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重機槍？”

  聽著耳旁撕裂夜空的狂暴炸響，相同的疑惑，來自於某棟公寓樓內準備著手突圍的楚當歌三人，或者說是三名傷員。不得不說，他們是幸運的，因為糖豆的忽然暴露，導致樓下搶手們的攻堅決心大大衰減，凱更是直接抽身離開，讓他們險死還生逃過一劫。

  麵麵相覷，楚當歌神色霎時凝重起來，拿來同伴阿耀的通話器，他自己的早在方才激烈搏殺中損壞，“喂……咳！”聲線帶有明顯顫抖幹澀，吸了口氣，清下嗓子，“皮球……呼叫皮球！”

  “在呢在呢，在開車……抱歉，這方向盤有點打不住，你坐穩了，別往後麵看，抓好安全帶……”皮球一邊回複一邊交代著什麽，頗為手忙腳亂的樣子。

  楚當歌聞言瞬間鬆了口氣，心理大石落地，恰好此時外麵重機槍轟鳴戛然而止，忍不住問道：“那個重機槍……目標不是你們？”

  “我正想說呢，對方好像內訌了……就差一點，把追在我屁股後麵的幾輛車給打爆了，可壯觀了，真的，漫天火焰，直接火化。頂級特效，絕對大場麵！”頻道內，皮球嗓音顯得異常激動，就差沒直接吹口哨歡呼了。

  “內訌？怎麽可能……”忽然想到什麽，楚當歌神情愣了愣，反應過來急促詢問，“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操控的重機槍？是不是亞洲人麵孔？”

  “有看到一眼，通過後視鏡，他就站在猛禽皮卡上麵，顯眼的很，就像終極者？蘭博？總之酷斃了……華夏人？不對吧，我看到的明明是金發碧眼，純種白人啊。”

  “呃……”

  有隊員聲音插入進來，“皮球你這不是扯淡呢嘛，後視鏡能瞧見金發就算了，碧眼你也能看見？”

  “比喻修辭懂不懂？我敢確保那肯定是外國人，無論是外貌還是身形打扮，對了，他還戴著洛杉磯道奇棒球帽呢……不管了，我現在已經離開街區範圍，基本安全，你們抓緊時間去營救謝女士……警察已經基本到位，很多，密密麻麻數不清，光是警車就快把所有外圍街道堵死，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話落，匆匆掐斷通信。

  楚當歌拿著通話器沉吟了會，嘴角漸漸浮現出若有所思笑意，搖了搖頭：“不可能有其他人，沒理由的，時機還卡的這麽好……外國人打扮，這是終於被我誠意打動了嗎？哈！”

  “楚哥你知道是誰？”旁邊阿耀好奇問道。

  “我先前說過的，惡魔！當然，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就是天使了。”灑然一笑，“走，把南鬆扶起來，我們突圍！”

  ※※※

  到底是惡魔還是天使，現在還無從知曉，討論這個也沒什麽意義，因為這兩者往往隻有一線之隔。不過可以明確的是，對於現在的謝薇來說，追在她身後大呼小叫的幾名鬼佬，無疑就是惡魔了。

  呼哧呼哧粗重喘息，汗水打濕的鬢發劉海緊緊貼著，很不舒服卻恍若未覺，謝薇快步奔跑，速度瞧來竟是不慢，這得益於平常堅持不懈的鍛煉，她體能不錯的，至少不會比後麵那幾名被大麻嚴重侵蝕身軀的混混們差多少，所以在一追一逃間，彼此距離並沒有拉近多少。

  轉道、變向，跑出幾十步，見到巷道再次轉進……晦暗夜色下，謝薇並不清楚她現在的位置，更不了解周圍的地形，她隻知道見彎就轉，這樣能最大程度的影響追趕者的判斷，拖延時間。不過，在轉了幾圈後，

  忽得頓步，望著前方光禿禿的灰牆，上麵並沒有隨處可及的塗鴉，有的隻是盡頭牆角下，堆滿的鐵皮垃圾桶以及裝垃圾的各色塑料袋，臭味刺鼻。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跑進死胡同裏來了！

  想也沒想謝薇直接轉身，但沒跑出幾步，聽著外麵呼喊又不得不停下腳步，一步步後退。

  目光掠過垃圾桶，高度明顯不夠，無法踩著翻過圍牆，至少她辦不到。堆高垃圾桶也不行，時間未必來得及，而且會有動靜傳出，會被立刻察覺。

  外麵紛亂腳步聲愈加接近，留給她抉擇的時間實在不多，咬咬牙，謝薇隻能衝進垃圾推，蹲身藏在最裏麵的垃圾桶後方，手裏死死抓著手槍，屏住呼吸。

  腳步聲以及倒影在巷道牆壁上的身影很快跑過，不過兩分鍾不到又轉了回來，

  “奇怪，人呢？”

  “肯定在這附近，她跑不遠，搜！”

  “出來吧，鞋子露在外麵，我看見你了……”

  拙劣的哄騙技巧，謝薇自然不可能上當，頓了頓後，“碧池！你跑不掉的，知道我抓住你後會怎麽做嗎？我不會輕易弄死你，我會打斷你的四肢……”

  “別這麽暴力，哈裏，尤其是對於美麗的女士，我們該溫柔一些……我還沒嚐過亞洲女人味道呢。”

  “哈哈，那你待會可以試試，也許並不需要用強也說不定，亞洲女人挺容易上手的……”

  恐嚇外加汙言穢語聲中，兩道斜斜拉長身影出現在巷道口，往裏麵走了幾步，掩鼻，“法克，這裏和你身上一樣臭，哈裏！”

  “有嗎？我覺得還好啊，你太嬌氣了。”

  “嘔，那你搜吧，我必須得出去緩緩。該死！我寧願抽十口大麻，也不願在這裏吸一口空氣……那個女人不會藏在這裏，除非她想被直接熏暈過去……”

  “誰知道呢……哈！”閑扯中應該是那名叫做哈裏的混混，忽然大笑了聲，興奮喊道，“她在這！”

  這就不是詐唬了，牆上倒影手臂指向的位置正是藏身所在，匆忙間謝薇也不知道是哪裏露出了破綻，現在糾結這個也沒必要，目光先是一黯，隨即陡然銳利起來，探手舉槍，砰、砰，連扣兩下扳機，巨大槍聲炸響在死胡同內來回激蕩。

  旋即，“啊——”高亢慘叫，竟然奇跡般的打中了！

  謝薇自己都愣住了，別看她剛才開槍動作極其流暢，有那麽點殺伐果斷的意思，但天知道她根本就沒有瞄準，就是簡單的抬手開槍……手槍之所以還在手裏，沒有飛出去。是因為她有開槍經曆，國內對槍械管控極嚴，但同時也有類似射擊俱樂部的地方，嶺江就有，因為應酬她去過，也開過幾槍，雖然還是毫無興趣，但好歹是知道有後坐力存在，所以她剛才把槍柄握的很死……

  須知，有位綽號四仰化三鐵的名人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如果你想追求更高的命中率，就必須保證柔和的手感。

  什麽？他沒說過？這不重要！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即沒瞄準，又把手槍抓的跟燒火棍似的，這樣還能打中人，可想而知有多麽不可思議！

  甚至那叫做哈裏的大漢都被震住了，先是低頭，看著完好無損的身軀四肢，又僵硬轉頭，看著身後抱著腳踝滿地打滾的同伴，一臉見了鬼的懵逼表情……差不多是在一條直線上啊，怎麽做到的？

  無法解釋。隻說在雙方都愣神的情況下，到底還是常年混跡街麵的混混占據經驗優勢，率先回過神來，抬手連連扣動扳機，砰砰砰……槍聲震醒了謝薇，下意識縮頸收槍，藏回鐵皮垃圾桶後麵。

  得要說那喚作哈裏的混混此時情緒也挺複雜，多少有點發虛，所以並沒能很好控製住子彈落點。否則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再菜也不至於把垃圾射的滿天飛，一彈匣打完，都沒能在鐵皮桶上擦出點星火來。

  頭皮發麻，拽著同伴手臂掉頭就跑，淒厲拖長的慘叫聲中，飛快把同伴拖出巷道。這時，“哪裏開的槍？誰特麽開的槍？”

  “老大，那個女人躲在這裏，她、她槍法很準！”

  “我中槍了、我中槍了！救我——”

  “法克！我管你中沒中槍，那個女人中槍了嗎？受沒受傷？我的五十萬美金啊！”

  一陣雞飛狗跳。再等稍稍控製住局麵，綽號金狗的混血青年聽著手下信誓旦旦的匯報，望向晦暗幽深又惡臭撲鼻的死胡同，再也壓不住胸中火氣，一巴掌拍在手下腦門上，怒吼：“你是不是傻！她要是有這麽好的槍法，還會躲在垃圾堆裏麵？你還能活？”

  要不怎麽說是老大的，一眼看破虛實。不過這並不能解決問題，死胡同就代表著隻有一個出入口，還這麽狹窄，他們又不敢動槍，那該如何把裏麵的人給活捉出來呢？

  混血青年麵色陰沉的沉吟了會：“她剛才開了幾槍？”

  “呃，好像是兩槍。”

  “我算算，一般手槍是12子彈，加上槍膛裏麵的就是13發，已經開了兩槍，那還剩下……”掃了眼寥寥幾名手下，好吧，無論剩下幾發都沒有意義，反正肯定比他們人多就是了。

  強攻是不行的，混血青年轉了轉眼珠，再生妙計：“快去，拆兩個車門過來，我們頂著當盾牌衝進去。”

  “老大高明！”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靠譜主意。金錢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混血青年隻覺現在自己腦袋上一個叫做智慧的屬性在不斷上漲，腦子從來沒有過如此清醒：“黑狗，你身手最靈活，去後麵爬牆。待會我們扛著車門往裏麵衝，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趁機從牆上跳下來把人逮住，我們雙管齊下……”

  這番話是刻意壓低嗓音說的，謝薇在裏麵沒聽見，但她聽到了前麵拆車門的話，心底頓時一沉。不過隨即也就釋懷了，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不是嗎？

  默默卸下彈匣，檢查子彈數量，還有11發。

  那待會打十發，留一發好了……

  被俘等待救援？嗬……謝薇自嘲笑笑，有些教訓經曆一次也就夠了，她不允許自己成為別人再次威脅糖豆的工具！絕不！

  如此想著，謝薇愈加坦然。就在這時，耳旁隱隱聽到嗡嗡聲響，似發動機轟鳴，由遠及近，速度不慢的樣子。

  待在裏麵的謝薇都能聽到，那在巷道門口的幾名混混自然更沒理由聽不到，實際上他們要聽的更為清楚，下意識轉頭，就見不遠處街道盡頭，晦暗夜色下，一個似曾相識的龐然大物咆哮駛來……猛禽皮卡？

  兩名正待去拆車門的混混不由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混血青年，“算了，不用去了。”後者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揮手，專業人士來了，自然就用不上他們了，就是可惜了那麽好的綁人創意啊！

  說兩句話的功夫，呼嘯而來的龐然大物便直抵近前。確實是此前見到過的猛禽皮卡，上麵重機槍還架著呢。

  混血青年努力露出最為討好的笑容，揮手示意，然後看著顛簸著衝出路麵台階、越來越近的龐大車身，笑容有點發僵。

  “不、不對啊，老大……不減速的嗎？”

  “鎮定！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混血青年訓斥了句，咬牙切齒，“這幫混蛋肯定是想秀車技，就像電影裏麵的一樣，到我們麵前忽然來個刹車甩尾，嚇唬取樂……看，他刹車了！”

  嗞——輪胎與地麵強烈摩擦，刺耳尖銳！就像混血青年判斷的那樣，猛禽皮卡果然在最後關頭緊急製動，但前者所預料的甩尾卻沒有到來，隻有隨著慣性猛地直衝身前的鋼鐵車頭！砰砰砰——

  “strike！”

  劇烈撞擊聲中隱約摻雜著個英文單詞，這是保齡球規則術語，譯為全中的意思，是指扔出第一球就把全部球瓶擊倒，放在眼下場景確實再合適不過。

  而直到胸膛劇痛傳來，整個身子飛在半空中的時候，混血青年才茫然驚覺什麽，下意識掃眼猛禽駕駛位置，車窗後人影模糊，腦中躥出最後一個清醒意識——你特麽技術沒練好就出來秀？！

  噗，仰頭噴出大片血霧，大腦宕機，瞬間人事不知……

  原地，肇事者好似根本就沒去管天女散花般四處亂飛的混混，吱呀車門打開，望向死胡同盡頭，握著手槍從垃圾桶後愣愣探頭看來的謝薇，紳士攤手、做邀請狀，

  “嗨，美女，夜色正好，兜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