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一見卓郎誤終身
作者:峰雪打火機      更新:2021-08-09 11:04      字數:6618
  驅車一夜,到得第二天傍晚飯時,他們的馬車才再次回到荒峻壯美的崇吾山。

  ??為保險起見,壯子又換上了隱土幫的那身黑衣服,在前頭駕著馬車,其餘人則躲在車篷裏麵,順著門簾的縫隙暗中觀察著。

  ??然而祁府門口卻是靜悄悄的一片,他們離開時圍府的那隊氣勢逼人的金刀侍衛已不見了蹤影,連祁府自己的守衛都沒有。

  ??“壯,外麵什麽情況?”卓展微微掀開棉簾,低聲問道。

  ??“這……不太正常啊,太平靜了,老封主這是不打算抓咱們了?”壯子望著空無一人的祁府周圍,懵然說道。

  ??“不會。”卓展仔細環顧著這過於安靜的四周,凝眉道,“看來酉擎已經知道咱們不在祁府了,若是他認為咱們逃了,可就麻煩了。”

  ??“認為咱們逃了還不好,知道咱們走了他就死心啦,這不都撤兵了嗎?”壯子不解地回頭問道。

  ??段飛一白眼,鄙夷地說道:“他認為咱們逃了,那就表明著要撕破臉了,我問你,咱們的開圖石還咋要?”

  ??“哦,對呀,也是……”壯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著。

  ??“卓展,咱們現在怎麽辦?”段飛看向一臉凝重的卓展。

  ??“咱們先躲在車裏,壯子和懸鈴先進去探探情況。”

  ??壯子和懸鈴進去不多時,祁府的老掌事便神色慌張地出來了,四處張望著,小心翼翼地掀開了棉簾子:“快點兒,快進來!”

  ??卓展看了看老掌事,朝眾人點了點頭,一行人便貓著腰,跟著老掌事悄聲進了祁府。

  ??剛過穿堂,還沒進中廳,祁同淵便同祁昊快步從中廳迎了上來,身後還跟著壯子、懸鈴以及易龍他們隱土幫一夥。

  ??“祁將軍!”卓展也趕忙迎了過去,剛想跟他說一說這段日子在太虛境的經曆,以及懸鈴藏在馬車跟他們一起過去的事。

  ??可祁同淵卻不由分說地一把拉過他的手,將一個小錦盒放在他手裏,快語打斷了他:“先莫說了,拿著這個,趕緊逃。”

  ??卓展心中一緊,皺了皺眉,趕緊打開了那小錦盒,隻見一枚黑白分明的青花玉石刻安靜地躺在錦緞上。卓展大驚:“開圖石?祁將軍,你是怎麽拿到的?”

  ??“這你們就別管了,總之,我騙了封主,說你們回來就會入崇吾府府軍做事,封主這才把包圍在祁府的金刀侍衛撤回。趁著天色晚,沒人看到,你們趕緊逃。”祁同淵肅容說道。

  ??“可是祁將軍,那你怎麽和酉擎封主交代啊?封主那樣的人,必不會就此罷休,我怕他是不會放過你的。”卓展緊緊攥著這枚來之不易的開圖石,憂心忡忡地說道。

  ??祁同淵滿臉的愁雲散淡,無奈地歎了口氣:“麻煩是免不了的了,不過我怎麽說也是崇吾府的上將軍,手下萬千兵馬,接下來跟中山的對戰,封主還是要依仗我的,暫時還不會動我這把老骨頭。你們不一樣,封主若是動怒了,即便你們是曠世奇才,他也會分分鍾要了你們的腦袋。你們莫要管我,隻管逃就是了,能跑多遠有多遠,早點兒出了崇吾山的地界,早點兒安生。”

  ??“祁將軍!”卓展緊緊攥住祁同淵伸過來的大手,心頭一熱,不覺熱淚盈眶。

  ??卓展盯著對麵這個忘年交熱忱的雙眸,沉吟半晌,終於鬆口:“那好吧……壯,路引圖。”

  ??“好嘞。”壯子趕忙拿出貼身攜帶的路引圖,遞了過去。

  ??段飛段越幫忙攤開,卓展小心翼翼將那枚半黑半白刻著兵刀圖刻的開圖石放了上去。橘色的線條綿延伸展,下一個地點忽明忽暗地亮起。

  ??“陰晷穀……”

  ??“陰晷穀?”赤妘大叫一聲:“這不是昨天咱們在太虛境的時候,仙侍跟蓐收說的那個地方嗎,失蹤二十八個人,發現十六個斷肢的那個地方?”

  ??“對對對,我也記得,那個地方就是叫陰晷穀的,在陰山。”段越趕忙附和道。

  ??“我去,斷肢……這是怎麽個神奇的地方啊?”後麵的易龍大喊道,他們也是要跟著卓展幾人的路線一起走的,此時一聽到將要去的地方發生了這麽血腥的命案,不免渾身一震。

  ??祁昊麵容一沉,肅容道:“這陰晷穀,在西山,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祁二哥,此話怎講?”卓展立刻催問道。

  ??“這陰晷穀坐落的地方乃是陰山與陰水之間最為隱秘的狹長穀地,穀內雖地勢平坦、土壤肥沃,但卻是這五方五山中陰氣最重之地。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樣一個地方,卻成了西山最為和樂安寧的一片淨土。”

  ??“哦?”

  ??“這陰晷穀原本無人居住,後來,一些受戰亂紛擾、背井離鄉的庸人,以及受排擠、非難的獸人都相繼搬到此處。在這裏,人和獸人和平相處,雖然彼此之間仍舊遵循西山律例不能通婚,但兩撥人卻絲毫沒有尊卑貴賤之分,相處得十分融洽。穀裏沒有富人大戶,更沒有奴隸、奴工,男耕女桑,自給自足,生活的最原始,卻也最幸福。”

  ??“啊?也就是說……那裏沒有集市?沒有商賈?沒有買賣?”易龍吃驚地問道。

  ??“沒有,都說了是自給自足,頂多是鄰裏間的以物易物。”祁昊笑笑,搖了搖頭。

  ??“我靠,那還去他娘的呀,咱不就是去撈錢的嗎?”易龍憤憤道,很是不爽。

  ??“不過陰山附近還有個洛城,你們可以去那兒。”祁昊微笑著說道。

  ??“那祁二哥,這陰晷穀歸屬何地?是城國還是部落?”卓展繼續問道。

  ??“沒有歸屬。它雖在諸次山封地的地界上,但諸次山的封主並不管這塊地方。所以它既不是城國,也不是部落,隻是一個鄉民聚居地而已。不過,聽說近二十幾年來,穀裏也有了管事的四大長老,人、獸兩族的族長,以及給穀裏祭祀祈福的巫師巫徒。這陰晷穀雖生活原始、不甚富庶,不過啊,你們可別小看這陰晷穀。”祁昊說著,神秘一笑。

  ??“為何?”

  ??“說出來怕是要嚇你們一跳了。”祁昊悠悠說道,“你們來西山這麽久了,之前又聽你們說起與太華山晶丹觀掌門交好,想來你們必定知道西山製毒的道門至魁,化蠱閣。”

  ??“化蠱閣?”卓展一驚。

  ??“之前風嫣用來毒害高堂英的那毒酒,不就是出自化蠱閣掌門荼以魚之手嗎?”段飛趕忙說道,“我帶著高堂英去晶丹觀的時候,開始大花看他的樣子就說他沒救了,但後來一聽是荼以魚親自調的毒,就非要試試。”

  ??祁昊點了點頭:“這個自然,晶丹觀和化蠱閣自古勢不兩立。不過這晶丹觀新掌門能解了荼以魚親自調的毒,也是夠厲害的了。”祁昊說到這裏,忽地抬眼,話鋒一轉:“那你們可知道,這化蠱閣的發源地就是那陰晷穀。”

  ??“祁二哥,你是說那西山第一毒師荼以魚是陰晷穀的人?毒藥派至魁化蠱閣也在陰晷穀?”卓展心中隱隱一沉,他雖沒與這化蠱閣和荼以魚有什麽正麵的過節,但總感覺這所謂的西山第一毒師並不是那麽簡單和友好的人物。

  ??祁昊擺了擺手:“十二年前,白帝已將荼以魚接進王城,封了國藥師,他的化蠱閣也隨之進了王畿,不在陰晷穀很多年了。現在留在陰晷穀的,隻有他的胞弟荼以蟬,平日裏掌管著陰晷穀那片藥田。畢竟有的毒草藥,是隻有陰晷穀那樣極陰的地方才能種出來的。”

  ??“哼,那荼以魚我是見過幾次的,根本就是在蒙蔽白帝,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祁同淵嗤之以鼻道,似乎對那荼以魚很是不爽。

  ??“毒師……封了國藥師?”卓展霎是不解,怎麽說堂堂西山國藥師的位置也應該是仙藥派的,怎麽會給一個第一毒師?他心中瞬間生出無數個疑問,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然而,還沒等他仔細咂摸出什麽來,祁昊接下來的這個重磅消息更是令他驚訝萬分。

  ??“哦,對了。”祁昊似是想起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事,細眉一豎,鄭重地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們務必要牢記。就是這五方五山最陰之地的陰晷穀,入夜後,從子時到寅時,整個河穀都是靜止的。”

  ??“靜止?”卓展一頭霧水,有些猜不明白了。

  ??祁昊點了點頭,肅容道:“沒錯,我雖沒去過,但據說這個時間段裏,整個河穀仿佛時間停止了一般,萬物都沒了聲息,因此這陰晷穀,也被世人稱作‘靜止的河穀’。你們幾個外人到那邊,不曉得會遇到什麽事情,入夜後務必要萬分小心。”

  ??“時間靜止唄?還真有這麽時髦的事兒啊!”壯子搓著手,兩隻眼睛都在冒金光,很是興奮。

  ??段越掐了一下壯子,一臉不爽。

  ??“祁二哥……”

  ??正當卓展還想向祁昊問點什麽的時候,外麵一陣吵雜聲,剛從軍中回來的祁尤風塵仆仆地疾步而來,遠遠的邊慌張喊道:“父親,不好了,我剛從軍中得知消息,封主已從申亥的麾下抽調出一支軍隊,衝著咱們祁府來了。”

  ??祁同淵大駭:“糟了,看來還是被盯梢了。卓兄弟,馬車都給你們備好了,趕緊走,晚了可就真完了!”

  ??卓展幾人連聲應著,顧不上許多,連忙在老掌事和祁昊的安排下匆忙出了祁府。他們和易龍的隱土幫各乘一輛馬車,抖韁駕車時,還能聽到府內懸鈴跟祁同淵哭喊的聲音:“我就要跟卓哥哥在一起,你們都別攔著我,我就要我就要……”

  ??夜色沉沉,兩輛馬車沿著山道疾速奔馳著,密集的馬蹄聲雨點般細密,在靜籟的山穀中留下一串獨特的音符。

  ??因為有先前祁尤的指點,卓展他們下到半山腰時便轉向了小路,直奔西北方向的官道。眼看著遠處星星點點、密密連成長龍的火光盤山而上,朝著祁府的方向蜿蜒而去,卓展他們唏噓、心悸又擔憂,也不知此時的祁府裏麵是怎樣一番情境了。

  ??壯子一直身子,似是想到了什麽,趕忙彎下身,用力敲了敲馬車的底板。

  ??“你幹嘛呢?”段飛看著壯子怪異的行為,不解地問道。

  ??“看看懸鈴那丫頭是不是又跟過來了。”壯子側耳聽了聽,見沒動靜,便又起來了。

  ??“你是不是傻,咱們走的時候明明聽見懸鈴在院子裏跟她爹喊呢,她哪有功夫藏進來。”段飛拍了拍壯子的後腦勺,不屑地說道。

  ??“哎呀!”壯子一驚,忙看看段飛,又看看卓展:“她該不會是藏在易龍他們那輛車裏了吧?”

  ??“哎呦,不會呀,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疑了,不像你壯爺的風格啊。”段飛看新鮮兒似的看向壯子。

  ??“怎麽,壯,你還想去易龍他們車上檢查檢查?”卓展笑著問道。

  ??“這不是被嚇怕了嘛。”壯子見眾人都這麽說,不覺長出了一口氣。

  ??“真的是後怕!”段越一把攬住壯子的胳膊,煞有介事地說道:“你們都不知道多可怕,當時我們倆還以為鬧鬼了呢。後來打開車板,看到懸鈴凍成那樣,真的是比鬧鬼還可怕。講真,心髒不好的都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赤妘瞄了瞄段越自然而然挽住壯子的胳膊,不覺伸出兩隻小手捂住嘴巴,“啼啼”笑了出來:“我說你倆,這也太甜蜜了吧。”

  ??段飛聽赤妘這麽說,趕忙回身緊緊盯著段越的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壯子我告訴你啊,隻許小越這樣攬著你,你可不能攬小越。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被我見著了,你可沒有好果子吃。”

  ??壯子臉一抽抽:“不是吧……段飛你寵妹狂魔吧?貪上你這麽個大舅哥可真是倒黴……哦,對了。”壯子似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都是事,趕忙翻起身上,隨後從腰間掏出了帝江給的那枚牙刺,闊氣地放在段越手中:“越越,這個護身符給你!”

  ??段越一愣,趕忙推了回去:“不,這是帝江特意給你保命的,你可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對啊。”壯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就是用來保命的呀,你不就是我的命嗎?”

  ??“哎呦呦……酸死了酸死了!”赤妘興奮得飛起,兩隻小腳不停地跺著,搞得馬車一陣顛簸。

  ??“拿著吧。”壯子輕聲說著,將段越攤開的小手握成了拳頭。

  ??段越臉一紅,忙低下頭,不再言語。車內雖昏暗,但眾人似乎還是看到了她臉上飛起的一片霞紅。

  ??壯子摸了段越的手,一臉甜蜜。段飛看著雖然眼痛,但感念壯子對自己妹妹的一片赤誠,也沒再說什麽。

  ??馬車一路向西北方向的陰山駛去,出了崇吾山的地界。到了翼望山山腳下的一個村莊時,他們便敲開了一家農戶,在人家的穀倉借宿下來了。

  ??隱土幫那夥人的鼾聲太衝了,一直到半夜,卓展翻來覆去的也沒睡著。於是幹脆起身坐起,想著白天發生的一些事,以及祁昊說的關於陰晷穀的那些秘聞。

  ??突然,外麵傳來了馬的嘶鳴聲和噠噠的馬蹄聲,片刻安靜後,卓展似乎聽到有人敲開了隔壁農戶的門。

  ??卓展立馬去推身邊的段飛和壯子,一躍而起,順手摸過了油燈,燃起了火折子。

  ??因為在這偏僻寂靜的小村莊,半夜傳來奔馬聲實在不尋常,該不會是酉擎的人追到這兒了吧。心念及此,卓展立馬警覺了起來,悄聲地向穀倉大門走去。

  ??這一折騰,易龍他們隱土幫的人也都相繼起來了,一眾人躡手躡腳地埋伏在倉門口。

  ??易龍的耳朵聽到外麵那人已到得門口,朝卓展點了點頭,壯子和魏子霍地打開穀倉門,段飛一把將闖進來的黑影按在地上,眾人迅速包圍過來,抽刀拿劍。

  ??“唉唉唉,疼,疼!”脆亮的女聲響起,段飛驚的急忙鬆開了手。

  ??段越見狀匆匆上前,遞上了油燈。

  ??微弱的橘色火光下,穿著紅襖的懸鈴一臉幽怨地看向卓展:“卓哥哥,虧人家偷馬翻山越嶺來尋夫,你就這麽粗暴的對待人家啊!”

  ??“謔,大半夜送上門來的妞啊!午夜上門服務……嗬嗬,卓老大,可以可以。”易龍蹭了蹭鼻子,打著哈欠,往穀倉裏麵走去了。

  ??“懸鈴,你怎麽又跟來了?”卓展一把拉起懸鈴,氣憤地問道。

  ??“人家都說了,要跟著你一輩子,你一輩子都別想甩掉我,若是不能嫁給你,懸鈴便一輩子都不嫁人了。”懸鈴揚起那張被凍得紅紅的小臉,眼噙淚水委屈地看著卓展。

  ??“嘖嘖,真是一見卓郎誤終身呐。”壯子背著手,也無心摻和卓展這份情債,轉身就要往裏走。

  ??“你以為卓展是楊過啊,還一見卓郎誤終身……”段飛搭著壯子的肩膀,也回去睡了。

  ??卓展氣惱地望著滿臉淚痕的懸鈴,冷冷說道:“今天太晚了,就在這裏住下,明天,趕緊給我回去。妘兒,你和小越照顧她。”

  ??卓展說完仰頭長歎一口氣,腦仁疼得像要炸裂一般,隨即轉了轉肩膀,起身便往穀倉外走去,他實在需要好好清醒清醒。

  ??赤妘拉起暗自啜泣的懸鈴,瞪著眼睛低聲說道:“聽到沒,卓展哥哥說了,明天你就給我回去,別打老娘男人的注意!”

  ??可誰知那懸鈴立馬破涕為笑,挑釁地看向赤妘:“小麻雀,那咱倆就看看,誰能鬥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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