊周圍成片成片的配合起工作來。

  ??開玩笑嘛，大家都是過日子的，那些家夥們仗著自己地方宗族勢力強大，以為新興的官老爺們一定會像那前清時期一樣優待他們，給他們自己自治的權利，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有吃有喝又有睡的，誰吃飽了撐的去多管那閑事？

  ??經過這一係列事件，伍芳感覺到了某些地區極大的變化，特別是當他老家鄰村的一個村長以及家中直係男子在睡夢裏失去了腦袋後，當地的警察在三天內就破獲了這起案件來。割掉這些人腦袋的，居然是一個街頭的混混。

  ??一個成天抽大煙的混混，一夜之間割掉了十幾個人的腦袋，且不說這種事情的匪夷所思，即便是這位已經和骷髏差不多的混混，真有那能力去割，可是他有能力在身上掛著十幾顆腦袋的情況下，一點痕跡都沒留的翻出牆頭嗎？

  ??對於這種事情，伍芳是打心眼裏不想評價這種在他看來猶如天方夜譚一般的事實，那村長得到了這個下場就連他也認為不過分，畢竟鄉裏鄉鄰的沒有看到過那人怎麽辦事，但是也隱隱約約聽到過。就在這種事情發生前一個星期，那村長加族長就因為穀神種子，指使人把到村裏檢查播種情況的一位農業專員給人間蒸發了。

  ??十幾天後，這位專員的屍體被人從山溝裏給找了出來，當已經被狼啃鼠咬已經隻剩下一副白骨的農業專員送回縣城後，一支全副武裝的部隊就開入了這裏，折騰了兩天後等部隊開走第二天，那村長的腦袋和其家族中直係男子的腦袋，就那麽一夜之間消失了。

  ??當已經身為外交部長的伍芳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事是不是有些以訛傳訛了？任何一個政府機關都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情來，雖說亂世用重典可是這麽搞的話那這個世界不是就亂套了嗎？

  ??“打倒島國帝國主義，還我東三省！”

  ??一陣巨大的聲浪將伍芳給扯回了現實，他這才發現自己所乘坐的小汽車已經陷入了人海汪洋當中，他看到了一副讓他終身難忘的景象：街頭上的人們不論男女，俱都身穿著藍色的衣服，他知道這種服飾一般都是興業集團直屬公司裏的工作服，而這些人並不是像他在奉天見到的那些學生們一樣雜亂無章毫無秩序。

  ??車外的這些人，即便是在那整齊的呐喊中也能感覺到是多麽的一致，更何況這些人在舉著手中的標語遊示時，他們也仿佛排列著整整齊齊的隊伍前進著，這些一些有組織的遊示，而根據他上一次來到沙溪市的印象，他們走的這條路和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是一樣的，隻不過這些人準備是去前門，而自己卻是需要去興業集團總部的後門處。

  ??陷入人海汪洋當中，伍芳在要求司機停車等候後，就開始默默的坐在後座上打量著車外那群情激奮的人群。他們身穿的服飾無論男女都是相同的，隻是在偶爾個別不同的地方就是這些左胸口都寫著興業動力的地方，有個別的會出現一個銅質的五角星胸章。

  ??看到這個五角星胸章伍芳陷入了沉思，他是國民共進會和國民公黨的首領，可是和興業黨集團的首領徐賁一比卻仿佛什麽都不是一般。那枚五角星就是興業黨的黨徽，按照其在黨內的地位不同其所佩戴的五角星材質也是不同的，這個興業黨不光組織嚴密，更是在擁有了良好的財政支持下得以大力發展，因為整個興業集團都是興業黨的。

  ??反觀包括自身的其他黨派，幾個月前唯一一個能夠和興業黨分庭抗爭的同盟會解散了，雖說同盟會在議會內的票數根本不能起到什麽作用，因為相比那幾十票的興業黨來說同盟會隻是擁有三票的政黨，除非那興業黨內部內訌這三票才會有可能有點用處，否則同盟會的這三票就是擺設！

  ??以前孫先生當總統的時候，由於徐賁是支持這位總統的原因，所以在選舉中同盟會拿到了一大半的部長職位。而在去年孫先生下台後，原本興業黨的幾個部長卻依舊在這一任政府內擔任了原來的職務。所以，目前的興業黨在列強們的公使眼中，已經成為了統治新國的唯一政黨。這是列強們不願看到的，出於製衡的原因伍芳深知列強們背後搞的動作，他認為徐賁也是知道這些事情的。

  ??所以，當興業集團的許文東上台後，英美兩國就大幅度的轉變了對興業集團的態度，為了達到製衡的目的他們又找上了島國。畢竟既然國家內部不能達到製衡了，那麽他們也隻能後退一步希望在亞洲的另一新興國家島國能夠起到製衡的作用。隻是此時的島國在陸地上的作戰能力卻是讓他們頗為無奈,雖然島國擁有著十幾個師團，而興業集團陸戰中所表現出的戰鬥力則是讓世界陸軍第一強國德國都為之側目的存在，這個仗怎麽打？

  ??是的，這張報紙所報道的事件已經圍著地球跑了四萬公裏轉悠了一圈後又跑回了新國。而島國國內，則因為沒有電台的原因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民報上的這幾組照片已經將全世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亞洲，一向標榜自己為文明人的白色人種自然不能夠允許在文明世界裏出現不文明的事情，所以現在旅居世界的島國人已經被白色人種們關注起來，一個正常人能夠幹出那麽殘忍的事情嗎？這是所有白色人種們腦海中的想法，特別是當劉氏母子被殺的照片喚醒了白色女性內心深處的母性後，這些白色女人首先做出了反應。

  ??已經回到德國並且嫁為人婦維多利亞.路易斯是第一個發來慰問電報，不過在伍芳看來這位公主殿下的慰問電報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和軍委主席徐賁談談私人友情罷了。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第二封電報和第三封電報，第二封是英國國王喬治五世的皇後瑪利亞的電報，而第三封則是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的夫人艾倫發來的，兩個女人在信中寫滿了對劉氏母子的同情，還有對生活在島國人控製下新國人民生活狀況的擔憂。

  ??雖然這兩位身世顯赫的女人不是通過外交渠道轉發，可更因為這件事的深層原因他感受到了這份報紙的威力，隻是一天的時間整個世界的氣氛為之一變，人們茶餘飯後不再是談論的去哪裏消遣，而是說起了遠在亞洲一對母子的悲慘遭遇，當全世界都因看了這張報紙在同情中國人後，那下麵要發生的事情就是變得有些理所當然的了。

  ??從伍芳出了奉天外交部的辦公室，一直到現在所遭遇的一些人和事，他走過路過的地方無不看到神情激憤的人們，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以前就連八國聯軍攻打進北京的時候，即便是生活在北京城天子腳下的人們也都是抱著一副看熱鬧的心態，可是僅僅這些年的轉變之後，現在的人們已經開始習慣發表自己的不滿，隻是看著那些攥緊拳頭使勁揮舞著標語的年輕人，伍芳的眼睛就變得濕潤起來，他終於看到這一天了，他終於可以看到人們揮舞著拳頭大聲的向當權者說出自己意願的時候了。

  ??相比在總統府麵前請願的學生，伍芳更加在意的還是在新國實際上的首都沙溪市，他要看看這裏的人們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因為即便是在總統府前的學生把腦袋磕掉，沒有在這沙溪市住著的某人發話，那許文東絕對是不敢出麵對這些學生允諾些什麽的，那個位置他不能向當初在沙溪市興業集團總部那樣安撫民眾。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國家的總統了，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國家，否則他要是說了和徐賁不同的意見，恐怕下麵的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這一刻，安坐在紅旗轎車後座的伍芳徹底放下了心思，他今年已經七十二歲也就是可以從心而欲的年齡了，按照老話說的他現在做什麽都不算違了規矩，自己晚到一會又何妨呢？

  ??當他這輛紅旗轎車達到興業集團總部的時候，遊示示威的人們也表明了他們的目的：“向島國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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