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抽一口。”

  ??東營縣城門外，一杆煙槍來回在幾個身穿北洋軍裝的士兵間輪轉。這些都是前清時的山東巡城營，北洋政府後袁世凱為了統一北方部隊，將他們全部收編充作外圍力量，可實際上連北洋自己都不相信這些“雙槍兵”。但國土那麽大，總要有足夠的士兵守，何況這裏扼守黃河入海口，地理位置關鍵。

  ??“得。”一個老兵痞接過煙槍狠狠唆了口，望著噴出的煙圈感歎道：“這玩意如今也是抽一口少一口嘍。”

  ??“怎麽？要禁煙了？沒聽說啊。”

  ??“笨蛋。”老兵虛踢一腳，歎氣道：“沒聽說南麵現在已經開始戒煙了嗎？凡是私藏大煙的全都槍斃，犯了煙癮也都要拉去坐班房強製戒掉。”

  ??“那是南麵，又不是咱山東。”

  ??“呸！你個吃貨。河南都丟了，昨個還說北洋已經逃到濟南，還鬧得人心惶惶，依我看這回袁大總統是真要下台了，將來咱們遲早要歸那個西南王管。”

  ??“那可糟了，我聽說那楊秋是個狠角色，規定手下當兵的每天都要出操，刮風下雪都不準停。媽的，老子可受不了這罪，遲早扒了這身皮了事。”

  ??“咱也別操心了，能抽一口是一口吧，將來的事誰說的準呢？再說了，這山東說話的是德國人，楊秋怕也不頂用。”

  ??“那倒是，萬一有事咱哥幾個躲去青島，也好過被人家當猴每天牽出來耍。”

  ??“我去撒泡尿，記得給我留一口。”

  ??幾個巡城兵你爭我奪眨眼間一壺煙炮就見了底，這才心滿意足恢複了精神。眼看日頭開始升高，入城人越來越多後也幹脆靠在城牆上打起了盹。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原本馬蹄聲並不出奇，可等看清楚後幾個士兵立刻懵了。

  ??瓦帽簷、高綁腿，西洋大馬和倭刀，再加北上那杆比人還長的槍日本人啊！

  ??士兵對這些橫行華北的日本屯軍太熟悉了，可一想又不對。黃河口以南一直被視為德國勢力範圍，也隻有英國霸著威海和煙台不怕，日本兵雖偶有路過但大都匆匆離開，今天怎麽會騎著高頭大馬來呢？還不等大家想明白，這些日本兵已經擺出要直衝城門的架勢，剛才說話的老兵見狀立刻，舉起手喊道：“站住，來人下馬。”

  ??老兵還沒說完呢，對麵槍聲就響了，十幾個日本騎兵根本不由分說舉槍就打，啪啪清脆的槍聲嚇得其它士兵隻恨沒少長兩腿條，連城門都來不及關上就拚了命的往後跑。

  ??“不好了，日本人打過來了！”

  ??嘚嘚的鐵蹄之聲徹底撕裂了東營的寧靜，先期抵達的日軍騎兵一個突襲就占領了城門，對於城內的混亂日本士兵根本沒過問，隻是迅速占領城牆高處確保城門安全。片刻後，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大隊日本步兵，騎在馬背上的大島康夫很滿意自己部下這次突襲，這個情景甚至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甲午戰爭。

  ??聽前輩說，那時很多日本士兵都以為將進行一場必死的戰爭，但誰也沒想到裝備了上千門德國重炮的清軍居然槍一響就跑完了，現在看來這些中國軍隊雖然換了身軍裝，但還是老樣子不堪一擊。

  ??“占領這裏！把機槍部署在城牆上，炮兵連做好準備或許德國人很快就會來過問了。”大島康夫已經自動把中國軍隊過濾掉了，在他看來與其擔憂這些沒用的中國兵，還不如小心提放活躍在膠濟鐵路沿線的德國巡邏隊，雖然這裏距離濟南還有很遠一段距離，理論上不會遇上德國人，但天知道這些洋人鬼畜會不會來。

  ??不過他也不是很擔心，因為日本是英國的盟友，他相信帝國高層肯定在遊說盟友了，隻要英國老大點頭，那麽德國人也隻能忍下這口氣！

  ??他的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工兵們率先取出麻袋灌滿後堆砌在門口和城牆上，為了節約體力剩下的日本兵們開始四下抓捕中國人來做苦力，為假想敵德國出現做準備。正在他們忙碌的時候，派往四周偵查的騎兵忽然跑了回來：“大佐閣下，發現一支中國騎兵正在迅速靠近。”

  ??“中國騎兵？有多少人？”

  ??“大約一個騎兵連。”

  ??“或許是路過打秋風的部隊。”大島康夫做出了判斷，他聽說過這種事情，中國軍隊時常會派遣騎兵在各處打秋風，也就是征集糧草，所以沒有在意，傲慢的揮揮手：“攔住他們，讓他們離開，這裏已經被大日本帝國征用。”

  ??日本騎兵很快就起碼衝出了城門，甚至四周的日本步兵都沒在意，隻是一味催促勞工加速灌沙包修工事，以便盡早將這裏加固。

  ??“連長，是日本人！”

  ??梅生正帶騎兵連急速奔馳，但才看到東營縣城輪廓就被突然出現的十幾騎日本騎兵擋住，這讓他有些詫異，日本兵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中國軍隊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日本通信兵傲慢的揮舞著旗語，氣得梅生七竅生煙，什麽時候東營成了日本租地了？但他也沒敢立刻動手，畢竟前麵不是北洋，打日本兵會不會惹出國際糾紛他吃不準，但轉身更不行了！這次任務就是搶占東營，所以幹脆和日本兵隔著幾百米眼瞪眼，希望等後麵團長來了再說。

  ??眼看這些中國騎兵不走，兩個日本騎兵忽然鳴槍警告，子彈打在梅生馬頭前不到幾米的地方，濺起的泥花惹得戰馬一陣躁動。

  ??“操你媽的，連長！日本兵太囂張了。”

  ??“麻痹，幾個小蘿卜頭，幹脆收拾了算為甲午英烈收點利息。”

  ??幾個騎兵們一邊撥轉馬頭安撫受驚的駿馬，一邊拔出衝鋒槍叫嚷著進攻，國防軍建立之初就加強了愛國教育，教導員那次不說甲午和馬關恥辱，所以士兵們格外痛恨這個抽血洗髓的近鄰，本來梅生還想再忍忍，幾聲馬蹄讓他改變了決定。

  ??“連長，不好了！東營給日本人占了，我們看到好幾百人在城門修建工事呢。”

  ??梅生臉色猛然變化，如果野地再多日本兵他都不怕，但如果被日本兵修好工事，依托城牆固守的話，就算整個騎兵團來了都要抓瞎了！想到安國梁讓他當前鋒時的語氣，有些明白昨天為何他說有場惡戰了，於是一撥馬頭就向後走去。

  ??見到梅生居然往後走，騎兵們頓時炸開了鍋：“連長，軍令如山！咱們的任務是拿下東營！”

  ??“對啊，這麽回去咱們還有什麽臉見團長和司令？”

  ??“操你媽的，這是我們的國土！絕不能讓倭寇糟蹋！”

  ??“都他媽給老子閉嘴！”梅生一掃士兵，目光狠狠瞪了幾眼警戒的日本騎兵，裂開嘴角露出了森冷白牙：“回馬，拉開五百米衝鋒距離再掉頭老子不信幹不死這些蘿卜頭！”

  ??聽說是要拉開距離好衝刺，這些西北長大的小夥子們血液全都沸騰了起來，一個兩個背著日本兵的視線拉開槍栓做準備，不就是幾個日本騎兵嗎？馬倒是不錯，全都是西洋大馬，可他媽連腳蹬都縮了半截，一幫矬子！

  ??日本騎兵看到梅生他們離開，還以為嚇住了對方放肆大笑起來，好幾個還吹起了口哨，更氣得騎兵團的戰士臉色發黑，梅生更是狠狠一拉衝鋒槍槍栓，等跑出五百米後，猛撥馬頭舉槍一揮：“國防軍，衝鋒！”

  ??西北之外，資源稀少民風彪悍，刀客、馬幫，狂熱的民族衝突動輒就是生死相搏，再懦弱的漢人去了要麽死無全屍要麽就變成餓狼，連平行世界裏的西路軍都被打得全軍覆沒，可見那是片什麽樣的鬥獸場！所以楊秋從打算組建騎兵團就想好讓安國梁去那邊挑選好苗子。

  ??梅生這些西北小夥子從小見到的就是狠辣和不留情的殺戮，所以絕大多數都是自幼習武，馬背上的功夫和那些回族騎兵比都不遜色多少，不僅一百多人撥馬掉頭動作神速，更是幾下就把戰馬調整到了衝刺狀態。

  ??雖然無法和哥薩克、蒙古那些遊牧民族相比，但比起日本陸軍的馬上步兵不知道好多少倍！所以憋了一肚子火的小夥子們全都雙目通紅，如發了瘋般怪叫著向日本騎兵衝去。沒見過騎兵衝刺的人是無法想象這種景象的，一百多騎兵並肩衝刺，就如同一道可怕的洪峰浪頭般從剛剛複蘇的大地上席卷而過，馬蹄翻飛、塵土飛濺。

  ??這些日本騎兵顯然沒想到梅生會突然掉頭進攻，惶急慌忙的舉槍射擊，但倉促間哪有什麽準頭。

  ??五百米隻需要短短幾十秒而已，等到能看清楚日本騎兵的麵貌後，所有槍口都對準了這些小蘿卜頭，劈裏啪啦的槍聲嚇得日本兵開始撤退。雖然日本這些年花巨資引進了波斯等名馬配發精銳部隊，但顯然這些屯軍是無福消受了，他們裝備的蒙古馬衝刺時根本無法和梅生胯下這些買來的俄國哥薩克專用頓河馬相比。

  ??一個日本騎兵試圖扭頭開槍時，梅生已經追到了不足五十米，手裏的衝鋒槍似暴雨般灑出子彈，雖然衝鋒槍精度不高，但五十米足夠幹掉這個日本騎兵了，等到戰馬擦肩而過時，這個日本騎兵身上已經被開了四五個血窟窿。

  ??一分鍾內，騎兵連就以兩匹馬受傷的代價全殲了這個原本隻用於通訊聯絡的日本騎兵班，眼看著遠處城門越來越近，幾團火焰卻忽然從騎兵中間騰空而起。

  ??“轟轟轟。”

  ??“日本速射炮散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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