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最美的情花
作者:一粒瓜子      更新:2021-08-08 02:25      字數:4730
  三月裏的天氣還是有點陰冷,如果是遇到了連日的陰雨綿綿天氣,就會變的更為陰冷。

  ??算一算日子,過了驚蟄便是春分,而春分之後就該是清明時節,眼下春分已經過去了大半,距離清明,怕是已經不遠。

  ??才剛剛四十出頭年紀的狗兒爹和狗兒娘,本該是正值壯年,可夫婦二人卻如同已經是七十歲的老翁和老嫗,蒼白的頭發,佝僂著身子,布滿了皺紋的臉,看起來很是疲倦與滄桑。

  ??其實夫婦二人的背並不駝,可他們的腰卻總是直不起來,就好像總是有一副看不見的重擔壓在背上一樣,讓他們挺不起身子板,也喘不過氣來。

  ??特別是這幾日,隨著清明一天天臨近,夫婦二人的心裏,一天更比一天難受,一天更比一天思念他們的狗兒。

  ??綿綿細雨的清晨,整片天空都是那麽陰沉,夫婦兩人拿上熬夜折好的紙錢,帶上狗兒身前最愛吃的水果和點心,佝僂這身子,互相攙扶著一顫一顫地走向後山。

  ??不光是夫婦二人在日夜備受煎熬的折磨,還有一個比他們更煎熬,更難受,更思念狗兒的人,就是彐兒。

  ??三年了,自從得知狗兒的死訊後,彐兒的身子就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一樣,日日夜夜都是渾渾噩噩,以淚洗臉,她好像去死,可她又不能死,直到兒子小寶出生,她似乎才找到了一種寄托。

  ??三年來,伴隨小寶漸漸的長大,看著小家夥虎頭虎腦的模樣,彐兒仿佛看到了一個影子,一個越來越令她熟悉的影子。

  ??而這一個影子如同可以和烙印在她骨子裏的那一個影子進行重疊,也正因為兩個影子可以重疊,才讓彐兒的臉上有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歲月不長,倚窗相望,終不成眠,相思難忘。

  ??細濛濛的春雨,杜鵑花如血,在霪霪細雨裏,渲染了一山的紅,就像是沙場壯士流淌的鮮血。

  ??少婦裝扮的彐兒,穿著一身黑,樣子就像是小媳婦穿著一身孝,婀娜的身姿越發的高挑,也越發的成熟,隻是臉上的三條長長的疤痕,就如同她對狗兒不止的千萬相思一樣,耀眼刺目,並且此生不消。

  ??“想你了!”

  ??情深入骨,真愛永恒,想你了,知不知?彐兒站在狗兒的墳前,未語先落淚,隔空的思念,讓她心痛如焚。

  ??“娘,娘,你怎麽哭了?”

  ??一直很乖巧地站在彐兒身旁的小寶,拉了一拉娘親的衣袖,抬起一顆小腦袋,用他稚嫩的聲音,關心地問了一句。

  ??“娘哭,是因躺在裏麵的,你那個混蛋的爹,不乖,不聽話,總惹娘傷心。”

  ??“小寶聽話,小寶乖,小寶不惹娘傷心,好不好?”

  ??小寶眼巴巴的望了一眼他的娘親後,忽然低下頭,目露凶光,抬起他的小腳,一邊狠狠踢著墳前的泥土,一邊聲音稚嫩地道:“讓你惹我娘傷心,讓你惹我娘哭,小寶踢你,混蛋爹!”

  ??“咯咯咯......!”

  ??不知是在何時,天空中,已經飄灑了一整宿的濛濛細雨停了,天色卻仍然是那麽的陰沉,濕漉漉,彐兒被兒子的舉動逗樂,惹得她一麵落淚,一麵笑了好一陣子。

  ??小寶畢竟才三歲,自然不會理解他的娘親為什麽會一邊笑一邊落淚,在他還是幼小的心靈裏更加無法理解,什麽是真愛,什麽是入骨相思。

  ??他隻當是以為他的娘親,是因為他的這個舉動才開心落淚,仿佛得到了極大的鼓舞,小腳抬起的更高,踢的更加有勁。

  ??“咯咯咯,對對,就這麽踢,踢到你那混蛋爹在裏麵躺不住,從裏麵爬出來見我們娘兩才好,嗚嗚嗚!”

  ??“小寶讓你不乖,小寶讓你不聽話,小寶踢你,混蛋爹,快出來,娘要見你。”

  ??小寶嘟囔著小嘴越踢越起勁,彐兒則又笑又哭,像發了瘋一樣,陪著兒子鬧了好大一會才停下。

  ??“狗兒爹,你快幫我看看,兒子墳頭前的是誰?如今我的眼睛不好,什麽都是一片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

  ??原本耳明目聰的狗兒娘,自從狗兒死了以後,她的一雙眼睛已基本哭瞎,連她的兩隻耳朵也基本哭聾。

  ??“像是哪一家的小媳婦在燒紙,燒香,身邊還帶著一個孩子,可具體模樣我也看不太清楚,狗兒娘,我們趕緊的多走幾步,莫要別人祭錯了墳頭。”

  ??狗兒爹說完,攙著狗兒娘加緊往山腰上走,正當夫婦二人佝僂著身子,氣喘籲籲地向狗兒墳頭趕去時,感覺眼前一花,身旁竟多出兩道身影,一左一右,一邊一個,直接將他們夫婦二人攙扶住。

  ??突然地竄出來的這兩道身影,好似在山路兩側潛伏已久,就等著夫婦兩人趕來,又好似一直跟在夫婦兩人身旁,隻是他們心裏念著兒子,始終沒有發現而已,總之這一切發生的很忽然,夫婦兩人被嚇的好一陣發愣,

  ??此刻,不僅夫婦兩人站在那裏好一陣發愣,就連突然出現的兩道身影也都好一陣發愣,四雙眼睛默默相對,一時竟無言。

  ??“原來是秦老哥和嫂子來了麽,咳......咳,差點把我們夫妻兩驚出一身汗來,咳......咳!”

  ??狗兒爹喘著粗氣,衝著身邊的兩人,苦澀地一笑。

  ??“宗老弟,你你......你們如今怎就成了這副樣子?”

  ??雪兒爹望著眼前的夫婦二人,明明隻有四十出頭,卻是白發蒼蒼,身心疲憊的樣子,儼然已成了兩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心口隱隱作痛。

  ??“三年了,我與雪兒爹,自從得知狗兒沒了以後,不知來過多少次,可你們總是把自己關在院子裏,閉門不見,難道我們兩家的多年情誼,就這麽生生的被了斷了?”

  ??雪兒娘雙眼含著淚水看著狗兒娘,看著麵前這個就像是七十多歲老嫗的弟妹,感到無比心酸。

  ??“嫂子,不是弟妹不願見你們,而是豫家的人放出的話,實在是太狠毒,我和狗兒爹怕連累了你們,怕連累的彐兒,嗚嗚......!自從狗兒死了,我和狗兒爹的心也碎了,如果再把你們也牽累進來,叫我們夫妻二人怎麽承受的起啊,嗚嗚......!”

  ??狗兒娘顫抖著佝僂的身體,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輕輕抽泣起來,這讓彐兒娘更加心酸,也跟著哭,最後兩個心酸的女人,直接就抱成一團。

  ??“我是真想你呀!”

  ??雪兒爹眼看著他最好的兄弟,眼下變成了這一副淒慘模樣,如同心口被錘子狠狠錘了一下,又酸楚又作痛,一把抱住狗兒爹時,已經是老淚縱橫。

  ??“你們不該來啊,豫家就是強盜,就是奸佞潑皮,我們鬥不過他們。”

  ??狗兒爹即使之狗兒死的時候,他都隱忍住,都未曾哭出聲,此刻卻在雪兒爹的肩膀上,痛哭了起來,他實在是壓抑了太久,也隱忍了太久,實在是再也憋不住了。

  ??兩個壓抑已久大男人和兩個心酸淒楚的女人,四個人在狗兒墳前不遠處的地方,釋放著心中積鬱多年的苦楚,引起了彐兒的注意,立刻牽起小寶,紅腫著一雙眼睛走過去。

  ??“小寶,快跪下給你爺爺奶奶磕頭。”

  ??走到四人麵前,彐兒用手一按兒子的肩膀,讓兒子跪下時,她也跟著跪在了狗兒爹娘的身前,驚得狗兒爹娘全身一震,夫婦兩一邊口中念叨,一邊趕緊要去攙扶。

  ??“彐兒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

  ??“該磕這個頭,你們就安心的受下好了。”

  ??雪兒爹娘齊齊攔下狗兒的爹娘,直至彐兒娘兒兩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完三個響頭。

  ??“爹,娘,是彐兒害死狗兒,彐兒對不起你們。”

  ??“爺爺,奶奶,小寶乖,小寶很聽話了。”

  ??“這,這......?”

  ??狗兒爹娘時兒望著彐兒的爹娘,時兒又看著彐兒母子二人,傻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唉,我們先去狗兒墳頭祭祀,事後再讓彐兒細細的告訴你們二人吧。”

  ??彐兒爹說完後攙扶著狗兒爹,小寶牽著彐兒的衣角,彐兒和彐兒娘則攙扶著狗兒娘,一行六人在狗兒墳前燒了香和一些紙錢後,便返回了狗兒家的小四合院。

  ??途中狗兒的爹娘聽完彐兒的細說,又喜又悲,又哭又笑,老淚流不停,途中幾次要給彐兒下跪,卻都被彐兒爹娘和彐兒及時的攔下。

  ??原來彐兒被納進豫家給豫冉為妾的那一日,喜氣洋洋的豫冉在接受了所有親朋好友的道賀之後,春風得意的步入新房,連合歡酒都來不及喝,就迫不及耐想要與彐兒春風一度。

  ??可就在他匆匆忙忙的掀開彐兒的大紅蓋頭時,猛的在看到彐兒臉上三道長長的,還未完全幹透的,猙獰血痕後,仿佛是活見鬼一樣,頓時就被嚇的慘叫一聲,直接攤在地上昏了過去。

  ??事後,豫冉竟被嚇病在床上一月之餘,這讓豫家的人對彐兒更是既惱火又憤恨,為了顧及臉麵,一直隱忍不發,好不容易挨到彐兒回門。

  ??豫家便將彐兒丟在娘家,從此不顧不問,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哪怕是彐兒生老病死,都跟他們豫家毫無瓜葛,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彐兒回門不久,便得知了狗兒的死訊,可就在她悲痛欲絕,想要追隨狗兒而去時,卻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算算時間,知道是她和狗兒的,這才讓她有了不下來的希望。

  ??“狗兒,你好很心,當初你說你願意等彐兒,還說什麽再等三千年,又何妨,可是你卻連三天都不等,就丟下彐兒,匆匆而去。”

  ??“狗兒,你混蛋!”

  ??彐兒抱著狗兒留下唯一一尊被血染紅的木雕,半夜裏又偷偷跑到狗兒的墳前,又哭又怨,想到淒苦時,一邊用樹枝抽打墳頭,一邊流淚著大罵,抽打了一陣,罵一陣,她又猛的撲在墳頭上嗚嗚的失聲痛哭,直至身心疲憊。

  ??細雨綿綿而下,清明前後的雨夜,很冷,也很寂靜。

  ??狗兒的墳後是一株如血的杜鵑,彐兒癡癡的看著手中的木雕,看著染紅了整個木雕的血,眼前仿佛看到了狗兒臨死前的那一刻,手中緊緊抱著彐兒的雕像,撕心裂肺般喊著彐兒,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地噴出。

  ??南山頭,北山頭,墓田漫山野,紙灰化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誰人泣如杜鵑血,滿天紙錢化蝴蝶。

  ??紅塵情愛,誰是誰刻在心上的疼?誰是誰傾盡一生忘不了的情?入了心的人,動了深情後,又何止是惦念,而是全部都在心間。

  ??但願從此紅塵煙雨,讓彼此的一份癡念,一份溫柔,在心間開出塵世之中最美的情花。

  ??三年後,彐兒在一聲:“狗兒,若是你不等我三千年,彐兒便再等你三千年!”後,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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