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書禮和顧青梧聊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回了別墅。

  恰好顧安塵從樓上下來，身後卻並沒有向南依的身影。

  “小依呢？”

  “剛剛睡著了。”

  “哦……”

  得知向南依的狀態並沒有很糟糕，向書禮不覺鬆了口氣，一直緊皺的眉這才稍稍舒展。

  想起之前在A市發生的事情，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孩子說是不跟他們一起去，可結果卻還是在暗中跟過去了。

  而且，那麽及時的安排了人去接他們。

  那種感覺，更像是那兩個外國人從一開始就在後麵跟著他們。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向書禮發現他居然沒有感到震驚，似乎顧安塵能有這樣的安排，他一點都不意外。

  這孩子對小依的感情……

  連他作為小依的父親，都不免被感動到了。

  “稍等我一下。”說完，向書禮拍了一下顧安塵的肩膀就越過他徑自上了樓。

  片刻之後，他再出現在客廳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本很厚的相冊。

  揚了揚手裏的相冊，向書禮朝他笑道，“上次走之前答應會帶小依小時候的照片給你，這一整本相冊裏麵都是。”

  聽到這話，顧安塵的眸光豁然一亮。

  “謝謝伯父。”

  可誰知他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相冊，就被旁邊的顧青梧給半路“截胡”了，“小依兒時的照片啊，那我得看看。”

  “姑媽……”

  “丫頭小時候的相片啊，也拿給我瞅瞅。”

  顧老爺子的一句話，徹底給了顧大少爺一記絕殺。

  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家人在沙發上坐成了一排欣賞向南依小時候的照片。

  從出生到現在，每一年都有。

  不過很明顯的是，在她五歲之前的那段時間，照片的數量是最多的，那之後一直到高中畢業，這期間幾乎都是每年一張，最多三張，沒有更多了。

  一直到她上了大學，數量才又開始增加。

  “這是她周歲時給她照的。”向書禮指著其中一張說道，溫和的眸中盈滿了笑意，似乎那是他此生最珍貴的寶貝。

  相片裏的孩子被照顧的極好，穿著粉紅色的公主裙，微軟的發柔順的貼在額頭上，肉嘟嘟的臉蛋兒粉撲撲的，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她朝鏡頭的方向伸出一隻手，像是想要什麽東西。

  “沒想到小依小時候居然這麽多肉！”顧青梧看著照片裏的小嬰兒，忍不住彎唇輕笑。

  “嗯，小時候還挺胖的呢……”

  隨著他們一張一張的翻看過去，顧先生立刻就拿到手裏整理好，一臉嚴肅的樣子像是在處理什麽要緊的公事。

  手裏拿著這些照片，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嶽父大人是有心的。

  盡管時隔多年，可每一張照片都被他保存的極好。

  每一頁相冊頁腳的部分都貼著一張便簽，記錄著當時的日期。

  “照片是你自己照的嗎？”顧青梧有些好奇。

  “我覺得自己記錄那些瞬間才有意義。”其實原本還有錄像，他甚至都已經刻成了光碟，但後來卻都被毀掉了。

  垂眸掩住了自己的情緒，向書禮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是有一次我在畫畫，她圍前圍後的跟著忙活，結果墨汁都蹭到小臉上了。”

  回憶起曾經的那些事情，他笑的心滿意足，不覺感染了旁邊的人。

  顧青梧察覺到顧安塵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不禁覺得有些好奇，“安塵，你怎麽這麽平靜啊？”

  依照他對小依迷戀的那個程度，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啊……

  默默的將最後一張照片收起來，顧安塵薄唇微抿，微勾了下唇角，並沒有開口。

  他當然不能說，他其實並沒有怎麽認真看，而是一直顧著整理這些照片，想等待會兒回臥室去，自己一個人仔細看。

  是的，就是獨自看，任何人都不給。

  事到如今，他好像忽然有點理解嶽父上次為什麽不答應給他那張照片了。

  想到向書禮錢夾裏的那張，顧大少爺難得良心發現，並沒有開口索要。

  這麽厚的一本相冊都給了自己，要是連最後一張都不留給人家的話，估計會把這位溫潤謙和的嶽父給逼瘋吧！

  淡淡收回落在向書禮身上的目光，顧安塵寶貝似的將那一遝照片收好。

  誰知還沒等他起身上樓，顧老爺子就又出來“坑”孫子了。

  “安塵。”

  一邊說著，他的手指一邊在茶幾上敲了幾下。

  “……爺爺有什麽事？”

  “給我留兩張丫頭的照片。”

  沉默的望著顧老爺子，顧安塵心痛無比的抽出了兩張照片遞給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在滴血。

  然而……

  “就兩張？”顧老爺子挑眉。

  “行了，您要是再要啊，我感覺安塵就要哭了。”

  顧青梧笑著打趣自家侄子，覺得自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或許是顧安塵的表情真的有些一言難盡，顧老爺子好心的放過了他，拿著這兩張照片朝樓梯旁的照片牆走去。

  這裏和他們在法國的別墅一樣，也有一麵牆用來掛家人的照片。

  那上麵雖然掛了一張向南依顧安塵的合照，但是卻並沒有她單人的，本來顧老爺子還打算最近朝她要，誰知剛好今天就到手了。

  一張小時候的，一張現在的，都格外招人疼愛。

  美滋滋的把照片掛上，從此顧老爺子就又多了一個向別人顯擺的“點”。

  但凡是來過顧家的人都知道，顧老爺子肯定要拉著別人看看他孫媳婦的百歲照，還得誇她美的跟小天使似的。

  總之，就連向書禮這個親爹在旁邊聽著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沒辦法，老爺子就有這愛好……

  *

  下午睡了一覺，到了晚上該休息的時候，向南依反而沒了睡意。

  眨巴著一雙眼睛躺在床上，她一下一下的揪著被角，結果卻越揪越精神。

  等顧安塵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就見她擁著被把自己裹成了蠶寶寶，在床上左滾一下、右滾一下，可愛到爆。

  “睡不著了？”他坐在床邊含笑望著她。

  “嗯。”

  她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想抱著被子坐起來，結果剛剛不小心把自己“纏”的太緊，一下沒起來反而像隻小烏龜一樣又倒了回去。

  靜了幾秒鍾，顧先生忽然不厚道的低笑出聲。

  他伸手將她從被子裏解救出來，然後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塞進了她手裏，“作為報酬，小一要幫我把頭發擦幹。”

  “……資本家嘴臉會讓你變的缺乏魅力。”

  “So？”他漫不經心的反問。

  粉唇微抿，向南依專注的幫他擦著頭發沒有再和他作口舌之爭。

  隻是擦了一會兒，她的力道卻漸漸變小，最後忽然整個人脫力般的趴在了顧安塵的背上，側臉貼著他的後頸。

  “怎麽了？”

  “我好像失眠了。”

  溫熱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顧安塵忽然將她背了起來。

  “誒……”

  “聊聊天，說不定一會兒你就困了。”他的手穩穩的托住她，背著她在房間裏慢慢踱著步，清冷的嗓音壓的很低，聽起來讓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看著牆上掛的畫框裏映著的兩人的身影，向南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怎麽可以對她這麽好呢……

  “我的戶口忘記轉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唇邊的笑容不禁僵住。

  本來這也是去A市的一個目的，結果被二叔這麽一鬧，什麽都沒顧上。

  “放心吧，我已經打電話給大哥了，他會找人去處理的。”

  “連大哥？”

  “嗯。”

  想到白天的事情，向南依很自然的想起了顧安塵出現在A市的這個行為，環著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緊，她輕聲問道，“你不是說，不和我們一起去A市嗎？”

  “哦，那是騙你玩的。”

  “……”

  顧先生就是顧先生，被戳穿了謊話都表現的這麽淡定。

  或者應該說，是沒皮沒臉。

  “小一，其實……”

  “下次你再騙我玩，我一定能猜到。”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並沒有讓他解釋，“你敢和我打賭嗎？”

  “賭什麽？”

  “嗯……”她沉吟了一下，然後笑的有些小邪惡，“要是你輸了的話，以後每次我睡不著覺，你都要這麽背著我。”

  “要是我贏了呢？”他還挺期待這個賭約的。

  “那就聽你的呀！”

  “如果是你輸了，以後要是我失眠的話，你就得無條件陪我消磨時間，中途不許喊停、不許嚷嚷太累不給碰。”

  “……”

  這叫什麽，不忘初衷嗎？

  伸出手指在他背上使勁兒戳了兩下，可隨後她卻又將唇輕輕貼在了他的肩膀上。

  顧安塵腳步微頓，淡色的薄唇微微揚起。

  當你無法向一個人表達內心深切的感情時，擁抱或是親吻，都是最佳的表達方式。

  因為，語言太過匱乏。

  就像他想對她說，你是那麽可愛，但心裏想的卻是，我是多麽愛你。

  *

  第二天早上，向南依起床之後下樓去吃早飯，路過客廳的時候，剛好看到電視機開著，上麵正播報一條新聞。

  【天輝集團因賠償天價違約金於今日上午正式宣布破產。】

  【周金瑞因涉嫌盜取商業機密而被有關部門拘捕調查，詳細內容，請關注本台的後續報道。】

  一條條重磅新聞砸了出來，昭示著生意場上的將會進行一次徹底的洗牌。

  神色淡淡的看了一會兒，向南依收回視線走向了餐廳。

  她不懂做生意的事情，但破產對一個企業意味著什麽她還是隱約知道一些的。

  東山再起什麽的，畢竟不像書寫這四個字那樣簡單。

  從此，S市就不會再出現“天輝集團”的字樣了。

  這當中有沒有顧安塵的推波助瀾她不確定，但她知道的是，之前對方把他們談戀愛的事情掛到了網上，僅僅是這個行為，就足以惹惱他了。

  至於他會做到哪一步，她就想不到了。

  其實，也沒什麽必要去想。

  無論是周家的結局，亦或是周芊璿的結局，她都不是很感興趣，隻要知道對方已經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就夠了。

  命運就像水車的輪子一樣旋轉著，昨天還高高在上的人，今天卻屈居人下，讓人覺得諷刺的同時也唏噓不已。

  秀氣的眉微微挑起，向南依整理好自己的思緒，然後才揚起笑臉走進了餐廳，“爺爺，早上好。”

  “早上好。”

  見向南依今早的精神狀態不錯，顧老爺子也不禁滿臉笑意。

  “小依今天可要多吃點，現在太瘦了。”顧青梧從廚房端著早餐出來，特意叮囑她，“把這些全都吃光，否則不能離開餐廳。”

  “姑媽……”

  “撒嬌也沒有用，必須吃完，不然下次我可就關門放Aaron了。”

  聽她提到Aaron醫生，向南依趕緊點了點頭。

  比起被Aaron醫生碎碎念，她寧願被姑媽這麽強製要求。

  “小依今天的飯量很好嘛……”向書禮原本還擔心她今天狀態不佳，沒想到才走進餐廳就見她埋頭吃的正香。

  按照這個進食量，估計很快就能變成小胖妞了吧！

  朝向書禮無辜的眨了眨眼，向南依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念叨著，總不能說這是被你未來的老婆大人逼迫的吧……

  才這樣想，她握著筷子的手就猛地一頓。

  齊婧不是她親生母親，那她就連最後一絲顧慮都沒有了。

  爸爸很愛媽媽，這個認知讓她覺得很幸福，也很開心。

  不過她覺得，如果媽媽知道爸爸這些年受的苦，應該也會希望能夠出現一個人添補他生命中的空缺吧！

  “小依，怎麽吃著飯走神了？”向書禮輕聲喚道，語氣有些疑惑。

  她轉過頭看他，眸光清麗動人，“爸爸，我想去看看媽媽。”

  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心裏一鬆。

  這個想法，其實她昨天就有。

  隻是她擔心自己的心態不夠平靜，反而會讓大家為她擔心，所以才給了自己一個晚上的緩衝時間。

  現在，她已經把事情想的很分明了。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表現的這麽自然，向書禮明顯一愣，然後才激動的點頭，“好，你想哪天去，咱們就哪天去。”

  聽到說起要去看望自己的母親，顧青梧也微怔，眸光依舊溫柔，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就更應該好好吃飯了，吃的胖胖的去給你母親看，這樣她才放心你嫁到我們家。”

  “……姑媽。”

  “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估計安塵就要吃醋了。”

  早就習慣了顧青梧偶爾“為老不尊”的說話方式，向南依揚唇笑了下，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紅了臉。

  顧安塵早起後接了兩通電話，等到處理完事情再下樓來的時候，就見向南依他們已經熱熱鬧鬧的吃上早餐了。

  “剛才你的手機響了，不過我沒有接到。”說完，他把她的手機遞給她。

  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腕，向南依這才想起她昨晚摘下就忘記戴上了，“謝謝。”

  她看了下未接來電，發現是溫知夏打來的。

  撥通對方的電話之後，很快就被接起了，“小依？”

  “不好意思，剛剛沒有聽到。”

  “沒關係。”溫知夏輕笑，“就是想要問你，今天下午的瑜伽課還去嗎？”

  “應該可以，我上午有事要出去一趟，不過下午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打你的電話，好嗎？”

  “好。”

  和溫知夏越好之後，向南依掛斷電話回了餐廳，剛好聽到向書禮問顧安塵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墓地，她聽到他說了兩個字。

  當然。

  那麽的理所應當，那麽的自然而然。

  似乎……

  他就該去見見她的母親。

  顧安塵，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她來不及思考就冒出了這樣的念頭，而思考之後，卻還是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