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花錄音棚

  錄歌暫停，魏西溪、錄音師和其他工作人員在曹軒的示意下離開，錄音室隻留下曹軒和被他信任的胡婧。

  “馬哥，你說，嗯，嗯。”

  曹軒拿著勺子喝著胡婧帶來的魚湯，左手把手機放在耳邊，聽小馬哥在他耳邊絮叨。

  今年年初，中國互聯網迎來了巔峰，李黃瓜的幾番操作，將互聯網捧上天，國內各大互聯網公司市值暴漲，從業者無不歡欣鼓舞。

  當時曹軒去深市，小馬哥還曾帶著他喝酒慶祝，準備大幹一場。

  然而就在中國互聯網歡欣鼓舞的時候，同為3月，納斯達克互聯網股市卻正在慢慢崩盤。

  中國這邊的股市稍慢了一點，但也隻支撐到4月初，就開始瘋狂下跌，泡沫四溢，互聯網寒冬到來。

  本來是香餑餑的互聯網公司，瞬間成了毒藥，股市雪崩，市值飛速下滑，各大資本也紛紛收緊錢袋子，不願投資。

  也正是在這個關頭，企鵝錢花完了。

  互聯網勢頭正好的時候，小馬哥絲毫不怕曹軒放棄企鵝，就算曹軒沒錢，以QQ的目前市場占有率，也可以另外拉到投資。

  然而如今互聯網寒冬到來，投資人對互聯網避如蛇蠍，小馬哥也沒有底氣了，甚至開始怕曹軒撒手離場。

  企鵝目前還沒有實現盈利，沒有曹軒這個大水喉撐著，最多半個月，公司資金就會斷裂。

  事實上在此之前，小馬哥已經開始做了一些措施了，甚至限製用戶在線時間，減輕服務器壓力。

  他一直咬牙撐著沒找曹軒，就是怕聽到曹軒看這個糟糕的業內環境，拋售股份跑路。

  但眼瞅著賬麵資金馬上見底，小馬哥愁得幾天沒睡好覺，晚上留在辦公室過夜。

  如果曹軒現在看到小馬哥，肯定會被他的樣子嚇一跳，頭發蓬亂，臉色焦黃，雙眼無神，布滿血絲，神情極為憔悴。

  其他幾個創始人也好不到哪去，他們的心理承受的壓力，甚至要超過去年準備賣QQ時。

  畢竟那時候QQ才剛做起來，幾人投入也不多，放棄也不是特別心疼。

  而現QQ擁有龐大的用戶群，投資數千萬，即便在互聯網寒冬，企鵝的市值也能保持上億，是中國互聯網排得上號的大公司。

  企鵝和QQ的成長，幾人投入了無數心血，也是他們的重要資產，眼瞅著成果快要化為烏有，一朝回歸解放前，心裏沒壓力才怪。

  他們不是沒想過找別人，但是根本沒人願意現在跑互聯網這個雷區尋寶，許多互聯網公司白菜價甩賣都沒人要。

  所以幾人商量了半天，還是得找曹軒。

  在打電話之前，小馬哥他們討論了好幾種措辭，琢磨就是騙也要從曹軒手裏騙點錢來。

  同時，幾人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曹軒選擇退出，甚至動用大股東的權力強行逼迫他們賣QQ回血，他們該如何反對。

  但沒想到，電話打通之後，曹軒一點責怪抱怨的意思也沒有，反而詢問公司的各項業務發展。

  還表示他這段時間太忙，沒顧得上企鵝，過段時間抽出空，他去深市看看。

  幾人對視一眼，看曹軒語氣還不錯，小馬哥一狠心，說了自己的目的。

  要錢！

  曹軒其實早就心中有數，這段時間他雖然忙，但一直沒忘關注互聯網那邊。

  之所以沒給企鵝打電話，而是等小馬哥給他電話，目的就是等企鵝和小馬哥幾個人再次來到絕境，他又一次閃亮登場。

  既然錢怎麽都要給，那就一定要把人情賣足………

  ………

  曹軒拿著手機沉默了近一分鍾，電話那頭的小馬哥幾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曹軒才終於開口。

  “還要多少的資金缺口。”

  “2000萬……1000萬也行，公司現在正和移動合作一個項目，如果能夠，能緩解一部分資金壓力。”

  小馬哥生怕把曹軒嚇走，主動砍了一半資金，還一個勁的強調企鵝已經找到變現方法，給曹軒鼓氣。

  但實際上，小馬哥也拿不準這個和移動公司合作的移動夢網能有多大利潤，反正先把牛吹出去再說。

  移動夢網出來了？

  曹軒心中一喜，他雖然不太了解這個項目怎麽運作的，但記得這玩意救了不少互聯網公司，企鵝也從此開始盈利。

  也就是說，隻要撐過了這段艱難時期，就不用往企鵝輸血了。

  “2000萬……”

  曹軒嘀咕了一句，開始盤算自己手上還有多少現金。

  繁星的錢不能動，他手上隻有《笑傲江湖》的片酬和商演代言。

  之前，七匹狼已經開價至450萬一年，再往下磨磨，500萬還是有可能的，簽約兩年就是1000萬。

  還有一個步步高複讀機，也在洽談，兩年700萬，不過據說他們同時也在接觸星爺，不知道最後選誰。

  這兩個算是高價，還有兩個出價有些低的產品，如果接了，也能湊個800萬。

  扣除稅款之後，再加上曹軒手裏的錢，2000萬咬咬牙還是能擠出來的。

  況且，這錢也不是一次性打過去，隻要緩上幾個月，曹軒新專輯上線，不用低價賣身代言，錢也能湊夠。

  想到這，曹軒終於在小馬哥等人惴惴不安中開了口。

  “馬哥，月底之前我給你湊1000萬打過去，剩下的1000萬，年底之前我也會搞定，還是那句話，你們隻管做事，錢有我呢。”

  小馬哥等人沒想到曹軒會這麽痛快，心下大喜之餘，也十分感動。

  在這個關口，曹軒沒說半句風涼話，2000萬說掏就掏，對比其他那些撒腿跑路，甚至攪黃公司的投資人，簡直就像一個天使。

  不過親兄弟明算賬，2000萬畢竟不是少數，曹軒也不是做慈善的，這錢到底是怎麽個說法，還要明確一下。

  曹軒給了企鵝兩種方法。

  一個是過橋貸款，這2000萬算是曹軒個人借給企鵝的，將來企鵝盈利之後，連本帶息歸還。

  另一個就是把2000萬當成融資，雙方討論，再劃給曹軒一定比例股權。

  曹軒自然想趁機多拿股份的，但他手上已經有45%了，再多就已經威脅到小馬哥等人的控股權了。

  現在還好說，但將來企鵝做大，很可能會引起小馬哥等人的警惕。

  曹軒不想引起紛爭，所以希望把自己的股份維係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份額。

  但是曹軒不想要股份，小馬哥等人這回卻是想拿股份綁著他。

  畢竟企鵝現在還沒有盈利模式，背上2000萬外債，壓力太大。

  而且眼下互聯網寒冬，他們也不知道得到什麽時候結束，拿4000萬買下的股份綁著曹軒，曹軒就算是為了不打水漂，也得不斷往裏麵投錢，維係企鵝的生存。

  所以小馬哥等人堅決要求融資，曹軒勸都勸不住，最後曹軒主動高價收購，隻要了4%的股份。

  小馬哥等創始人團隊占據51%的股份，依舊保持絕對的控股權。

  同時雙方再次簽訂深化協議，曹軒承諾不參與公司管理等事務，盡可能的保證小馬哥等人在企鵝的優勢地位。

  曹軒這麽做不是慫，而是在減免將來利益衝突，他是來賺錢的，不是和小馬哥爭權奪利的。

  保持小馬哥等創始人在企鵝的絕對話語權，看似曹軒的利益被割讓，但保證了企鵝的順利運行，使公司不會被高層傾軋所幹擾。

  況且，曹軒不管事，並不代表大家真的可以無視這個將近有一半股份的大股東。

  曹軒力求做一個超然世外，同時倍受創始人高層信任的好股東，躺著看小馬哥替自己賺錢，幾人還得念他的好。

  至於2000萬買4%的股份，其實也不算什麽高價。

  原時空2001年6月份，MIH花費大概3200萬美元收購了企鵝百分之46.3%的股份，換算下來，平均每1%股份花費570萬+人民幣。

  所以，曹軒花2000萬買這4%的股份並不算虧。

  曹軒不虧，小馬哥幾人覺得血賺，甚至有點愧疚，覺得對不起曹軒。

  人家曹軒厚道啊。

  以一己之力拿錢養著企鵝，屢屢就公司於危難，還拿著自己的名氣，給QQ打廣告，拉業務。

  充分尊重他們創始團隊，不但日常不胡亂插手公司管理，危機時刻寧願少要股份，自己吃虧，也要保證他們的創始團隊的控股權，不讓他們多心。

  私下裏也拿他們當朋友，從來不擺明星架子，去年過年還專門每家郵了禮物，老人孩子都有，體貼暖心。

  這麽一個好兄弟、大善人，他們還算計人家，良心實在是過不去。

  小馬哥幾人琢磨等下次曹軒來深市，一定要誠心誠意賠個罪，人家以國士待我們，我們也要以國士報之。

  曹軒在電話那頭還給小馬哥幾人打氣呢，鼓勵他們振作起來，迎接嚴峻挑戰，自己會永遠站在他們身後。

  甚至曹軒還表示，就算企鵝賠了也不要緊，錢都是小問題，哥幾個的感情才是第一位的，大不了換個項目東山再起，到時他還給他們投資巴拉巴拉。

  小馬哥幾個技術宅哪見過這個，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曹軒要是在跟前，估摸著直接拉著燒黃紙、拜把子了。

  ………

  “好，馬哥，後續相關事宜我會安排老顧盯著，嗯，抽空我就過去……”

  掛斷電話，曹軒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剛才演的太投入了，他都跟著動情了。

  正打算繼續喝魚湯，轉頭就看到胡婧一臉古怪的看著自己，曹軒疑惑。

  “幹嗎？”

  “你是不是忽悠人家了？”

  “這什麽話，我都是真心實意，打心窩子裏掏出來的肺腑之言，你又不是沒聽到，2000萬啊，我都沒怎麽猶豫就應了。”

  “是哦。”

  胡婧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判斷，嘀咕道：“誰讓你剛才眼珠子一直滴溜轉，看著像打什麽壞主意似的。”

  “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打壞主意了，他們剛在還在電話裏謝謝我呢。”

  曹軒義正言辭的駁斥了一句，轉頭又仿佛不經意的問道：“對了，你爸媽什麽時候走？”

  “再過幾天吧，你問這個幹啥？怕我媽走了沒湯喝，放心吧，我都學會了，實在不行就去飯店裏買。”

  “湯不重要，主要是我怕你父母走了，你一個人住不安全。”

  “那有什麽不安全的。”

  胡婧絲毫不在意，曹軒則在循循善誘，還拿之前某京城城中村單身女性被搶劫的新聞嚇唬她。

  胡婧起先還有點害怕，後來反應過來了，一拍桌子，嗔道。

  “你眼珠又轉了，說，是不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一腔正氣，光明磊落，完全是為你的安全考慮，不要拿你的醃臢思想玷汙我的清白。”

  “呸。”

  胡婧啐了一口，曹軒一計不成，又開始賣慘。

  說自己晚上錄歌回去都沒有吃的，外麵的又不衛生，吃了拉肚子，天天晚上餓著睡覺。

  胡婧當然不會信這些鬼話，但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曹軒的話能不能騙到胡婧，而是胡婧願不願意被他騙。

  於是，胡婧嘴上嫌棄，但最後臨走時卻給曹軒留了把公寓鑰匙，默認曹軒可以去家裏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