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天下說著，頓了頓，想起親眼目睹過的，奇仁霧淑的淒涼，不由為指間沙的未來憂慮重重。“反過來，就算聖主堅持下去，將來中魔聖地的情況變的不可收拾，被江湖中人仇恨已深的時候，誰又會因為聖主堅持不雙修的自潔而稱頌？誰又會因此不把中魔聖地弟子製造的罪惡算到聖主頭上？雪一心為聖主著想，不敢強求聖主一定接受這番建議，隻求聖主三思而後行。”

  ??雪舞天下注視著指間沙，語氣裏添上幾分哀愁。“聖主可以決定自己做什麽樣的人，但江湖中人眼裏的聖主卻被中魔聖地代表了……”

  ??指間沙沉默著，沒有如剛才那樣厲聲嗬斥雪舞天下，昏暗的寢宮裏，她的臉也變的不那麽清晰，唯獨那雙眼眸仍然流動著白色的內勁光亮，猶如黑暗裏的兩點的燈光。

  ??“知道嗎？剛進江湖的時候，我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練功，變強，跟著師姐保護古墓派的同門，就像是家人那樣……後來我變了，為了根本虛幻的愛情——我丟棄了自己的夢想，為了幫助霸天實現他的夢想，竭盡所能的付出一切能夠付出的，為了幫派戰鬥，為了霸天的朋友們戰鬥，唯獨沒有時間再為古墓派的師弟妹們戰鬥……後來，我一個人修煉清心寡欲，因為我恨自己，恨自己過去的愚蠢，我愧疚，我覺得愧對師姐多年的栽培和幫助……她幫了個什麽樣的人？幫了一個武功有成後就對門派不管不顧，卻為一個男人不顧一切的賤人！”

  ??雪舞天下沉默的，聽著，從來沒有想到指間沙會說這些心裏話，也沒想到指間沙會如此直白的斥責過去的自己。

  ??“所以我選擇沉默，一個人修煉清心寡欲，不再涉足江湖事，在天盟裏安安靜靜的當那個，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在乎的天盟長老。但那不是我，也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最想做的人。進入渾沌紀元前我的渴望的夢想是，在江湖中遇到一個值得愛的人，攜手江湖路，為一樣的夢想奮鬥，同喜同悲；或者是為各自不同的夢想奮鬥，悲傷和高興的時候彼此依偎，分享著各自的喜怒哀樂，雖然不能總在一起，但彼此都是對方心裏的港灣……”

  ??雪舞天下怔著，聽著……那，那又何嚐不是包括她在內的，許多人的夢想？許許多多踏入渾沌紀元，選擇涉足江湖的女人都沒有打算當一個依存於別人而活的女人，而是希望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奮鬥的夢想。是的，那是許多人最初的、最美好的夢想和渴望……原來，也是指間沙的。

  ??“我放棄繼續當那個沉默的天盟長老，是因為我想繼續當自己，想重新當自己。不管那個自己的未來和結局如何，但那是真實的自己。如果現在我要去選擇不當真實的自己，我又何必放棄當天盟裏的那個，什麽都不管的，沉默冷淡的長老？是，因為佛求歡印，我隻能在這裏，隻能對中魔聖地不聞不問，但沒辦法，這就是我，在不得不的時候我會選擇屈服，會選擇隱忍。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為此不惜一切。”

  ??“雪……明白了，聖主，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像聖主一樣勇敢的，當自己。不管將來如何，我一定會，盡可能的陪在聖主身邊，陪聖主走下去，盡量走的更遠，更久。”雪舞天下沒有再勸，出了殿門後，眼眶裏，緩緩劃落下了眼淚……她不知道自己還能陪指間沙走多久，在雪山，她本來決定在荒蕪人跡的雪山獨自等待著結局的到來，指間沙送去的卷軸讓她得到了新生，那一刻開始，她決定用剩下的，不知道是長是短的時間幫助指間沙。

  ??不知道，是長，是短的時間……心殺術——從修煉開始就決定了一個結果，從修煉開始，靈魂就被花語種下了心殺術的烙印，背叛者的下場隻有一個，或長、或短，最終都會麵臨靈魂烙印的心殺烙印發作的那一刻。沒有人能解救她，隻有花語，那本也是修煉花語心殺術必然需要付出的代價……心殺烙印，那是花語心殺術的最終絕技，什麽時候門下弟子能夠戰勝依韻，證明超越了她的時候，什麽時候才能學得花語的心殺烙印。

  ??雪舞天下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但是，她沒有後悔，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那就像，花語當初敗給依韻後，從此隻為戰勝他，尋回自我的心而存在，一樣的無奈和必須……紅色的馬，徑直衝進了小廟。

  ??馬收入真空袋的時候，小殺戮已經搜索了小廟周圍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靈魂波動，在她的意識搜索範圍內根本就沒有江湖中人的靈魂波動蹤跡，有的隻是趕早上山燒香拜佛的NPC。

  ??和尚在廟裏，像昨天那樣，敲打著木魚，念誦著經文，好像根本沒有睡過。江湖中的高手有不少經常不休息的自修，但永遠不休息的人，不是太多。總有些人，有些時候，會稍稍放鬆自己，譬如跟朋友，愛侶痛飲酒醉之後……譬如在深夜被孤單襲擾的無法專心自修的時候……江湖中人的勤奮自修，早就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但一個當和尚的非NPC，為了修煉佛法卻在這樣無人的小破廟裏如此不眠不休，那真不多見。

  ??依韻仍舊在昏迷之中，但不時會有囈語陣陣。小殺戮把他放在地上，小破廟裏根本就沒有床，連一張長點、寬點的板凳都找不到。

  ??“太寒酸了，至於嗎你？”小殺戮皺著眉頭，從最後一間房子裏走出來，她什麽都沒找到，這個和尚真的不睡覺。

  ??“阿彌陀佛，小廟清修，清水，野菜足以，不需長物。”和尚自顧端詳著依韻，半晌，又注視了一陣閉口禪大師的泥塑身。小殺戮見狀，笑。“是有點像，不過這樣的塑身又不清楚，像的人多了。”是的，泥塑身的閉口禪大師模樣跟依韻有些像，隻是閉口禪大師神情莊嚴肅穆，脖子上掛了穿大佛珠，身穿袈裟，單掌豎放胸前，捏著串佛珠，單手敲擊木魚。

  ??“情況很嚴重，必須用降魔咒。”和尚說著，雙掌能合一，神情虔誠的閉上眼睛，念誦起佛法像魔咒語。西天極樂的佛法不是武功，而是跟許多學道一樣的能力，但區別是，佛道大法具備一些作用獨特的效果，有些能夠在戰鬥中發揮特別的優勢，更多的能在戰鬥以外的情況下發揮作用。降魔咒過去用於驅除邪魔，但如今邪魔蹤跡難尋，就隻剩用來應付些特別的情況了。

  ??隨和尚念誦降魔咒，他的身體亮起了金色的佛光，無數大小不一的卐字佛印，環繞在他身體周圍，散布的越來越多……小殺戮退開了些，卻忍著難受，不敢退開的太遠，隻能冷冷提醒。“別用降魔咒化解殺氣的能力！否則——別說我忘恩負義！”降魔咒有化解殺氣、煞氣等負麵學道的作用，佛法修為越精深的人，發揮的效果就越強。這樣的作用當然是讓小殺戮討厭的，她求提升殺氣尚嫌不夠，哪裏能忍受被化解？

  ??和尚沉默不語的念誦著經文，沒有回應，漸漸的，卐字的金色佛印在他身體周圍聚集的越來越多……最後把他整個人完全包圍在了裏頭。也在這時候，和尚念誦經文的聲音也變的越來越響亮，包圍在他身體周圍的卐字金光佛印飛旋的速度越來越快——突然，無數佛印紛紛、連綿不絕的飛向昏迷中的依韻！

  ??小殺戮眼也不眨的盯著，監視著，預防萬一，隨時準備出手，如果情況有什麽古怪，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殺死和尚。但至今為止，一切都很正常，金光的佛印隻是佛法的產物，沒有附帶能夠傷人性命的內勁。

  ??眼看連綿不絕的卐字金光佛印要飛撞上依韻的時候，一副深紫色的太極光圖，突然閃現，將依韻的身體完全擋住，上麵的陰陽太極圖在金光的佛印觸碰上的刹那，突然變成了卍的深紫色佛印！刹那，飛射上深紫色卍字佛印上的那些金光卐字佛印，猶如撞上了不可撼動的山嶽，全都猶如飛撞上山岩的木片一樣，四麵八方的彈開，緊接著，消逝……“怎麽回事啊？”小殺戮不明所以，唯恐其中有什麽古怪的冷冷質問和尚。

  ??那和尚停止念經，驟然睜眼，眉頭微沉，怔怔不語的，緊緊盯著昏迷中依韻身上的深紫色太極光圖上的，深紫色的卍字佛印……他不認識依韻，但是，他早就感應到依韻修煉的不是正氣。小殺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知道，正因為知道，他比小殺戮更震驚。

  ??“如來慈悲印……還是跟邪氣融匯一體的如來慈悲印……”

  ??“什麽啊……”小殺戮聽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依韻不可能跟佛能扯上關係，更不可能跟西天極樂的如來扯上關係。她隻相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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