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趙浮生家不富裕，他自然明白一千八百塊錢在九九年的今天，意味著什麽。

  那等於是大部分學生三個月的生活費，要知道，現在讀高一年的學費才三百塊錢。大學的話，連學費帶雜費，包括住宿費在內，一年五千。

  對範寶寶而言，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她連給自己買一雙裙子的錢都舍不得，卻記得給趙爸趙媽買東西，趙浮生很開心。

  歸根結底，她還是那個懂事的範寶寶。

  當然，對自己的話，似乎稍微差了那麽一點點。

  “鍋鍋，冰棍好甜。”範貝貝吃著姐姐買來的冰棍，開心的笑著。

  趙浮生點點頭，看了一眼範寶寶，卻注意到，自己和範貝貝吃的都是五毛錢一根的大腳板，而她吃的，是一毛錢一根的棒冰。

  “我得賺錢！”

  腦海當閃過這個念頭，趙浮生輕輕的摸了摸範貝貝的頭：“甜好。”

  “你別太辛苦了。”

  回醫院的時候，範寶寶對趙浮生說：“等我那個廣告播出了，以後我會接到更多工作的，到時候一定會報答你們家的。”

  趙浮生笑了起來：“好啊，到時候我給你當經紀人，怎麽樣？”

  範寶寶眼前一亮：“好，一言為定，到時候你給我做經紀人。”

  “經紀人是什麽？”

  範貝貝小朋友很顯然不太懂兩個人的話是什麽意思，好的問。

  “經紀人呢，是姐姐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趙浮生笑了笑，對小丫頭解釋道。

  “這麽好？那我也要鍋鍋做我的經紀人。”範貝貝拍著小手，大聲笑著。

  趙浮生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呀，先長大再說吧。”

  “喔……”失望的歎了一口氣，範貝貝女士很顯然被打擊到了，一直到回病房，都還悶悶不樂的。

  李媛的手術定在兩天之後，因為是做乳腺切除術，趙浮生和趙爸留下也不方便，爺倆幹脆先回了家。

  “在學校別太辛苦。”坐在公交車裏，趙爸對兒子語重心長地說。

  趙浮生點點頭：“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嗯，咱家的水果店，我已經選好地方了，等你李阿姨出院，可以弄起來了。”趙爸信心十足的說，原本資金還有些捉襟見肘，結果韓家巷那群人消失了，五萬塊錢剩下來，倒是讓他們手裏寬裕了不少。

  趙浮生笑了笑，他喜歡這個樣子的父親，信心滿滿，對未來充滿希望。

  其實原本趙浮生是想告訴父親，自己在學校和人開了一間廣告工作室來著，但看父親現在這個樣子，他決定還是什麽都不說了。

  或許，父親很享受如今的生活，作為一家之主的那種生活，要是自己搶了他這個樂趣，估計他老人家也會很失落吧。

  更重要的是，在取得真正可以讓父母衣食無憂的成之前，趙浮生不願意讓真相大白。

  這其實是一個兒子的某些執念罷了，畢竟每個父母都望子成龍，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出人頭地，而每一個當子女的，又有誰不希望父母為自己驕傲呢。

  “爸，要我說，你既然弄個水果店，不如幹脆租個大一點的門麵，做個小型超市，我在看電影的時候，國外好多地方，都是這麽幹的。”

  趙浮生眨了眨眼睛，給父親提了一個建議。

  “超市？是雜貨店麽？”

  很顯然，趙爸有點意外，甚至於不太理解趙浮生的話。

  畢竟這年頭，超市這個詞還是個新鮮的詞語，超級市場的概念，很多人完全不清楚。

  “對，是那種讓客人自己挑選商品，然後出門的時候一次性付款的市場。咱們可以把各種商品分門別類標明價格放在貨架，吃的、用的，還有日用百貨之類的東西，都可以賣。”趙浮生耐心的給父親解釋了一下超市的定義，最後說道：“我覺得，您和李阿姨反正都有時間，回頭再請幾個人，您次不是說幾個戰友都下崗了麽，回頭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幹，咱們雇他們看店，裝貨什麽的，全都是自己人，還放心。”

  其實讓父親開超市這件事，也是趙浮生靈光一閃想到的，畢竟深知父親為人，知道想要說服他，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所以趙浮生幹脆拿出吃奶的力氣，把能動用的理由都動用了。

  仿佛輩子在說服廣告客戶一般。

  果不其然，聽到趙浮生的話，趙爸猶豫了。

  如果僅僅是前麵的幾個理由，他或許會對兒子的話嗤之以鼻，但趙浮生最後一個理由，讓重情重義的趙爸有些心動了。

  趙浮生輩子用了大半生的時間才知道，那些凡是標榜自己一貫正確指責別人徹底反麵的人，其實自己是個反麵人物。

  他不願意做那樣的人，所以趙浮生沒有對父親提議要跟戰友們合夥，而是直接說讓父親雇傭他們，這樣的話，即便超市開不起來，失敗了，也是自家承擔損失。

  但偏偏是這個理由，卻打動了趙爸。

  九零年代之後出生的人，很難理解從五十年的到八十年代出生的這批人，對於同學情誼和戰友情誼的看重。

  但對於趙爸來說，那些戰友，是自己的生死弟兄。

  所以他可以因為自己的事情，叫那幾個人去守在韓家巷口，一旦事情不對，幾個人衝進去和那群混混拚命。

  而同樣，那些平日裏趙浮生都沒怎麽見過的叔叔伯伯，也二話不說的願意跟著趙爸。

  朋友兩個字，從來都不是飯桌觥籌交錯，稱兄道弟的喧嘩，而是托妻獻子，肝膽相照的情義。

  “我想想，這事兒我和你媽，還有你李阿姨好好研究研究。”趙爸沉默了片刻，看了趙浮生一眼說道：“你別操心家裏的事兒，一切有我呢。”

  “哎。”

  趙浮生點頭答應著，深深的看了父親一眼。

  種子已經種了下去，至於什麽時候能夠生根發芽，並且最後長成參天大樹，那要看命運與機遇了。

  不過趙浮生很有信心，因為從小到大，父親像一座遮風擋雨的高山，從未讓自己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