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再見就是陌生人
作者:楊十六      更新:2020-07-20 08:55      字數:3279
  夜溫言聽到“權青畫”這三個字,幾乎就是條件反射一樣,轉身就要跑。

  結果可能是太著急了,忘了自己會術法,忘了自己正在屋頂上,也忘了屋頂還是斜的,再加上酒勁兒上頭,這一動彈腳底下就打了滑,一個沒踩好,整個人直接從屋頂上摔了下去。

  封昭蓮也懵了,想拉她一把沒來得及,就眼睜睜看到夜溫言仰麵朝天往下倒。她嚇得直接兩隻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那場麵。隻道她住的這房子高啊,這麽摔還不得摔個半死?

  封昭蓮懵,權青畫也懵,他是聽府中仆人說歸月郡主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找酒,就想過來看看封昭蓮這又是抽什麽瘋。可還不等他看見封昭蓮呢,倒是先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他府裏的人從房頂上掉下來。

  他下意識地就展了輕功身法,衝上前去把人給接了住,一時間也忘了兩人還有仇,也忘了他前兩天還恨這位夜四小姐恨得牙癢癢。把人接住的那一瞬間,竟衝口問了句:“怎麽回事?有沒有傷到哪裏?”

  夜溫言也被這一摔驚出一身冷汗來,頭腦剛有那麽一點點清醒,就發現接住她的人是權青畫。當時就跟見了鬼似的,嚇得嗷地一聲叫,身子一歪,到底還是從他兩隻手臂上滾落在地,摔得砰地一聲,腰酸背疼。

  但她還是有些理智的,理智告訴她必須得趕緊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跟這位四殿下對上。本來人家就恨她入骨,現在她又未經允許跑到塵王府裏喝酒,這不是紅果果的挑釁麽!

  於是她也顧不得疼了,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來,撒腿就跑,跑的那叫一個快啊!

  權青畫臉色十分難看,他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屋頂上坐著的封昭蓮,伸手指了指,“你可真行。”隻四個字,說完,竟是輕功再展,直接奔著夜溫言就追了過去。

  隱約還能聽到身後封昭蓮在大喊:“能不能留下一個啊!我怎麽下去啊!阿言你剛才摔下去的時候碰倒梯子了,小爺我現在下不去了!你倆能不能有點兒責任心,給我搭把手!”

  可惜沒人理她,那二人一個跑一個追,三下兩下就沒了影子。

  夜溫言感覺腦子亂哄哄的,酒勁兒愈發的上頭,雖然不是炎華宮那種靈酒,可這酒也夠要命的了,喝得她腿都有點兒發軟。

  她現在是用凡人輕功往前跑的,權青畫就在後頭追,兩人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短,人家能清清楚楚地看著前麵的她。所以她不敢展術法,術法這種東西輕易不能暴露於人前,何況還是跟她有仇的人前。這要是被權青畫知道了,指不定還要拿出來做多少文章呢!

  於是隻好拚全力展輕功,一路從塵王府逃到內城大街上。因為是半夜,也不方便直接出城,就隻能在內城大街小巷繞著圈兒跑。

  好在如今內城的重建已經到了尾聲,沒有那麽忙碌緊張了,工匠們到了夜裏也都回到帳子裏睡覺,大街上除了偶爾有幾隊巡夜的官兵,也沒見再有什麽人。

  她路不是很熟,全憑從前原主的記憶,可喝酒了嘛,腦子就是亂的,記憶裏就也不是很清楚。結果一圈又一圈地繞,最後稀裏糊塗地衝到一座官邸裏去,就合計找個地方藏身。

  結果就聽到後麵已經追得很近的人突然就笑了,“夜四小姐,你這是繞城醒酒呢?醒完了酒又回到我塵王府了?”

  夜溫言撲通一下摔趴到地上,一臉絕望地看向四周,待看清楚這的的確確是又回到塵王府了之後,就更絕望了。

  “師,師兄。”

  “別叫我師兄。”

  “四,四殿下。”她認慫,回過頭去看已經站下來的權青畫,“我不是故意來挑釁你的,我隻是來找封昭蓮。你要是覺得我出現在塵王府不太好,那我就叫上她,我們去外麵說話。”

  權青畫不吱聲,就默默地盯著她看,盯得夜溫言直發毛。

  “咱們好說好商量,別動手行嗎?”她覺得封昭蓮跟權青畫可能是一夥的,要不怎麽一個提議喝酒,一個就在她喝多了之後立即趕來了呢?不帶這麽巧的。

  “你先起來。”權青畫也挺無奈,本來看到這丫頭就一肚子火,可她跳一次房頂跑一回內城,再摔了這麽一跤,折騰這一圈下來,他也不知道這火氣該怎麽往外發了。隻好苦口婆心地勸,“你先起來,咱們起來說話。”

  夜溫言不起來,就在地上趴著,“你先答應我不動手,你答應了我就起來。”

  “我……好!”他終於點了頭,“我不動手,你起來吧!”

  夜溫言這才往起爬,人是站起來了,就是形象不太好,衣裳還沾了雪。

  權青畫往前走了幾步,身子還往她跟前探,驚得她蹬蹬蹬往後退,“你別過來!你答應我不動手的。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權青畫簡直無語,“我不是要動手,我是想給你拍拍裙子。罷了,你自己拍。”

  “哦。”夜溫言反應過來,趕緊往身上拍了幾下,也沒太拍幹淨。

  但她實在懶得理會這些,隻一門心思跟權青畫解釋,“我承認我半夜不請自來不太好,但我也真的不是故意找茬,我就是想跟封昭蓮說會兒話。結果說到一半她提議喝酒,那我就跟她一起喝了。沒想到你府裏的酒後勁兒還挺大,喝得我有點兒迷糊,這才比較丟人地從屋頂上掉了下來。但你不要因此而小瞧我,我的武功還是很不錯的,在沒喝酒的情況下肯定能跟你好好打一場,你還未必能打得過我。所以你今晚不能跟我動手,這樣是乘人之危勝之不武,等明兒我清醒了咱們再打過,到時候如果你贏了,那我就給你打一頓好了,當做賠罪。如果你輸了……”

  “本王輸了怎樣?”

  夜溫言想想,“如果你輸了,那咱們之前的仇怨什麽的,能不能一筆勾銷?其實真沒多大個事兒,我就是使了個小聰明,因為你隻說不讓我走,沒說不讓我請外援啊!這麽講我也不算是犯規。但我終究還是對不住你的,因為我想幫我二哥。對,我隻是想幫我二哥,可不是衝著那位三殿下。我同他不認識,沒交情,他甚至還挺煩我,因為我拆過他的仁王府。所以你看,咱倆其實也沒有太大的仇,就一筆勾銷了吧!”

  權青畫冷哼,“那也是你打得過本王再說。”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夜溫言很高興,“你放心,我一定打得過你。”

  “這麽自信?”

  “恩,就是這麽自信。”

  “那你不妨告訴本王,你師承何處?得是什麽樣的師父才能讓你有如此自信?”

  夜溫言抽了抽嘴角,“不能告訴你,我答應過我祖父,誰都不告訴的。”

  “哼。”他又哼了一聲,“少拿你祖父做掩護。夜溫言,你我雖沒多深的交情,你的父親到底還是我的老師,臘月十五那晚,我也到底是救了你一命。談不上交情,至少也該談得上緣分。怎麽,這樣的緣分換來的就是你滿口謊言?”

  “我……”她張了張口,話卻說不出了。

  的確是謊言啊,可實話又該怎麽說呢?她的武功沒什麽師承,她習的是古武,是前世玄脈夜家數千年的傳承。這話如何能跟這位四殿下講?

  酒終於清醒過來,她按按額角,開始認認真真地整理有些淩亂的裙子。待都整理完,這才又對權青畫說:“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對不住就能過去的,還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謝謝你就能算完的。剛剛是我喝酒上了頭,同四殿下說了些胡話,什麽一筆勾銷,怎麽可能打一架就一筆勾得掉呢?殿下,我還是那句話,日後若有所求,我一定盡我全力。所以殿下不妨想一想,您想跟我求點什麽。”她看向權青畫,眼睛裏像是在傳遞某種訊息。

  但是權青畫卻不接她這個訊息,他甚至別過頭去,隻淡淡地扔出一句:“我若是讓你把你二哥偷走的東西再給我還回來呢?你可答應?”

  夜溫言搖頭,“不應。”

  “那我若是讓你廢掉你二哥全身武功,或是直接殺了他,你可答應?”

  她還是搖頭,“也不應。”

  “那你讓我求你什麽?”他冷眼看她,“夜溫言,你說我還能跟你求點什麽?”

  “四殿下。”她語氣裏帶了勸慰,“我說能應你所求,那這個所求就一定是別人辦不到的。你或許可以想一想,有什麽在從前看來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事情,便可以向我提出來,這才是我給你這個允諾最正確的打開方式。而不是把如此難得的機會浪費在換什麽東西,或是殺什麽人上。畢竟這種事不需要我,你自己也可以嚐試去做的,而有些事……殿下,這世間怕除了我,再沒有人能夠幫你。”

  權青畫仰起頭,好半天都沒有再說話。就在夜溫言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方才聽他又道:“沒有你說的那些事,我也不需要你來替我解決什麽。你走吧!你二哥的事一筆勾銷,你欠我的救命之恩我也不會再找你去討要。夜溫言,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我還你父親幾年師恩,咱們今後若再相見,便當做是陌生人,如此,就比什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