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仲凡的期待這次落空了，這不是馮濤想要的答案，也不是六零四來自於各個高校的管培生想聽到的答案。馮濤不能生氣，他沒想到經過了早上的洗禮還有人按照學生思維給了他一份照本宣科的答卷，很氣但得保持微笑，因為他是今天的導師。其他人就不必了，大家沒有笑出聲因為他們不再是學生了，但竊竊私語這種事不違法也不算作惡，六零四裏充滿了小聲的討論。

  廖仲凡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情況了，他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上小學，老師問他上學以後要做什麽，其他同學都是科學家宇航員明星這些光芒四射的職業，等到他的時候他說他想做送報員。還沒等他說完為什麽，就已經滿堂哄笑了，溫和和藹的老師也循循善誘地勸導他：“仲凡同學，送報員很辛苦也很重要，但是你來學校學習知識可不是為了當送報員哦，是要成為社會棟梁哦。”廖仲凡聽懂了，改口說他不想當送報員了，他也想當科學家了。

  這無濟於事，小學六年廖仲凡在學校的綽號就是“送報仔”，還有人在愚人節往他桌子裏塞報紙，他到了初中才擺脫這個綽號。他隻是很向往能成為早上第一批走上街道的人，迎著陽光叫醒他人。自那以後廖仲凡就學聰明了，隻要照著書本上學校裏說的大家都喜歡的路徑去走，就能獲得認同。雖然有人叫他書呆子，複讀機什麽的，但廖仲凡都認為那些人就是嫉妒他的成績排名，他成績從未跌出過排行榜，老師也很中意他。他以為擺脫了小時候坐在座位上低著頭紅著臉盯著布鞋的自己，但現在廖仲凡坐著低著頭紅著臉盯著腳下，區別僅僅是年齡大了十多歲和皮鞋。

  “讓我們感謝廖仲凡同學的回答，很有條理，小趙給這組加一分，下一位同學？”馮濤可不能停下，情緒不是停下腳步的借口。淅淅瀝瀝的掌聲稍稍慰藉了廖仲凡，他抬起了頭，臉還是紅，上牙咬著下唇。孫斯夢舉起了手，她對廖仲凡的回答沒有那麽大感觸，相反她覺得這種傻傻的答案有點可愛，她隻是看著上午自己這組沒有分數，這讓她有點無法忍受，不一定要做第一但不能做最後一名是孫斯夢信奉的教條。但這個行為讓廖仲凡深陷其中了，他沒想到孫斯夢這麽善良，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但這其中有多少是感恩成分就天知道了。

  “好的，孫斯夢同學，讓我們聽聽你的答案吧。”馮濤很快忘掉了剛才的不快，走到了孫斯夢那組的前麵把麥克風遞了過去。“謝謝大家，對企業負責在我看來不是那麽複雜的事情，企業對社會有很大的道德法律經濟上的責任，但那都不是我們這些身在企業當中的一分子，或者說一個單位能夠負責，能夠決定的，按學過的知識來講法人才是，而不是我們這些個體。”孫斯夢先就廖仲凡的答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對回答問題來說沒必要，隻是孫斯夢的個人行事風格，她享受邏輯嚴絲合縫的快感。

  “那轉回到我所認為的對企業負責，蠻簡單的。作為企業中的一個小單元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行為的時候把自己當成企業的法人，要有一個大的視角去看自己的行為，不是隻看到自己的崗位。正如一條河流，如果在上遊洗澡，下遊的人就隻能喝到洗澡水了，而如果跳出自己的那一部分，就能夠上遊喝水下遊洗澡。對企業負責就是用企業的視角來看問題，跳出自己的崗位，這樣的話能夠從整體上提高效率，而不是拘泥在自己的崗位上。這是我的理解。”幹淨利落的解答，孫斯夢不愛講話不是不擅長而是因為太擅長了導致她每次講話都沒法講太長了，三下五除二事情就說完了何必浪費時間呢。

  馮濤滿意了，這答案雖然和他想要的不一樣，但優秀水平是一樣的。“孫斯夢同學的分享很好，但出於好心我建議這個事情大家量力而行，把握分寸。”馮濤在進入自己的下一步講解之前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他當然也知道企業視角是必要的是很好的，但要知道好的東西未必能實踐，比如理想國。馮濤也是在許多企業呆過的老江湖了，把握不好分寸的建言者隻會成為領導眼中的刺頭，輪到洗牌第一個出局的就是刺頭。但他能做的也隻是隱晦的提一下了。梁春言聽了馮濤的話，心中給他加了分，職場還能外放善意的人並不多見。

  “時間關係，我就不另找其他同學了，如果之後講完了內容還有時間剩下歡迎大家分享自己的理解。”馮濤加快了進度，他崇尚效率。“對企業負責，算是孫斯夢同學的答案的另一麵，一體兩麵嘛，再一體的事也會有兩個麵。什麽意思？企業視角那很好，但我更在意的是自身對自己所就職的企業的理解，也就是大家常聽的企業文化企業氛圍。一個員工如果隻是員工，隻做崗位內的職責，而不參與不沉浸到企業提供的企業氛圍和企業文化中去，那會發生什麽事情？”馮濤這個方法是和古希臘先賢蘇格拉底學來的，不停提問引導學生。

  但馮濤忘了他沒有蘇格拉底那張長滿胡須深邃的眼神的哲學家臉龐，可能這個形象是來自於大理石雕塑帶來的莊重感。起碼馮濤刮得連胡茬都看不見的臉，光彩照人還有點油膩，再加上培訓師的誇張肢體語言，實在是不敢恭維。林逸樹是這麽想的，要不是上午馮濤讓他吃上了三及第湯飯，他就要發脾氣了。“這麽多問題，你為什麽不去問問神奇海螺呢？”旁邊的薑潮湊到林逸樹耳朵邊上說出了他想說的話。“我還是喜歡短平快一腳踹的那種。林逸樹聽懂了表達了自己的喜好。“那你在床上可不討女孩子喜歡。”薑潮的戲謔在和林逸樹當了四天“戰友”後，熟練度飆升。“看時間，看長短吧。”沉著冷靜的林逸樹在打嘴炮上就是無敵的存在。兩個人講些有的沒的，同桌的女士都有些臉紅了，男士臉上都浮現了心領神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