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之上。

  第二批十一劍甲的人選已經選出，是楊成子親自挑選的，他們將在十一劍甲下山的時候以五行陣法克製來犯的邪師。

  這也是楊成子未雨綢繆的重要一步，他覺得老魔頭已經快要按耐不住，這一步至關重要。

  選出的十一個弟子由肅望帶去了千竹林，那裏將會是他們練劍的地方。

  肅望是現在茅山的劍甲天師，除卻現在茅山之上輩分最高的涵清師祖，也就是肅望的師傅，他就是茅山劍甲巔峰的存在。

  楊成子施展請神術對付葉伯坤時，無意得到的五行大陣便是由肅望和道清共同演化，融入到十一劍甲的劍法之中。

  雖然不知道老魔頭何時會攻打茅山，也不管來不來得及，楊成子和幾個師弟都要試試。

  選好了弟子，楊成子少有的和其他弟子在清風殿外的雲台之上盤腿而坐，悟起了大道，雜事纏身，他已經許久沒有悟道了。

  魂魄力一天天見長，可這道法修為卻是少有長進，他心裏也急，可他沒有斷念忘塵，道法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便會停滯不前，想要突破還得看機緣，急也沒用。

  一同參悟大道的還有道清和道明，江淮則是在密閣之中修行他的風雷動天地符陣。

  他們幾個中，江淮這二師兄的符陣修的最簡單也最難，太虛長老還在的時候，傳了江淮《密陽醒魂大術》修行魂魄力。

  另一個真正斬妖誅邪的咒法便是符陣，風雷動天地符陣，那醒魂大術實則是修行魂魄力的法門。

  這大術非常特別，十來天才能修行一次，多修也是浪費時間，所以江淮要修行的就隻有風雷動天地符陣。

  看著很簡單，隻要能開陣，那陣法的強弱便看修行之人的魂魄力了，可實則如楊成子參悟道法，魂魄力到了一定程度是要躍升的。

  就如同陳三躍四魂斬仙境，江淮早就到了躍升的程度，可太虛長老已經羽化無法助其躍升，所以一切隻能靠自己。

  密閣之中，連接兩頭的走道之上，江淮巍然佇立閉目凝神，雙手豎指霎時起勢。

  那一瞬魂魄力如狂風一般席卷了整個密閣，下一刻數百張魂力符咒透體而出，凝如實質，耀眼奪目。

  如群鳥，如魚群，矯健迅捷的有序遊弋於密閣之中。

  “嗡……”

  陣陣抖動從石牆傳出，是那些不知什麽年代的兵器和法器。

  興許是江淮的魂魄力彌漫整個密閣，許多法器和兵器都出現了共鳴，這也是江淮快要能驅使駕馭他們的征兆。

  隻不過此時的江淮無暇顧及，魂魄力如被牽絆拉扯，明明有著更加洶湧的魂魄力，卻無法完全的使出來，這讓江淮著急萬分。

  無法溢散更多的魂魄力便無法凝聚更多的魂力符咒，這也是他和他師傅太虛老頭最大的差別。

  兩人修的是同一個符陣，沒能躍升的江淮隻能喚出三百多道符咒，而太虛老頭縱使被重創，合掌便是一千八百八十一道符咒，霎時便能飄散整個茅山山頭。

  曆代掌教長老之所以在密閣之中修行，是有特別緣由的，一來密閣之中就算咒法再逆天，密閣之外也絕對感知不到一二。

  二來，密閣看似普通，但山體之中有陣法結界，這陣法結界是能快速消耗魂魄力的存在。

  這也是為何一到密閣之中修行，楊成子他們的實力能如此突飛猛進，所傳咒法是其一，更重要的就是這結界了。

  魂魄力消耗越快便恢複增長的越快，陳三便是因此魂魄力雄厚到了常人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對於楊成子他們來說這結界還挺好的，可對於江淮來說這結界便沒有那麽好了。

  隻要他一施展符陣，魂魄力便消耗巨大，半個時辰內魂魄力便會消耗殆盡。

  這讓江淮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感悟躍升，本就毫無頭緒，這麽一來躍升的機會就更少了。

  符咒遊弋於密閣之中，隻是一炷香功夫，江淮已經滿頭是汗，喘起了粗氣，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雙手撐地就這麽跪在地上，氣喘得更急了，完全沒了方才那氣勢磅礴的架勢。一掌拍在了磚石之上，喘了幾口氣後坐了下來，很累，非常的累。

  自言自語的嘀咕道：“師傅，要不你顯顯靈吧，徒兒實在是不知道問題出哪了，這都第八百回了，為何我始終不能喚出更多的符咒。”

  等了一會，果然沒人回應，江淮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就這麽盯著密閣的穹頂，愣出了神。

  回想起太虛老頭還在的時候，那時候應是十來年前……

  禪房之中，太虛老頭手中拿著道經，一邊喝著茶一邊翻看著，邊上便是頭頂著數本道經，跪在一旁的江淮，眼神有些哀怨。

  “師傅，這不公平，茅山弟子為何就不能有情愛了？我喜歡那姑娘怎麽了，這又不妨礙我日後成為一個受人敬仰的道士。”

  太虛老頭轉過頭看向了江淮，驚詫道：“你方才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言語中隱隱透著威脅。

  “我……那什麽嘛……”

  “好小子，我看你是想那根戒棍了，祖師爺定下的規矩，你哪來那麽多廢話。”

  “那我不是見不到祖師爺麽，要不我就和他說說了。”

  “嘿…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你這屁點大的懂什麽情愛？你那叫配種！非分之想、齷齪、醃臢！”

  江淮被太虛老頭噴了一臉唾沫星子。

  “配種多難聽，人家管這叫生娃……”

  “你別管人家叫什麽，總之這事和你沒關係，你也別給我提什麽情愛，真正懂情愛的人是不會把這事放在嘴邊的。”

  “師傅，你懂麽？”

  “懂什麽？”

  “配，不不不，情愛，情愛！”

  “你看我把這事掛嘴邊麽？”

  “這麽說師傅懂？”

  “人有七情六欲，這世上之所以有形形色色的人，並不是因為他們的長相各不相同，而是因為七情六欲，你經曆過的我都經曆過，你沒經曆過的我也經曆過，可這情愛說不清道不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師傅，師傅，我有師娘麽？”

  “……差一點。”太虛老頭不太願意說的樣子。

  江淮一聽有故事便放下了腦袋上頂著的道經，起身拖了個圓凳坐下便繼續詢問了起來。

  “我師娘好看麽？”

  “絕美出塵，落落大方。”

  “是個大小姐？”

  “嗯？你怎麽知道？”

  “我猜得呀，一般姑娘家見到男子都羞得不行，哪有落落大方的，我就見過一些大家閨秀讀書識字，倒還能說得上幾句話，師傅，你們是怎麽相識的？”

  “我掉水裏，她給我撈起來了。”

  “我……”江淮一聽這話，當場就問不下去了。

  “怎麽，我就非得會遊水麽？”

  “不是，師傅，你老人家好歹也是我們茅山的長老，怎麽能不會遊水呢？”

  “我那時候又不是長老。”

  “那你現在會遊水了？”

  “不會啊。”

  “我……”

  “嘖，會不會遊水很重要麽？我和她兩情相悅不就完了，我給她英雄救美的機會，她還我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不是挺好麽，要不然哪有後頭的事？”

  “有道理，那這差一點差在哪了？”

  “差在我是個道士，我們兩個注定是有緣無分，無疾而終。”

  “死了？”

  “誰說死了，人家命比我還長呢。”

  “不是你說終的麽，為什麽？師傅你怎麽沒還俗啊？這沒道理啊。”

  “她出嫁那一日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她與我道了別，我也因為她真正懂了情愛。”

  “師傅，我怎麽聽著是我師娘不要你了？”

  太虛搖了搖頭，“你可知這世上什麽東西最珍貴？”

  “家人、銀子、蒼生大義？”

  太虛依舊搖了搖頭，“都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你看不見碰不到，能看到能摸到的都不會珍貴到哪去。”

  “看不見，摸不著，師傅，這話不會是師娘不要你了，你給自己找的圓場吧？”

  “你師娘要不要我你怎麽知道？”

  “師傅你沒還俗啊，這還不簡單麽？”

  “說得淺顯一些，若把你師娘比成物，那就是身外之物，就像你所有的寶貝都會每日帶在身上麽？你可知若這茶盞就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它如何才能永遠丟不了，碎不掉麽？”

  “不知道。”

  “映在心裏，若你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這茶盞，那它永遠也丟不了，碎不掉，你師娘就在這。”說著太虛老頭朝著自己胸膛指了指。

  “這不是單相思麽？”江淮不解道。

  “並不是單相思，她願意跟我走，她也願意為了我拋棄榮華富貴，可我不願意讓她跟著我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她也不願意我因為她而心懷愧疚，所以我們兩個道了別。

  她上了花轎，我回了茅山，從那一日起，這姑娘便烙印在了我的心頭，我也開悟懂得了到底什麽是人世間的情愛。”

  “這哪是情愛，這不是撒開了麽？”

  “和你說這麽多你也不懂，哪一日你真的經曆了，興許就知道我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我感覺你老在忽悠我，掌教師傅所說的情愛可不是這樣的。”

  “情愛不止一種，豈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不過說起情愛，你可知情愛對我們道士來說代表著什麽麽？”

  “我知道，想要成為厲害的道士，就一定要斷念忘塵。”

  太虛淡淡一笑，“斷念忘塵不假，可你若日後不懂情愛便會被束縛，無法超脫，記著，所有能擔起天下蒼生的道士都是斷念忘塵，卻又真正懂得世間情愛的。”

  這一幕幕往事浮現在了眼前，江淮突然猛的坐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似乎太虛老頭所說的這番話裏有著他無法躍升的緣由，情愛！

  “斷念忘塵不假，可你若日後不懂情愛便會被束縛，無法超脫，記著，所有能擔起天下蒼生的道士都是斷念忘塵，卻又真正懂得世間情愛的。”

  就是這句話，江淮眼睛越瞪越大，他開始回想自己到底懂不懂情愛，師傅所說的情愛又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定是看不見摸不著。”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