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誠靜靜的縮在角落裏，空蕩的儲物室裏隻餘下了自己粗重的心跳與呼吸聲。

  這聲音在他耳朵裏如同炸雷一樣，讓馬立誠心驚膽戰。

  “小……小聲點……噓……”

  馬立誠神經質左顧右盼 ，又像是和人對話般的自言自語，讓他不至於因為著沉重讓人窒息的黑暗而瘋狂。

  然而心跳聲愈發有力，碰碰碰的聲響簡直如同急促的鼓點一般，這聲音他耳朵裏簡直不亞於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他忽然沒來由的暴怒起來，自己窩囊了一輩子 ，被人呼來喝去的，甚至連自己的心髒也要跟自己作對。

  “該死，你tm能不能安靜點啊！！！”

  他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青筋暴起的怒吼。

  喊完他就後悔了，心裏發虛的更厲害，心跳聲和剛才的歇斯底裏的喊聲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馬立誠頓時感覺這黑暗裏似乎有無數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好像赤身 裸 體的暴露在聚光燈下一樣尷尬。

  他把頭埋進膝蓋裏，忽然感覺無比委屈 ，鼻子一酸，低低的啜泣起來。

  自己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初代罷了 一把年紀了也沒能娶上老婆，本就想渾渾噩噩的混完這一輩子，誰能知道今年是見了什麽鬼，各種各樣的破事都爭先恐後的找上了自己。

  在狂風驟雪裏，他看見了不可想象的東西。

  無數的初代從四通八達的小巷裏湧出 ，他們的白森森的牙齒讓人駭然欲絕，渴望撕碎一切血肉。

  驟然是蓋世無雙的白象王 旅鼠王也難以對付，他們被一茬茬的甩飛，又不要命似的前仆後繼。

  馬立誠驚恐的看到了熟人，他小學曾經稱兄道弟的同學，工作時被一同裁退的同事，甚至見到了一些大人物。

  那是前清算者小隊的隊長，獅白風 ，據說在一次機關內部的政誌鬥爭中被迫下野，從此不知去向。

  他眼睛閃爍著鬼火般的光，大聲呼喚著孫吳的名稱，質問他在哪裏。

  這些人都有著統一的名字。

  失敗者。

  他們在學校裏，職場上，機關中，在各種各樣的地方跌倒，失敗，被這座轟鳴運轉著的城市機器碾壓成渣滓，變成了那些風光無限的成功者的營養。

  他們本該從此銷聲匿跡，但是在今夜，他們帶著無邊的怨恨從潮濕陰暗的角落裏爬出，張牙舞爪的發泄憤怒。

  馬立誠瑟瑟發抖的看著他們，自己本該和他們為伍，但是看著他們，卻毛骨悚然。

  這仿佛不是一群人，而是咆哮著要吞噬血肉的惡鬼。

  在蜂擁而至而至的魔鬼之潮中，一個身影冷冷的注視著他們，那是一位少女，猩紅的舌頭舔舐 著手裏粉色的棒棒糖，嘴角緩緩綻出惡毒的笑容 ，那笑沒有一絲溫度。

  馬立誠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當了一個逃兵，這可恥的行為卻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這條街道留給他最後一個畫麵 ，是白象王那龐大的身軀被無盡的人海吞沒，這些失敗者狀如瘋魔，硬生生的從他身上撕下一塊一塊的血肉，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架。

  而旅鼠王，這個一心求死的混蛋，被少女如同玩偶一樣抓在手裏，他的眼神如同刻痕一樣永遠的烙印在了馬立誠的心裏。

  他蜷縮的更緊了，他不知道是什麽怪物，能讓一個以死為追求的野獸懼怕死亡。

  門外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隻餘下了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踩在馬立誠的心上。

  馬立誠不知道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也沒這個膽量去查看，隻哀求著對方放過自己。

  他的腦袋像是過載的機器，異常的活躍，開始回放出一些紛亂，毫無邏輯的畫麵。

  他想起了自己多年前一位共事的夥計，那是一隻鴕鳥，遇到什麽事情就隻會慌慌張張的亂竄，把頭埋進被人看不見的地方。

  馬立誠難得的從他身上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優越感，他雖然和那隻鴕鳥稱兄道弟，一起被上級臭罵，下班後一起找個簡陋的飯館喝酒，但是卻從來沒有看得起過對方。

  可是現在自己也變成了一隻鴕鳥。

  也許每個人都會在某個時刻變成一隻鴕鳥，馬立誠沒來由的胡思亂想。

  腳步聲在馬立誠藏身的房屋子門前戛然而止。

  馬立誠眼神驚恐的盯著那道門，身體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止不住的發抖。

  忽然，馬立誠感覺整棟樓都震動起來，好像翻天覆地！轟然的巨響如同教堂大鍾那樣反複不休，馬立誠感覺腦殼和建築共振起來，牙齒都在打架，好像要脫落了那樣難受 。

  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整齊劃一，顯然經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

  兩方顯然沒有交涉，甚至連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火炮的聲音密集的覆蓋了整棟樓房，長刀出鞘的清吟，冷兵器碰撞的聲音。

  馬立誠想象著外邊激烈的交戰，他在這震耳欲聾的炮火聲裏居然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然而這激烈的戰鬥似乎並沒有能持續多久，子彈出鏜的聲音很快衰微了下來，接下來，是刀切割過肉體的難以名狀的聲音。

  而後是老人嘶啞的嚎叫，和中年人歇斯底裏的怒吼。

  “阿虎！快逃！”

  馬立誠腿腳冰涼，他不知道阿虎是誰 ，也許也不需要知道了。

  一縷光從門縫裏照射在馬立誠的臉上 ，刺眼逼人 ，他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沒有注意到，門已經開了。

  ……

  王雨霄忽然冷笑起來。

  “怎麽了？”孫禹年被她嚇了一跳，疑惑的問道。

  “差不多了。”她沒頭沒尾的丟下一句。

  孫禹年皺了皺眉頭。

  “什麽差不多了？”

  “那隻人寵差不多該意思到自己的計劃多幼稚了。”王雨霄陰森森的說道。

  “你是說……”

  孫禹年猛的明白了什麽。

  “其他的小組估計已經團滅了吧。”

  王雨霄抬頭看著滿天飄灑的雪花，伸手接住了一片，這六邊形的精靈很快在她的手裏化成了雪水。

  孫禹年看著那片頃刻間被體溫消融的雪水，忽然感覺毛骨悚然。

  “來了。”王雨霄淡淡道。

  孫禹年看向黑暗最幽邃的深處 ，如同深淵，在那黑暗裏，有著某種龐然大物在飛速的接近。

  王雨霄的瞳孔深邃起來。

  她悄無聲息的站到了孫禹年身前。

  “不要離我太遠。”王雨霄低聲警告。

  風忽然淒厲的尖嘯起來。

  那片黑暗應聲而裂，在一霎那 孫禹年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什麽東西衝看出來。

  但目光所及之處 ，居然沒有任何可疑的目標！仿佛剛才隻是一陣風輕柔的吹過。

  但這絕不可能，隨著音爆而寸寸開裂的地麵已經在聲嘶力竭的警告著敵人的突襲。

  是眼睛欺騙了自己？還是耳朵的背叛？

  孫禹年看向王雨霄，她也依然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孫禹年甚至在一瞬間產生了懷疑，難道自己真的過於敏感了？

  忽然，他渾身的寒毛又根根聳立起來。

  一席黑色的西裝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孫禹年的視野裏，悠悠的飛出六七米遠，飄然落地，如同一隻降落的黑鷹。

  黑暗中的敵人，也終於現出了廬山真麵目，他穿著雪白的襯衫，笑容興奮的齜牙咧嘴，右手捂住側腹部。

  孫禹年注意到那人的腹部滲出了鮮紅的血液，把雪白的襯衫映襯的有些血腥。

  敵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掛彩，顯然，就在剛才孫禹年迷惘的一瞬間，王雨霄和他進行了電光火石般的交鋒。

  而孫禹年幾乎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

  “好快的速度！”孫禹年感慨。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在速度上的差距，幾天之前，也曾經有人在他不注意的情況下，觸摸到了他的肩膀。

  而眼前人的速度 ，明顯還猶有過之。

  男人的呼吸很快由急促變得平緩 ，臉上顯得有些痛苦的表情也舒緩起來，他直起身子，放開了捂住腹部的手。

  那裏的襯衫依然處於被撕裂的狀態，而暴露出的皮膚 卻如同初生的嬰兒那樣光滑。

  那光滑的皮膚上如黑色閃電般扭曲的花紋也一並映入眼簾，那是一隻負十二翼之蛇形天使，猙獰而詭異。

  “驚人的愈合能力。”孫禹年對敵人的異常之處做出了判斷。

  快如迅雷的速度，難以置信的愈合能力，這顯然是個極其難纏的家夥。

  “你，還不錯。”

  男人伸著脖子，看著讚許般的點頭 ，動作如同野獸般狂野。

  他又轉頭望向孫禹年，表情變得極其嫌厭，伸出大拇指翻轉，狠狠的往下一按。

  “你，不行！”

  “薩麥爾。”王雨霄忽然說道。

  男人一怔，似乎極為驚訝 ，這顯然是他的名字，但他臉上的表情很快就變為難以自拔的興奮。

  王雨霄繼續說道：“薩麥爾，亦作Samael，被稱為撒旦級別大魔王之一。

  出自在偽典《希臘語巴錄啟示錄》，是在其中登場的墮天使。其名有“有毒的光輝使者”的含意。”

  “代表著七原罪中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