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平縣，離大黃所在的平山縣，也就兩百來裏的路程，平日裏走上三、四天也就能夠看到城郭的影子。可是這天災期間，要命的還不是糧食，關鍵是水源！不吃東西，三四天沒什麽問題，至多是餓的肚子沒什麽力氣罷了。

  ??然而，路上沒有水源可就要了命了，人跟走在沙漠中間一樣，渴死了。平山、鄒平兩個縣身處魯省腹地，沒有什麽大江大河。走遠路的人們，要麽就是路過村子的時候討碗水喝，要麽就是自己帶足水囊，實在是沒辦法的，抓兩把路上的草根，嚼巴嚼巴，也能止渴。

  ??然而天氣燥熱，幹旱少雨，路旁的野草都萎靡不振，枯黃一片，隻有樹葉子還算是能夠擠出點汁水來。隻不過，味道不怎麽好，苦得要命。

  ??齊大爺熟練的抓起一把野草，他沒有吃草根，而是把草根附近的泥土，放到最邊上聞了聞。隨後臉色稍微好看點。

  ??“嗯，這土還算是不錯，如果雨水足的話，能種活莊稼，唉，就是這賊老天，光在南邊下雨，北邊一滴雨點子都沒看見。真他娘的奇怪！”

  ??作為一個資深的老農民，對於土地的判斷是十分準確的。土壤中還保留了一點點水分，這野草不就還能泛著點綠色嘛，隻不過對於莊稼來說，這點水分就不足夠了。不過，根據齊大爺的判斷，前麵的村子，水井裏麵應該會有水的。

  ??嗬嗬，的確，前麵就要到達他們這些逃難隊伍的第一個中轉站，鄧家鎮了！

  ??齊大爺年輕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裏，因為這個鄧家鎮，是個兩縣交接的地方，很多人在這裏歇腳，久而久之，這裏成為了一個小型的商業集鎮，客棧都有兩三家呢。這周邊的農田也非常多，因為地勢比較低，鎮子裏麵有七口水井，保證了旅行的人們，水源的供應。所以，鄧家鎮還有一個別名，七井鎮。

  ??然而，當隊伍到達鄧家鎮不遠處時，卻被一道路卡給攔了下來。兩個官差模樣的人站在路卡前麵，大聲的對趕路而來的災民們，宣讀著官府最新的告示。

  ??“都回去吧！回去！巡撫老爺下了命令，讓各縣的百姓，不許流竄，不許鄰縣隨意接收老百姓！所以你們這些平山縣來的人，全都回去！”

  ??這兩個官差們的話，很明顯讓辛苦趕路來到這裏的百姓們感到了憤怒。

  ??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居然讓我們回去？憑什麽啊！我偏要去鄒平縣！有本事你殺了我！

  ??官差也不搭理那些不聽勸告的家夥，他們真的不著急，反倒是無奈的對百姓們說：

  ??“你們即便是往前走也沒用，鄧家鎮已經拒絕外人進入了，就連鄧老爺一家子都去縣城待著了。鎮子裏麵的糧食都是官府按照人頭數下發的，保證人餓不死罷了。你們看到沒，我們兄弟倆在這裏設路卡，一天也就一個大餅子而已。沒有多的！”

  ??“你們想要去前麵鄧家鎮就去吧，喝水沒問題，鎮子裏麵還有三口井有水呢！不過糧食是真的沒有了，大家都隻剩下一點點糊口的糧食了。而且，很多人準備去縣城裏躲避亂民呢！你們去了也沒用。”

  ??“縣官說了，縣裏麵的糧食隻夠供應咱們鄒平縣的人，外來的人就對不起了，你們回去你們自己的縣吧，讓縣官組織大戶把糧食拿出來勻一勻，應該能讓大家夥挺過一段時間，糧食就來了。”

  ??官差是苦口婆心的勸導著這些虛弱無力的災民，他們這些天不知道說了多少句重複的話了，即便是不認識字，也能把告示上麵的公文，倒背如流。唉，這也是沒辦法，巡撫大人和武侯爺兩人聯名發布糧食配給製，也是為了大家好。

  ??很多人一開始都不願意交出糧食來，縣令當初挨家挨戶的上門要糧食，又是威脅又是許諾的，大戶們根本不吃你這套。然而，鄰縣平山縣出了事，民亂起來了，乞丐幫帶著饑民一個一個的拔掉了大戶家的莊園。這些消息才正真讓縣裏麵大戶開始害怕起來，紛紛自覺的拿出糧食，放到官府的倉庫裏麵去。

  ??現在縣城裏麵的房子可金貴了！即便是個窩棚，都有大戶搶著要。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亂民來了，他們城外的大院子可沒有縣城城牆這種防護力度。這不，鄧家鎮的鄧老爺早就帶著一家子住進了縣城裏麵了。

  ??那些沒錢，或者錢少的人，隻好待在自己原來的家裏麵，擔驚受怕。他們自發的組織自衛民團，報團取暖，希望能夠麵對亂民潮來的時候，能有一點自保之力。

  ??“我們不走了，特娘的，我們吃完了最後一點家裏的麥麩子，好不容易來到這裏的！居然要我們掉頭回去？豈不是要餓死我們！不走了！不走了！不弄到糧食，回去也是餓死！”

  ??“對！我們不走了！我們就要進鎮子裏！天地良心，你們總不能看著我們見死不救吧！把你們的糧食分一點給我們就能夠救命了！別這麽小氣！”

  ??百姓們嚷嚷了起來，而這兩個官差聽了也隻是冷笑，唉，無力解釋，也不想再解釋了，反正這些災民到了前麵的鎮子之後，自然會明白。人家為什麽不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你一點。指望著人們良心發現，嗬嗬……說句不好聽的，又不是一個兩個，這麽多人，救得過來嗎？

  ??聽到這樣的對話，立刻讓齊大爺還有大黃他們慌了神！齊大爺回頭瞅了瞅自己車裏的糧食，真是欲哭無淚啊，僅僅隻剩下小半袋了，估計省著點吃，能夠他們家一家七口吃兩天的。然而，今後的日子還要過啊！不能就吃這兩天的糧食吧。

  ??原本計劃，齊大爺打算到鄒平投靠親戚，他有個堂兄弟就住在那裏，看在親人的麵子上，堂兄一家總會給點吃的。自己這不是白吃，齊大爺連家裏的財產都給帶來了，足足五十兩銀子，本來是準備給還沒結婚的兩個兒子娶妻用的、然後就是自己的棺材本。這會兒，先拿出來買糧食救命再說！

  ??“這位官爺！我們有親戚住在鄒平縣呢！我們去找他們。”

  ??“唉……這位大爺啊！不是我打擊你們啊，我估摸著你們到了縣城門口，根本進不去，甭管你是誰的親戚都沒用。再說了，你親戚家也不一定能保證你們家這麽多口子的糧食吧，你這去了豈不是給人家增添負擔嗎？別到時候連親戚都得撕破臉了。”

  ??“不用不用，我們有錢呢……五十兩呢！應該夠買不少糧食了，我記得前段時間，糧食價格是貴了點，一斤一兩銀子，現在我買就是了，我隻是想有個住的地方，我們那邊出了民亂，您也是知道的。”

  ??“喲嗬，老爺子這是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吧！唉，隻不過，您現在拿著銀子也買不到糧食，您知道啥叫糧食配給製嗎？就是禁止糧食買賣，全都按照人頭分配，官府不許別人賣糧食了！而且您不是本縣的人，估計您也分不到糧食的！”

  ??聽了官差的解釋，齊大爺嚇得把銀子都掉在了地上。居然連銀子都買不到糧食了嗎？哎喲，我那個後悔啊，早知道一斤一兩銀子，也要買啊！五十斤糧食，足夠家裏人吃上一個月了呢！悔不當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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