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月上過大學，不過沒畢業。她在大學的時候處了個男朋友，男朋友是個英國人。這個英國人是交換生，過了兩年之後就要帶鄭秋月回英國。

  ??不知什麽原因，鄭秋月的簽證沒辦下來。英國男友走了，鄭秋月也發現自己懷孕了。

  ??鄭秋月一心想跟著男友去英國，那段時間基本上也沒怎麽去學校上課。等她去醫院處理掉腹中的嬰兒，還想繼續回學校完成學業的時候，才知道學校已經把她給開除了。

  ??大學就這樣上不了，因為在那個年代，能考上個大學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兒，如果上大學時被學校開除，那就更是一件嚴重的事情了。

  ??學校把開除鄭秋月的通知郵到了她父親的單位，沒過幾天兒，周圍的人也都知道鄭秋月犯了作風問題。大家都說老鄭家的女兒被外國人搞大了肚子，還被學校給開除了。這樣以前的學習榜樣，變成了現在的墮落典型。

  ??鄭秋月這下子有家難回，有學難上了。她隻好在朋友的支助下，在李記樓上租了個房子，為了生計推銷起啤酒來。

  ??“根子，你怎麽把外國人給我招來了！”吳明又對我調侃了起來。

  ??“我又沒招惹他們，昨天在省城大酒店吃飯，有一個姓魯的伯伯問我滿漢全席是不是好吃，我就跟他說我媽燉的肉最好吃！”

  ??“啥？你去李哥酒店了？”吳明問。

  ??“你真吃著滿漢全席了？”趙霞跟著問。

  ??吳明和趙霞這兩個人，一個把心思放在省城大酒店上，一個把重點放在我吃了什麽上，竟然沒人去想金發碧姬為什麽會來李記這裏。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我真是後悔不應該說我媽燉肉好吃這件事兒。

  ??“根子，你還挺能給你媽做廣告的呢！這商業頭腦可是不簡單呢。”作為服務員的鄭秋月似乎更加關心飯店的生意。

  ??鄭秋月的話，雖然我也不願意聽，但我還是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我當時隻是說了心裏話，沒想到什麽商業，什麽廣告之類的事兒。

  ??過了大概一刻鍾，李記農家菜館門口來兩輛大奔，不隻是在李記吃飯的客人，甚至整條街的人都或遠或近地瞧向了這兩輛車。

  ??車上下來三個人，他們分別是司徒駿，魯達，還有魯達的秘書碧姬。

  ??碧姬走在前麵，伸手給司徒駿撩起隔蠅簾帳。

  ??“女士優先，女士優先，碧姬小姐別對老朽這麽客氣！”司徒駿沒有向前邁步。

  ??碧姬的中文不好，沒有聽太明白司徒駿說得話。正當碧姬迷惑的時候，鄭秋月小跑著趕了過去。

  ??“你們都是貴客，都是我們李記農家菜館的貴客，這迎接貴賓的活兒應該我這個跑堂兒的來幹。”鄭秋月手腳勤快，話說得也相當得體。

  ??司徒駿看著眼前的鄭秋月，竟然發起了呆來，一點兒也沒有要進門的意識。

  ??“老先生我說錯什麽了麽？國外講究女士優先，我們中國以老為尊也不錯，老先生您就先請吧！”鄭秋月殷勤又不失文雅地說。

  ??“啊！好啊，好啊。我突然有點兒走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司徒駿再沒客氣，低頭讓過簾帳走進了菜館。

  ??趙霞把店裏靠近吧台的兩張桌子留給了這三個人，平常這樣的四人桌她可是不忍心分配給三個人的。隻是這三個人不平常，趙霞恨不得把其他的客人都趕走，隻為這三位不一般的客人服務呢。

  ??“您們，您們來我的這個，這個小店，您們要吃點什麽呢？”吳明主動扮演起了服務生的角色。

  ??在座的三個人對吳明這種自降身份的做法並沒有很在意，司徒老先生禮貌地對菜館老板吳明笑了笑，然後看向了坐在他對麵的魯達。

  ??“我們是慕名而來，是來這裏品嚐比滿漢全席還要好吃的菜。”魯達說著還向我招了招手，“碧姬跟我說了，你這麽小就工作，這是違法的！”

  ??不管是魯達說的“滿漢全席”，還是他說我這麽小的年紀出來工作屬於違法行為。我想魯達隻是想你開個玩笑，可是這個玩笑竟然把吳明和趙霞兩夫妻嚇得夠嗆。

  ??“這位，這位先生，我們店做不來滿漢全席，您這是走錯了地方了。”趙霞顯得有些慌亂，“您們想吃滿漢全席，省城這裏，隻有李哥，隻有根子他爸工作的那家酒店能做地道的滿漢全席。”

  ??“根子是來這裏工作的，他不是我們這裏的員工，他是幫著他的媽媽，就是他的母親，我們這裏的廚師，他是來幫忙的。”吳明急得一頭的汗。

  ??“嗬嗬，魯先生隻是開了個玩笑，我們也不是來吃什麽滿漢全席，你們店有什麽招牌菜沒有？做一些給我們品嚐一下就好。”司徒駿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很快，一些簡單的菜肴就已經被端上了桌。

  ??“您幾位先吃著，後廚正給您們燉著肉呢！請問您們還要什麽酒水麽？”鄭秋月不失時機的推銷著自己的生意。

  ??“魯先生你想喝什麽，白酒還是啤酒？碧姬小姐，今天小魯不是有司機麽？你也可以喝一點酒吧！”司徒老先生開始幫著鄭秋月推銷起酒水來了。

  ??“那就啤酒吧，夏天喝啤酒涼快！”魯達還是那麽爽快。

  ??不知是因為碧姬顯得過於孤單，或者是鄭秋月故意而為，兩個人用英語的對話不時引起菜館所有人側目。

  ??“這位小姐你的口語真不錯啊？請問您貴姓啊？”司徒駿還是對鄭秋月開了口。

  ??“我叫鄭秋月，是這裏的服務員。”

  ??對於司徒駿的提問，鄭秋月可是等了好一陣子了，鄭秋月就是想讓這兩位商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魯達和司徒駿早就看出來鄭秋月想要接近他們的企圖了，換句話說，像鄭秋月這樣的人，他們見得多了。

  ??司徒駿幫著鄭秋月招攬生意已經讓魯達有些意外，這次司徒老先生主動問鄭秋月的一些情況，更使得魯達的嘴角上揚，心裏也隨之湧起另一番漣漪。

  ??“碧姬小姐還是第一次來中國，我們這些人的外語又不太好，就麻煩你給她說說這裏的情況吧，聽說她還要在這裏讀研究生呢！”司徒老先生不慍不火地說，“你看可以嗎鄭小姐？我們可以給你一定的費用。”

  ??“老先生看您說的！秋月啊，你就好好地跟這位外國妹妹嘮，談錢就疏遠了啊，我們可是禮儀之邦！”趙霞難得接了一句話。

  ??魯達沒有看說話的趙霞，而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司徒駿。

  ??鄭秋月很大方地坐在了碧姬的對麵兒，她們聊了些什麽我當然聽不明白，隻是看著兩人說說笑笑，還喝了不少的酒。

  ??我心裏想鄭阿姨可真是厲害啊，不隻是英語說得好，而且生意也做到家了，喝著自己推銷的啤酒還有人給她付錢，這生意做得真是精明。

  ??中午吃飯的點兒過了，菜館裏的客人也都走了。吳明和趙霞夫婦決定臨時把店關了，不再接待其他的客人，專心把店裏的三位顧客給服務好。

  ??最後一道菜是鄭三旺從後廚給端出來的，鄭三旺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盆酸菜燉五花肉，看到魯達的時候愣在了那裏。

  ??魯達也看到了鄭三旺的存在，他也有些愣住了，從兩個人的眼裏都能體會到，他們相見恨晚。魯達和鄭三旺的體型真是太接近了，簡單地說就是都長得五大三粗。

  ??“你是這裏的廚師？”魯達不禁問了一句。

  ??“我是這裏廚師的徒弟，這小子的媽才是這裏的廚師，也是我的師父。”鄭三旺耿直地回答。

  ??“我能不能見一下這裏的廚師？”鄭三旺提出了那天在省城大酒店裏他提出的同樣問題。

  ??其實這就是魯達的一個個人愛好，因為魯達自己也開飯店，並且自認為自己的廚藝了得。隻要魯達吃到可口的東西，他總要和做出這種美食的人見上一麵。魯達的理論是人如其菜，就是說東西好吃，那麽做出好吃東西的人也一定很有趣。

  ??“盼娣嫂子今兒是怎麽了，這大熱的天兒怎麽給人家做什麽酸菜燉肉啊？”吳明跟趙霞嘟囔了一句。

  ??“我吃飽了，還是把位置給讓出來吧！”司徒老先生很知趣地讓出了位置。

  ??“這位先生，是你叫我過來來？”張盼娣連圍裙都沒脫下來，“這道菜不合您的口味麽？”

  ??“沒有，沒有，小刺蝟說得沒錯，您做得菜屬實挺好好吃的。”魯達示意張盼娣坐下。“我想問一下，您是怎麽想到要做這道菜的？”

  ??“這，這菜屬實不是這個季節吃的，我聽，我聽說您要讓我做最拿手的菜，這個就是我最拿手的，也是在家的時候做得次數最多的菜。”張盼娣有些局促地解釋。

  ??“這樣啊，，，”魯達說這夾起酸菜吃了一口，隨即又夾起一片兒肉來。

  ??張盼娣坐在那裏一聲不吭的看著魯達吃著，似乎在等待著他吃過之後的評判。

  ??“嗯嗯，這菜味道不錯，味道不錯！”魯達吃了幾口說。

  ??張盼娣聽魯達這麽說，看上去心情放鬆了許多。

  ??“哎呦，我還以為做得東西不合口兒呢，您喜歡吃就好。”張盼娣臉上有了笑容，“這菜在我們東北最普通了，冬天的時候家家都做，特別是喝點白酒兒，再整點兒蒜醬，酸菜解酒，肉片兒蘸蒜醬，，，”

  ??“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想體驗一下那種感覺了呢！”魯達別張盼娣給說得來了興致。

  ??“您要什麽白酒？”鄭秋月一下子恢複了推銷員的本色。

  ??“您能陪我喝兩杯麽？”魯達很靦腆地問張盼娣，“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吃不了，要不大家一起來吃吧。”魯達見張盼娣有些猶豫，就發動起群眾來了。

  ??“盼娣嫂子，你就陪著這位魯先生喝幾杯吧，人家來一趟也不容易！”趙霞不知出於什麽動機說。

  ??“我可不能喝，晚上還有客人過來吃飯呢，我喝了酒怎麽給人家做菜啊！”張盼娣很實誠地回答。

  ??“不是還有你徒弟了三旺呢麽！跟你學了這麽久了，應該是他獨當一麵的時候了。”吳明也跟著起哄。

  ??“好啊，既然老板老板娘都發話了，我今天就是一定把這位，這位魯先生，這位魯大哥給陪好。”張盼娣的豪爽潑辣勁兒又上來了。

  ??“哈哈哈，我喜歡你的這種性格，中華兒女，女中豪傑！”魯達高興的有些過頭，把能用的有限詞匯都用上了，“你喝什麽酒？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平時我喝酒就喝散白酒，就不知道，”

  ??“那好，我們今天就來喝你說的那個牌子的酒。”明顯魯達沒明白散白酒的真正含義。

  ??“這大老遠的來這兒，讓人家喝散白有些過意不去吧！”鄭秋月有些不怎麽甘心。

  ??“人家願意喝啥酒就喝啥唄！”趙霞有些鄙夷地說。

  ??店裏的人都看著魯達跟張盼娣吃菜喝酒，就好像他們吃起來自己也覺得很香一樣。

  ??“魯大哥，你在國外吃不到酸菜白肉吧？”張盼娣說，“這菜要是放在了冬天啊，可受歡迎了！”

  ??“今天這肉我沒選太肥的，特意用五花肉燉的，我怕肥肉太膩，你們吃不慣。”張盼娣邊說邊夾起一片肉，在醬碗裏蘸了一下，仿佛給魯達做著示範。

  ??我看得出來，碧姬很不喜歡蒜味兒，張盼娣吃肉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筋起了鼻子。

  ??魯達自然有樣學樣兒，如法炮製地把一口五花肉放進了嘴裏。隨著咀嚼下咽，魯達的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你這，魯大哥你這是，，，”張盼娣有些懵圈。

  ??“這，這簡直和我父親說的一個樣子！他懷念的就是這個味道。”魯達隨手拿起餐巾紙擦了擦淚水，“我父親，我的父親去世之前，他一直懷念的就是，就是這個味道。”

  ??當魯達喝得不省人事的時，我媽張盼娣依然很清醒。就在魯達和張盼娣喝酒吃肉的時候，司徒駿已經把賬給結了。

  ??司徒老先生為了不打擾這二位，告訴我他在招待所的房間號，留下了電話之後，坐著自己的車先走了。

  ??魯達醉地可不輕，要不是鄭三旺出手，想要把他給弄車上去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媽你喝多了麽？”我關心地問張盼娣。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這位魯達，魯大哥今天是想醉，他是想起以前的事兒了啊！”張盼娣惆悵了起來。

  ??吳明和趙霞收了司徒老先生一千塊錢，司徒先生說為了招待他們三個人，耽誤了店裏的正常營業，多出些錢也是應該的，我看這錢都趕上李記一整天的收入了。吳明和趙霞也算是誠信的人，那天還真放了我媽的假，讓她跟我回家休息了。

  ??晚上我爸李衛國回來得很晚，他還說最近一陣子都要忙，因為省城這幾天來了很多外商，省城要舉辦什麽洽談會。李衛國特意說下周五紅雲觀景區要舉辦一個儀式。據說在這個儀式之後，紅雲觀景區就正式成立了。

  ??“你咋還喝酒了呢？”李衛國瞥了一眼張盼娣。

  ??“我待著鬧心，就喝了點兒。”張盼娣刻意掩蓋了跟魯達喝酒的事實。

  ??“你鬧得哪門子心了，根子上學了，以後啊，我們就有盼頭嘍！”李衛國的父愛頓時爆棚。

  ??不隻是我對李衛國能說這些話感到意外，就連張盼娣也表現出很欣慰的樣子。那天夜裏，他們竟然不顧第二天就要上學的我，做了他們喜歡做，又怕我知道的事情。

  ??李記農家菜館在接下來的那個星期可謂風光無限。在司徒老先生和魯達他們離開省城之前，幾乎每天都來菜館訂餐，這讓平時名不見經傳的小飯店一下子吸引了更多人的眼球。

  ??司徒老先生的菜要鄭秋月親自送到市招待所去，每次送完菜之後，鄭秋月都會到碧姬的房間裏和她聊一會兒，她知道那個時間魯達先生一定在李記農家菜館用餐呢。

  ??鄭秋月給司徒先生送餐收不收小費我不得而知，可是我媽張盼娣卻從來不要魯達給她的小費。

  ??“這個錢是你應得的，在國外收小費是很正常的。”在又一次被我拒絕了之後，魯達有些不解地跟張盼娣說。

  ??“魯大哥，國外怎麽樣我不知道，我知道您能來這裏吃飯不僅僅是因為我做的這些菜的味道。”張盼娣正色說，“你父親臨走也沒能吃上他想吃的，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邀請你去我農村的家，我和我的丈夫還有我兒子木根兒，我們一家三口請您吃我們農村柴灶做出來得燉肉。”

  ??“好的，好吧！”魯達沒有再請求，“我想我再來這裏的機會也還是有的，現在我在這裏沒有找到很好的投資項目，等司徒先生的項目有了些起色，我的會考慮到這裏來開酒店。”

  ??“不管你什麽時候來中國，我們一家三口都歡迎你！”張盼娣出於禮貌地說。

  ??“我和司徒老先生參加完他的項目開工儀式之後，我們就都會離開這裏，我再來這裏，最快的話，也要在明年吧！”魯達說得很認真，“我走了碧姬不會走，她已經選好省城的一所大學，她會留在這裏讀書。”

  ??碧姬之所以會在省城讀研，一方麵是選擇的學校她很滿意，另一方麵是因為魯達給她出了這兩年研究生的學費。

  ??不僅出了學費，魯達還答應碧姬，如果以後在省城這裏有了新的項目，又如果碧姬本人願意，她都會同意碧姬加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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