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酒後怎麽來著?
作者:楊十六      更新:2020-06-20 07:25      字數:3740
  彼時,夜溫言就坐在炎華宮的煉器室裏,拎著一隻酒壇子,靠著牆壁,揮出影幕看電影。

  看的盡是前世事,觀的盡是前世人。

  影幕是有聲音的,她聽到正抱著本書翻看的風卿卿說:“所謂愛情,其實很簡單,也很單純。就是有最愛的人在身邊,哪怕我倆一句話都不說,他在看電腦,我在看小說,隻要我一抬眼能看到他,就會覺得很幸福。”

  再翻兩頁,又感慨:“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人因為愛情來了而成婚,可過不了多久就發現愛情淡了,開始後悔這一場婚姻。其實哪來的那麽些永恒,沒了愛情還可以有親情,沒了親情還可以有習慣。若總是想著愛情保鮮,那便不要成婚,隻談戀愛就好了,戀愛是可以保持新鮮感的,畢竟一旦不想談了,分手就好。但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一旦成了家就對彼此有責任,對彼此的家庭也有責任。若是有了小孩,就對小孩更有責任。所以如果有一天要嫁,可一定得想好了,等到愛情淡去那一天,能不能順利地將愛情向親情過渡。”

  風卿卿看書講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愛情的雞湯能把她們一個個都喂飽到撐。

  可是那時候,她們五個人哪裏懂得什麽是愛情,更是誰也不知道究竟什麽才是愛情帶來的幸福,即使是風卿卿,也不過就是多看了幾本言情小說,這才總結出來幾句雞湯。

  她曾笑言那不過是小說裏虛構出來的小女生的戀態,卻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言情小說裏描寫的,也不一定全都是假。其實愛情本身就很簡單,就像現在,她隻要歪歪頭,就能看到那個坐於聚靈陣中的紅袍男子,便隻看著,不說話也夠了。

  如果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多好,如果她不是玄脈夜家的人,如果她隻是一個平凡的穿越者,她一定仔細享受這好時光,一寸都不辜負。

  可惜沒那麽好命,肩上的擔子從前世到今生就沒輕鬆過,她無福享受,便隻能忙裏偷閑。

  一口酒倒進嘴裏,影幕畫麵又換,竟是毒脈白家白興的葬禮。

  白興是毒脈家主白鶴染的父親,出於道義,她們幾人都到場了,白鶴染卻將她們攔在葬園門外,告訴她們從哪來回哪去,死去的人不值得五脈齊聚為他送行,就是她這個女兒,也是不願意多往前邁進一步的。

  她們依言留步,慕驚語執筆判陰陽,揮前世墨今生,末了卻是冷哼一聲,一筆打散一團白光,有魂灰飛煙滅,算是替阿染出了口惡氣。

  可慕驚語也告訴她們說:“我雖打碎了白興之魂,卻未能全散他之魄。我總有一種感覺,若有朝一日天地變幻,或許他們父女還會相遇,因為陰陽判中有載,他們還有一世的父女緣。”

  這一幕她記得很清楚,直到如今,即使沒有這影幕依然能記得每一個細節。

  她記得當時自己就說:“這一世就夠夠的了,再來一世阿染還活不活?”

  風卿卿問的卻是:“還會再有一世嗎?”

  慕驚語便道:“你是卜脈家主,這話自然得是問你自己。還有沒有下一世你一算便知,我卻無能為力。”

  可風卿卿不算,理由是:“算人算事終算不過天,天命所定,算也是白算。”

  再喝一口酒,畫麵是阿珩來求她們一起去一趟東部,為的是救人。

  阿染就問:“為何救他們?是你們的任務,還是我們的責任?”

  阿珩說:“於是上麵來說是任務,於我來說就是責任。於你們來說可能就是給我搭把手,讓我能多救幾個人出來。但是溫言你得答應我,不能用靈力,世間之事要用世間之法來解決,盡人事,聽天命,但求無愧於心。”

  於是她們去了,穿梭於戰火紛飛,偶爾也有來不及躲開的子彈,劃傷了胳膊。

  可沒人在意那些,既然是為救人,那便隻是救人。

  如今想想,她也算做過好事的,醫毒玄靈卜,沒有一脈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類。最後卻落得那般下場,這個理找誰去說?這筆賬找誰去算?

  不知何時,影幕散了,她也睡了。再醒來時聞到熟悉的降真香的味道,踏踏實實就在身邊,想睜開的眼就沒睜,隻把手往前伸去。

  才一伸就被人握住,便習慣性地將那隻手往跟前拽了拽,放到臉頰下麵壓著,繼續睡。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終於再睡不著,就睜開眼,一眼就看到心愛之人在身邊盤膝而坐,麵若冠玉,身披紅霞,像個從天而降的神仙。

  她翻了個身,離他更近了些。他便也睜眼看她,大手輕撫上她細軟的發,“醒了?”

  “恩。”她衝著他笑,越笑鼻子越酸。她問他,“師離淵,你是不是能長長久久同我在一處?除非生離死別,否則不會同我分開?”

  他微微蹙眉,“哪來那麽多生離死別,這天地桎梏總有一日要被打開。”

  “打開也不過就是長命百歲,人總歸是要死的。”她又翻了個身,似覺得仰頭看他不舒服,幹脆往他身上爬。

  師離淵還在聚靈陣裏坐著呢,見小姑娘爬過來便也不拒絕,隻張開雙臂迎她,再一把將人擁住。這才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輕聲細語地問:“阿言,你是不是受了委屈?”

  她搖頭,“沒有,也沒誰能讓我委屈著。師離淵,你的靈力恢複得怎麽樣了?我是不是打攪你了?剛剛是你抱我過來的嗎?我忘了告訴你,你不可以離開聚靈陣,否則陣法就要失效,我還得重新再布一次。不過沒關係,再布一次也不費多少力氣,隻要有花,我的靈力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咱們就歇一會兒,你抱抱我,我就一點委屈都沒有了。”

  他便將人攬得更緊,像抱著個小孩子一般。但同時也告訴她一個事實:“本尊並沒有離開過聚靈陣,所以你不用重新再造一個。至於你,恩,是你自己滾啊滾,滾到本尊身邊來的。”

  “恩?”她將他推開一些,一臉的難以置信,“我自己滾過來的?怎麽可能,我睡覺很老實的,就算偶爾翻幾個身,也不至於翻到這遠啊!”再瞅瞅這煉器室的直徑距離,挺大的,她至少得翻三十多個身才能翻到他身邊。

  她得做什麽夢才能翻三十多個身?

  “騙我!”

  “本尊從不妄言。”

  “那就算我自己滾了過來,可你在聚靈陣裏,我怎麽可能也滾到陣裏?”

  “興許是這聚靈陣認你是主人,所以自動為你打開了一個缺口,你再滾啊滾的,就滾進來了。阿言,來了就來了,何必拘泥於形式。到本尊身邊來不好嗎?正好我抱抱你,你有何委屈也可說與我聽,等我這靈力補得差不多,便去把公道給你討回來。阿言,從前你總說不讓我出麵,怕我的身份嚇著他們。可是你看,本尊不出麵他們就欺負你,那與其讓他們欺負你,到不如本尊直接把他們都嚇死,死了就省心了。”

  夜溫言實在很奇怪,“你說你這個身份,你這個長相,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太違合了?師離淵,你應該心懷天下,應該愛民如子,應該敬重每一個生命。”

  “那你呢?你怎麽看那些欺負你的人的生命?”

  “那就不叫命!”

  “這不就得了。你說得,我說不得?阿言,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反正你不能出麵。”她還是跟從前一樣的堅持,“我又不是沒你不行,為啥早早就給人留下一個凡事靠男人的印象?我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自己的仇自己報,自己的架自己打,自己的家也得自己拆,絕不假手於人,那樣會失去報複的快感。”

  “你要拆家?怎麽個拆法?”他對此挺有興趣,“就像拆肅王府那樣?”

  她搖頭,“那是武拆,不能總走武力路線,我要文拆。說了你也不懂,我也不想讓你懂。”

  “為何不想讓我懂?”

  她實話實說,“師離淵,你是高高在上的北齊帝尊,是天下之主,你就該坐在炎華宮裏供人朝拜。那些京中貴戶關起門來的肮髒事,能少聽就少聽,別讓這些事擾了你的清靜,也汙了你的清貴高華。我可以將你拉入十丈紅塵,卻不能讓你踩進俗事紛擾。師離淵,你就好好的在這裏,我喜歡看這樣的你,不喜歡看站到人堆兒裏跟人鬥嘴的你。就是我要鬥,也不願意讓你看著,因為那很難看,也很沒麵子。”

  他還是皺眉,“麵子究竟值幾兩銀子?你何必那樣在意?”

  “別人的不值錢,但你的值錢。反正你就聽我的好了,我自是不會讓你吃虧。”

  她笑嘻嘻地往前湊去,小嘴巴都要貼著他的唇了。

  他心神恍惚,清心訣念了好幾回才算平靜下來,然後開口念叨了一句:“妖精!”

  她不同意,“魔,是魔,不是妖精。臨安城上下都跟我叫魔女,你怎麽就給我降了一級呢?還是說……你喜歡妖精?哎,你知道什麽是妖精嗎?以前有沒有見過?”

  師離淵還真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並未見過妖精,隻是聽說過一些民間傳聞,每每提起妖精多半都是狐狸一類。”

  “狐狸精啊?”她都聽笑了,“合著你聽說的民間傳聞都是狐狸成精勾搭男子的,所以你覺得我是妖精?我勾搭你了?”她嘻嘻地笑,“恩,算是吧,還真是勾搭了。”

  他就覺得如果不把這個話題趕緊給岔開去,這小丫頭指不定又鬧出什麽幺娥子。於是生硬地轉了話題:“究竟是誰給你氣受了?能讓你大半夜的拎著酒壇子到我這裏來喝酒?是你們家老夫人,還是你那二叔二嬸?”

  “都不是。”她用手轉著他的頭發說,“是我二姐,她很討厭我,覺得我活著就是與她爭家裏人的寵愛,所以有事沒事就要跟我鬧一場。但是我又不能把她怎麽樣,畢竟還有母親在呢,我總不能做得太過份。所以這口氣出不來,就隻好借酒澆愁。”

  她說得可憐巴巴的,可把他給心疼壞了,就想問問小姑娘怎麽才能出了這口氣,要不他使個法訣過去教訓一下那位二姐?

  結果都不等他問呢,小姑娘又開始往他身上爬,整個人都爬上來了,膝蓋就跪在他盤起來的腿上,兩隻手吊著他的脖子,眯縫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同他說:“師離淵,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我還有點兒沒太醒酒呢,你知不知道那句話,就是人們常說的,酒後亂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