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頌優說這些話的本意是不希望程客被誤會，被敵視，可銀鬆森林一下就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驚慌，若是在平時，她肯定要刨根究底的問個清楚，哪怕隱瞞一絲一毫都是罪過。

  ??如今的她，卻隻感到無比的疲憊。

  ??外麵的天已經亮了，銀鬆森林伸出手捂住了眼睛，隻覺得雙眼酸澀，腿腳無力，倚靠著沙發就那麽躺了下去，心中湧現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她不明白這種感情的來源，隻覺得整個人都是厭倦的。

  ??“我知道了。”

  ??她這麽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安慰小優：

  ??“程客走就走了吧，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他哪怕飛上天都和我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銀鬆森林原以為自己是不困的，可是當身體粘上了沙發的那一刻，腦袋就開始不清醒了，整個人思考不了任何的事，也不想去思考，隻是依靠著沙發倒了下去，兩個眼皮開始打架。

  ??她一邊說著，一邊磕上雙眼，又重複了一遍：

  ??“你沒事就行了，我不能沒有你，所以，無論發生什麽情況，要以自身為重。我困了，要睡覺了。”

  ??銀鬆森林說完，整個人如脫力一般，陷進了沙發中，麵容安詳，如果不是胸口還保持著微弱的起伏，路過的人肯定會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我死了嗎？

  ??好像沒有。

  ??迷迷糊糊之中，銀鬆森林似乎看見了來像她道別的程客。

  ??“大小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泉頌優。”

  ??程客麵容很憔悴，低聲的說著。

  ??銀鬆森林並未覺得此刻看見程客有什麽不妥，反而直接帶入了情緒：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有病嗎？”

  ??“你就當他有病吧，反正他腦子不太好，神神經經的，占有欲很強……”

  ??程客說到這裏才發覺失言，急忙道：

  ??“反正之前，他是我上司，後來失蹤了，回來就成這樣了。”

  ??“他的臉燒傷了，毀容了，是我而害的。”

  ??程客斷斷續續的說著，仿佛組織這些語言很費勁：

  ??“他為了救我，所以，很難。”

  ??什麽？

  ??銀鬆森林隻覺得對方的聲音是飄渺的，似乎被風吹散了，在耳邊模糊的回旋著，聽得很不真切，但卻能很真實的感受到對方的傷心。

  ??“我害了他太多次了！”

  ??程客哭了：

  ??“我不能再繼續待在他身邊，我配不上他的深情，我自私懦弱，人性的缺點在我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我不配和他在一起，我……我不能再繼續害他了……”

  ??“………”

  ??銀鬆森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程客似乎不像在和自己說話，而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或者說是傾吐情緒，麵向的對象不是自己也可以。

  ??程客似乎說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有說，到最後擠出了一點笑容：

  ??“大小姐，我要離開了，我是專門和你道別的，從今以後，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麵了，謝謝你這麽多天的照顧，對不起啊，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你和我告別做什麽？”

  ??銀鬆森林隻覺得奇怪，那種厭倦感又浮上心頭：

  ??“我和你的關係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你在這裏茶言茶語的，而且我這麽多天也沒有照顧，我這叫做收留，你有必要專程和我道別嗎？”

  ??程客突然就笑了，破涕而笑：

  ??“大小姐，真希望你以後還能保持如此愉快的心態。”

  ??“什麽？”

  ??沒有聲音回答她，程客已經消失了。

  ??銀鬆森林還沒來得及疑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應安在的聲音，那帶著責怪質問和失望的情緒，還有幾分不安和害怕：

  ??“你當時哪怕多一絲的善良，憐憫，猶豫，道德，或者是多些理智，都不會背負這些！”

  ??是冤魂！

  ??那輛列車上麵死去的人！

  ??銀鬆森林心頭一緊，驚恐的看著四周，以防止隨時有個什麽東西竄出來。

  ??可是周圍依然是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聲音，更沒有厲鬼。

  ??火卻熊熊燃燒了起來。

  ??銀鬆森林看著麵前的篝火，再次抬頭時，就已經變成了一片山野，他不是繞著篝火緩緩的行走，就像是巫女的進行禱告儀式。

  ??耳邊卻突兀的傳出聲音：

  ??“有了欲望，就會有私心，有了私心，就會有罪惡，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火焰抖動了幾下，爆成一團，火星四濺，就像是放了什麽上好的材料。

  ??銀鬆森林感覺到了危險，不由得後退幾步：

  ??“這是什麽火？”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是滅世之火，也是重生之火。”

  ??銀鬆森林再次問道：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個聲音回答：

  ??“別問我，問命運。”

  ??“誰是命運？”

  ??“你自己。”

  ??“如果我是命運，那你是誰？”

  ??銀鬆森林從一開始就感到奇怪，是誰在同自己交流？是誰在引導自己走出迷霧？這不停的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為自己解惑的又是誰？

  ??難道都是我自己在自問自答嗎？

  ??那個聲音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然後就消失了，火焰也消失了。

  ??前方傳來小販叫賣聲，有好幾個孩子在前麵排隊，銀鬆森林也走了過去，排在幾個孩子後麵，麵前是一個短卷發的老婆婆，也不算太老，大約六十多歲的模樣，梳著那種最時興的奶奶頭，就靜靜的看著她：

  ??“你還記得我嗎？”

  ??銀鬆森林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阿婆好眼熟，好像是之前讀初中的時候，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隔壁。

  ??後來救搬走了。

  ??眼前的人在自己的回憶裏有了來路，銀鬆森林豁然開朗，突然有一種他鄉遇故人的激動，急忙走上前，坐到了阿婆身邊：

  ??“我記得你，我……你以前住我房子旁邊的！”

  ??“是啊，很多年都沒有見了，你過的怎麽樣？”

  ??阿婆一臉的慈祥，抓住她的手，不住的詢問著，就像一個長輩在關心晚輩。

  ??“我啊……我，過的還行吧，你搬走之後，我經曆了很多的事。”

  ??銀鬆森林不斷的思考著自己這幾年的經曆，好像沒有任何的經曆，回憶就像白紙一樣，讓自己在上麵塗抹勾畫，撰寫出一篇又一篇的故事。

  ??“那你準備好迎接困難了嗎？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哦。”

  ??阿婆一臉關心的模樣，甚至開始擔心其她的前途：

  ??“不過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無論怎樣，都要你自己走下去，如果後悔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會歡迎你的。”

  ??“噢。”

  ??雖然聽不懂阿婆在說什麽，銀鬆森林卻莫名的有一種娘家人支持的底氣，她眨了眨雙眼，再次說道：

  ??“也還好啦！我好像很幸運，我身邊的人……都挺好的，他們，會幫助我度過難關。我……是有些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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