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吳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孩。

  秋水為神玉為骨，鍾天地之靈慧，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她秀眉如巧筆工畫，不描而黛，對著孫吳微微點頭，巧笑倩兮，帶著澹澹的笑容。

  這樣的妙人就好像白山黑水，漫山遍野唯一盛放的綺麗花朵，縱然世間無數丹青聖手，也畫不出這樣絕美的容顏。

  不過對孫吳來說，更讓他感興趣的反而是這位女孩剛才說的話。

  “你也不是這一界的嗎？”孫吳試探的問道，剛才女孩的一席話讓他仿佛他鄉遇故知般親切。

  說不定這個人也擁有著什麽係統。

  女孩微微頜首，一舉一動間都彬彬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那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呢？”孫吳依舊很警惕，沒有得意忘形，沒有把係統的事情和盤托出，而是詢問對方。

  “我那一界……破滅了，被不詳所淹沒……”女孩追憶，言語間似有無限傷心，如蕭瑟秋風。

  “破滅了？”孫吳低聲重複，想起了亙古一夢荒涼的花果山。

  看來她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瀟灑遊曆萬界的旅行者，恐怕也不知道係統是什麽。

  看著女孩傷心的神色，他不禁有些愧疚，但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刨根問底。

  女孩收斂了這股花般詩意的哀愁，勉強的露出了清淡的笑容。

  “方便的話，能不能說說……”孫吳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道，生怕戳了對方的痛腳。

  “道友若是想知道，在下倒也不吝相告。”女孩用手將散落光潔臉頰的碎發攏到耳後，碎發如同紛紛揚揚的雪，遮住了她的仙顏。

  旋即兩人都無言，對坐沉默，孫吳不好意思再開口揭人傷疤，女孩好像也沒有主動道出的意思。

  “你的那一界，是個怎樣地方？”半晌，孫吳開口打破了沉默。

  “是終點。”女孩吐語如珠，字字清圓，說出了這樣高深莫測的兩個字。

  “終點是什麽地方？”

  “是諸天萬界所有生靈進化的終點，不論怎樣的體係，怎麽樣的路途，最後都會飛升，去向我的家鄉。”女孩娓娓道來。

  “仙界？！”孫吳頭腦裏不由得蹦出這樣一個詞匯，失聲大喊。

  女孩微微點頭。

  孫吳若有所思，他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師弟鄭福，在和自己介紹這個世界背景時曾經無意間提到過蕩雲山的傳說。

  修行的終點，是霞舉飛升，超脫桎梏，成就陽神，飛升仙界。

  那是一個宏偉的大世，此界流傳著古老的傳說，有凡人人曾經窺探得冰山一角。

  這一界曾經有人超脫出去，證得了大道，金丹入腹，十月合嬰，修的半點不漏純陽之體，於蕩雲山上證得大道。

  彼時一道接引的靈光劈開了翻湧的五色雲海，有仙音渺渺而歌，天地間花雨繽紛，在蒼穹之外，高天之上，有金釘門戶，碧瓦盈簷，仙童擊鼓，玉女鳴鍾，數不清的亭台樓閣，看不清的金碧輝煌。

  那人羽化飛升，春風得意，雄偉的姿態在這片世界的古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五雲隔斷凡塵路，試問人間總不知。

  蕩開五雲，登上天路。

  這座山的名字也是如此而來。

  “仙界嗎？的確也配得上終點這個詞呢。”孫吳點點頭。

  道之盡頭，極盡強大。

  但旋即，他愣住了，整個人遭受雷擊般的怔在了原地。

  孫吳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姑娘，你之前說那是你的故鄉嗎？”

  女子點點頭。

  “仙界是諸天萬界的高手，最終會聚集的地方？”孫吳詢問，開始流暢起來，可是依舊帶上了些不明的意味。

  女子仍舊微微的點頭。

  “這麽說？仙界破滅了，被不詳和詭異所淹沒？”孫吳順藤摸瓜，推導出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結論，但仍然不敢相信。

  女子看著孫吳，鄭重其事的點頭。

  孫吳一瞬間感覺有些不真實，感覺就好像在一個尋常的清晨，打開電視收看新聞，發現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在一夜之間被突如其來的外星人給滅國了一般。

  荒誕而又離譜。

  孫吳也曾先後造訪了三個世界了，除卻花果山狀況慘烈，其餘幾乎都看不出在太古時期，曾經發生過可怕的征伐。

  現在，卻被告知，諸天萬界最強的生靈都不曾守護住他們的家園，而在外如喪家之犬般流離失所。

  “這……不用太過傷心了，先把親戚朋友都找齊，你們既然都是有大神通的神仙，本領通玄，與天地同壽，隻要繼續修行變強，然後在殺回去就行了。”孫吳豁達的安慰道。

  女子的聲音淒切起來。

  “不隻是世界破滅了……所有居住的生靈……沾染了詭異與不詳，全部都滅亡了……”

  孫吳看不起女子的神情，向來沒心沒肺的他，卻感到一股深切的哀傷與孤獨。

  孫吳一時間更是啞口無言，心中震動不已。

  究竟是怎麽樣可怕的對手，把諸天萬界的巔峰戰力都一網打盡，讓其全部喋血，隻留下了唯一的幸存者？

  不消孫吳多說，女子努力的回憶著，在腦海裏搜尋相關的記憶，間斷的道：“那段黑暗的動亂，血與火的歲月……我隻知道自己曾經置身其中，但所有的記憶全部都丟失了。”

  那一戰，麵對著可怕的敵人，有人發出震懾雲霄的怒吼，一掌劈開了天，可是無用，最後喉嚨喑啞，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被人無情的碾壓，踩成血泥。

  有劍仙劍氣如裂，縱橫三萬裏，橫壓十四洲，最後屍體腐朽，鏽蝕的斷劍插在自己心髒的部位，活生生的剖開了自己血肉。

  道祖的頭顱被懸掛在敵人的旌旗之上，普度眾生的佛陀被淩遲，血淋淋隻剩下白森森的骨頭。

  每個人都拚盡全力，流盡最後一滴血，血染紅了界海。

  最後，這樣一片淨土，一片修道者夢寐以求的聖地，破滅了。

  “你……你哭了！”孫吳也在思考著，極力的平複心中的波瀾起伏的心緒，無意間看到了女子的麵龐。

  她目光空洞的望向身前的虛空，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卻從眼眶中流淌而下。

  聽得孫吳的話語，女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輕輕的用手指拭去眼淚，悵然若失道。

  “也許不是因為我忘記了……而是見到東西太恐怖，所以不敢回憶起來。”

  這眼淚，難道也是潛意識裏，回想起敵人，而留下的恐懼的淚水嗎？

  孫吳默然不語，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樣的話題，對於彼時尚且還弱小的他來說，太過沉重，也太早了。

  如果真如女子所說，在歲月長河中，這將是一個絕望的時間段，除卻恐怖的侵略者，每個人的生命都進入了倒計時。

  這場災難，這場浩劫，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

  孫吳更沉默了，眉頭緊緊的鎖起，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道友不必多慮，是我言多有失，過於消極了。”

  孫吳抬頭望去，女子收斂了心緒，又帶上了那種淡淡的微笑，隻不過有些勉強，語氣輕柔的開導。

  女子的說法同樣也是孫吳所想，終點也許並不隻有一個，自己穿越過的幾個世界沒有異變，仍然是淨土。

  也許有人挺身而出，在界海的深處，阻擋了黑暗的侵襲，留給了後人更多的成長時機，在成長出足夠並肩作戰的強者。

  孫吳心中也願意相信這樣的說法，還有明天，還有阻擋惡魔的英雄。

  而不至於滿地的仙血，帝骨，鮮血淋漓頭顱，以及開始倒計時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