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長生洞不該進

  偌大的石殿，封閉的空間。

  轟隆炸響聲不絕於耳。

  山洞在晃動，他們分明感受到了腳下大地的顫抖，可這個石殿，卻是詭異的平靜。

  仿佛已經自成一界，與外界，徹底相隔。

  高空之上，一團明豔刺目的火光懸浮，火鳳在其內傲然騰立。

  狼藉的地上，鮮血斑駁，斷劍殘刃，除了夏連翹外，其他人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可他們並未失去意識。

  或者說，他們的意識，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眼前的世界，仿佛隻剩那團刺目火光，以及火光下，抵抗一切的煢煢而立的纖細背影……

  火鳳所說的天意，讓夏連翹微微蹙了眉。

  她忽然覺得，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那火鳳在看到連城的那一刻，徹底呆愣。而連城的出現，氣息的暴露，仿佛給了它一個巨大的打擊。

  “天意……”火鳳望著那隻立在白衣少年肩膀上的白毛小鳥，四目相對，一個滄桑悲哀，夾雜著痛色與緬懷，一個清澈漠然，無法掩飾的稚嫩，它恍惚間有些失神，“你再現人世，便是天意。”

  夏連翹心頭跳了跳。

  可尚未來得及多想什麽。

  便聽那火鳳緩緩開口。

  “你們以為，萬年就能修出虛影麽？火鳳一脈滅族，若非借著此地之力，我又怎麽會逃過一劫。可即便如此，我亦花了近萬年的時間，才凝住這最後一絲魂。你說火鳳一脈血脈高貴，從不做陰損偷摸之事。嗬，可若不是利用他們，我又怎麽能那麽快便凝出一道虛影？”

  夏連翹眸光閃動，“你借他們修出虛影？天玄三百年內的兩次造化，是你一手促成？”

  “是。”火光之中，那隻火鳳已不複之前的暴躁瘋狂，身上的戾氣，漸漸消散，可那刺目紅光卻越盛，這是屬於火鳳一脈的標誌，血脈越純粹，光芒越強烈，鮮豔的火紅，將立在其內的它襯的更加高貴。

  是的。

  這隻火鳳，並非真正的火鳳。

  因為，它留存在這世間的，隻是一道殘破的魂……

  它傲然騰立，目光渙散，似沉浸到了回憶中。

  “萬年前，火鳳一脈遭遇變故，全族隕落、滅亡。隻餘我……我那時正好發現了這裏……這才留下了一道魂。千年前，我魂力穩固，終於清醒，但隻剩一道魂的我，又如何能脫離此地重見天日？更何況，既是天要滅我火鳳一脈，我若出去，定是死路一條。可我不服！我不甘！我想修回本體，我要逆天！於是，我借了此地，利用秘術，修了七百年才能夠打開一個入口，引來人類，賜他修為，與他們有了聯係，一旦他們修成高階，或是更高，我的修為便能加速恢複。因為他們，我才能那麽快修出這一道虛影。可是……我從未害過他們，甚至幫他們做到了自己本無法做到的事。”火鳳的聲音藹然、滄桑，聽不出憤怒，卻依舊帶著清晰的哀傷。

  夏連翹說的沒錯。

  火鳳血脈高貴，普遍都清高自傲，不是不會做陰損之事，而是不屑做，更不屑偷偷摸摸的做。

  而它與三百年內那兩個天玄學院學員，說起來，不過是互取所需。

  它幫了他們，他們也幫了它。

  隻是，血脈也抗不過萬年來積壓的怨氣所致的黑化。

  這一次，到了時間，它本欲像之前一樣。

  可沒想到，此次卻進來如此多人。

  它自然不能每個人都給一場“造化”，不是它不想，而是以它現在的修為，做不到。它早就看出夏連翹與穆清隨兩撥人不合，又因無法一次性抹掉他們所有人的記憶，便索性下令，叫他們自相殘殺。

  但它早已探了一圈，發現無論是後天練成的底子還是先天而來的天賦，最好的，都是洛楓。

  它心中有主意，本打算暗自助洛楓鏟除其它人。

  卻沒料到會出現個夏連翹。

  萬年來，第一次被人喚起那些不願多想的回憶。

  而最終，萬年來的怨恨、不甘、不解，在看到那白毛小鳥的一刹那，徹底領悟。

  夏連翹聽著它滄桑遙遠、卻又帶著緬懷，甚至帶著一絲感慨的聲音，眸光微微一閃，“你說的這裏，指的是……長生洞麽？”

  高空之上，浴火鳳凰身子微微一顫，目光一轉，看向了夏連翹，微有些震動，“你居然知道長生洞？”

  她眯了眯眸，不答反問，“這裏，就是長生洞？”

  火鳳眼睛炙熱，盯了她半晌，這才搖頭，“不是。”

  聽到這樣的回答，夏連翹心中一沉，卻不知是緊張，還是輕鬆。

  若要算，這裏，或許也隻能算是長生洞的一角。”

  夏連翹眸光深了深。

  “你想要找長生洞？”火鳳看著她，目露深意。

  她默了片刻，點頭。

  石殿四周再次掀了滾燙的風。

  高空之上的火鳳，竟緩緩落下，懸浮在了石殿中央，與夏連翹相對。

  它火紅的羽翼微扇，身周火光愈發強烈，甚至要將它淹沒。

  “為何？”

  夏連翹眉頭微微一擰，“找人。”

  火鳳望著夏連翹，望著她肩上的連城，目光不知何時已變得平靜，“長生洞乃上古遺跡，不知何時存在於世間，萬年前我便是誤打誤撞進入了長生洞，才免予大難。長生洞曾是上古大能的洞府寶地，大能隕落後，洞府寶地被封。此地有無數入口，卻都無法進入長生洞內部，隻有真正的入口開啟，長生洞，才算真的現世。隻有長生洞主動現世，外人，才有機會進入長生洞內……”

  夏連翹並沒料到這隻火鳳竟會主動與她解釋長生洞，微微愣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想了想還是問道，“長生洞裏到底有什麽？”

  “有什麽？”火鳳卻怔了怔，望著遠方，疊疊呢喃，“長生洞，長生洞……長生洞裏有的，自然是長生……果然長生……可是，長生，真的好麽？”

  長生？

  夏連翹眉頭一蹙。

  看著火鳳在那刺目的火光之中失神喃喃，她心中一動。

  正要說些什麽。

  忽聽火鳳的歎息傳來。

  “小姑娘，我勸你，莫要再去尋那長生洞……”

  聽到這話，夏連翹甚至連它對她的稱呼都沒去介意，臉色微微一變，“為何？”

  卻見火鳳在那火中搖了搖頭，“世人都盼長生，欲長生，念長生，殊不知……”它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一句，隱入了歎息中。

  “不知什麽？”她眉頭緊鎖，繼續問道。

  可那火鳳卻好似不願再說，隻是無聲搖頭。

  夏連翹被它這幾句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的話給弄的心頭微緊。想再問，卻又明白它不會再多說什麽。她心中思緒漸沉，說不出的煩悶、焦躁，隻好調動了精神力，將情緒定下，而後便察覺出一絲不對。

  她望著那浴火鳳凰，有些不解，“為何你會與我說那麽多？”

  火鳳身子微微一震，抬眸，卻沒再看她，反而深深看向了連城，“因為它。”

  她一愣，麵色一凝。

  可這時，她卻突然發現，那刺目火光之中，火鳳的身子，竟變得有些虛了……

  若非她眼神銳利，又有精神力輔助，這麽一點小變化，著實很難發現。

  她心頭咯噔一聲，尚未來得及去想什麽。

  卻見那火鳳突地仰頭一聲清唳，緊接著，火紅的羽翼一揚。七道光束分別朝倒在地上的七人身上打去。

  那本清醒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洛楓等人瞬間暈了過去。

  “你我之事，皆不得外人得知。我已將他們此地的記憶全部抽除，離開後，他們便不會再記得這裏發生過什麽。”

  夏連翹看了看周圍已經暈過去的幾人，神色變化間，對那火鳳抱了抱拳，“多謝。”

  “你問我為何會與你說這麽多。若你是別人，我自不會搭理。可是你……”火光之中，火鳳羽翼微微扇動，目光卻定到了連城身上。

  連城一直靜靜站在她肩膀上，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火鳳，就像在看一個新奇又熟悉的事物。

  而那火鳳的目光，卻感慨而複雜。

  似悲哀，似解脫，似歎息，似緬懷，同時，還有無奈。

  之前的怨恨與不甘仿佛是幻覺。

  之前的憤怒與戾氣，也早已消失。

  夏連翹直覺覺得接下來要發生什麽，神色微凝。

  “長生洞，不該進。它或許是造化，可造化這東西又豈會人人都能得到？它是造化之地，更是死地。但你若真要去尋長生洞，便隻能等……”火鳳扇動著羽翼，緩緩飛上了半空，身周的火光越來越盛，鮮豔而刺眼，它的聲音亦突地變得遙遠，仿佛是從遠古之地傳來，一字一句，讓人心震，“我自醒來便在此地，直到此地建出天玄學院，我便明白，它等的，就是這個！長生洞真正的入口已現世，長生洞開啟時間也將至。你隻能與其他人一起才能進入長生洞，至於是死是活，全靠造化！”

  話音落地，火鳳突地一聲低喝！

  它身周火光猛地乍亮，光芒登時傾瀉而出。

  夏連翹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