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凱撒覺得自己沒有帶路明非過來是一個極為明智的選擇。

  不光是凱撒，就連經常性執行任務見慣殺戮的楚子航也緊緊皺著眉頭盯著麵前的大廳。

  血腥。

  到處都是半幹半枯血腥，整個大廳近四百平米的麵積之中流動著半凝固起來的鮮血，鐵鏽的氣息彌漫在房間的每一處角落。近距離下，他們甚至還能看到粘稠的猩紅之中夾雜的白色碎骨，碎骨最大的也隻有指甲蓋的大小，伏貼在地麵呈扁狀，完全像是被碾壓沉重的力量擠壓形成的。

  但是他們兩個很難想象什麽力量能在保持大廳完好無損的情況下，將他們碾壓成這副模樣。

  凱撒順著空氣之中的聲音出現在這邊，但是他們見到的並不是什麽傅念，也並不是猛鬼眾的敵人，而是一片碎成沫的屍體。

  他們兩個站在大廳的邊緣，不再前進，因為前方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了。應該說前方的整個大廳都沒有了什麽下腳的地方了，在他們另一邊的不遠處。

  其實還是有幾具很是完整的屍體，他們半跪在琉璃般破碎的瓷板上，腹部插著一把短刀脅差，保持著切腹自盡的姿勢。

  楚子航走進其中一具屍體的身前，摸著對方脖頸的溫度，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凱撒。

  “他們應該是剛死不久。”

  凱撒點點頭，指著其中一個跪在地上的人開口道，“他還有微弱的心跳，我就是通過對他的感知才來到這邊的，原以為被困在這裏麵的傅念會是重傷的狀態，但現在看來這並不是他。”

  “倒是有點像祭祀現場。”

  楚子航沉默著不說話，這裏不像外麵正在被烈火焚燒，這一層的大廳還並未被大火波及，所以周圍的亮度有點暗。

  他原本是想著將路明非帶到這邊來的，因為沒有烈火的侵蝕，氧氣和安全性方麵可能會好上不少。

  但現在楚子航一點也不這麽想了，如果將路明非帶著這邊，他可能打死也不會待在這裏。而且他們兩個也沒有來回那麽多的時間。

  “前麵有個地下室。我們去看一看。”楚子航的龍瞳落在血池後麵的一處空間。

  凱撒點點頭。

  ……

  ……

  路明非顫顫巍巍的縮在木板的後麵，現在周圍空氣的溫度已經越來越高了，鋪麵而來的火熏感，讓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可能會被烤熟。

  他已經換了一個位置了，因為剛剛那個位置已經被由內而外蔓延的火焰給徹底吞噬了。

  他現在正縮在一處二層和一層樓梯的邊緣位置，這已經是這層樓為數不多的下腳地方了，但即便是如此，路明非也依舊能感覺到自己後背的灼熱痛感。因為他靠背後麵的另一邊的木板正在燃燒。

  相信很快，這裏也將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師兄說他們找到傅念之後會回來找自己，但路明非覺得，在他們回來之前，自己可能就要先被這圈火給找到了。

  砰！

  一塊正在燃燒的漆紅木頭從頭頂燃燒的烈火之中墜落在路明非雙腿之間，連帶著火樹銀花般的滿天火星，驚悚的他整個人瞬間就蜷縮的將身體抱在了起來。

  這棟樓可能要塌了啊。

  路明非使勁將自己的身體往角落裏麵塞，然後扭頭看著底下一層正打的火熱的兩個人。

  準確點，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其中一個擁有近兩米高的身軀，渾身漆黑鱗甲猙獰如同怪物，一拳能將地麵轟出一個一米半徑的大坑，一跳能有兩層樓的高度。怪物的比路明非見到的死侍還要怪物。

  但就是這樣的怪物，在對麵那個男人的刀下也脆弱的如同玩具，

  怪物一次又一次的被更加巨大的力量擊飛出去，長刀一次又一次在對方堅硬的鱗甲上留下猙獰傷口。兩人之間的戰鬥才剛剛開始，但路明非已經感覺進行到了結尾。

  剛剛從他頭頂上墜落的木頭就被兩人戰鬥的餘波給震下來的。

  隻見之前那個被稱之為龍馬的漂亮女人，瞬間就從火焰之中竄了出來，此刻縱身一個跳斬，憑借著自己此刻一身漆黑鱗甲的龍化身體，這一跳直接就達到了四五米的高度。

  這是她舍生忘死的一刀，敵人如果回擊就會和她同歸於盡，敵人如果格擋就把他的刀和人一起砍斷！龍馬的最後一擊比幾十噸的岩石墜地還要暴力，她曾經在不開啟龍化的狀態下，就曾一刀斬裂了花崗岩地麵！

  路明非覺得自己要是直麵這一刀，光是刀鋒由上而下的壓迫力都會將他反複鞭屍。除非自己被路鳴澤附體，不然，自己在這種處境之下隻有粉身碎骨的結局。但是被路鳴澤附體也是要用命來換的，所以路明非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外援隻有死。區別是死多少的問題。

  但可惜的是源稚生並不是路明非，他的黃金瞳越來越亮，如果之前是一個璀璨的白熾燈，那現在源稚生的雙瞳中綻放的光芒就是大功率的汽車大燈，即使在此刻赤紅遍布的火海之中也依然難以阻擋對方耀眼的光亮。

  櫻井小暮舍生忘死，源稚生同樣無所畏懼。

  盯著頭頂以極速破空的白刃，源稚生身體微微朝下蹲起，腳尖緩緩向外側發力。磅礴的力量順著肌肉在他的身體之中滾動。順著大骨朝上瘋狂蔓延。

  終於，

  轟！

  致命一擊落下，櫻木地板瞬間四分五裂，滿天的煙塵碎屑朝著四周飛濺，但飛濺的隻有地板的碎屑。

  在最後一刻源稚生避開了對方進攻，他側麵準確地挪動了幾厘米，刀擦著他的肩膀落下。櫻井小暮也順勢落入了他的懷中。

  蜘蛛切以沉穩且充滿力量的姿態朝著對方的胸口刺入。

  從對方吞入進化藥的那一刻開始，源稚生就知道對方已經沒有救了，他在執行局這麽長時間，從未見過徹底進化成死侍之後還能重新重新恢複正常的混血種。

  但這是她自己選的結局，源稚生唯一能做的隻有讓對方的結局更加體麵一點。

  路明非眼睛大大的盯著前方源稚生一手扶著櫻井小暮的肩膀，反手穩步推進的蜘蛛切。

  在他這個角度，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他能感覺到櫻井小暮正在奮力掙紮，但是無論他如何掙紮也難以從對方的單手之下掙脫。

  要結束了嗎？

  路明非盯著如此近距離下即將刺入櫻井小暮胸膛的蜘蛛切。

  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很是失落的情緒。一個漂亮的女人在自己麵前變成這副怪物模樣，最終死在這裏。總有一種妖豔之花在最巔峰之際枯萎的錯覺。

  他不知道現在源稚生的心情，應該會比自己更加失落吧，畢竟對方是要死在自己的懷裏。

  如果對方死在自己的懷裏……

  一時間各種思緒充斥在路明非都被腦海之中，

  但僅僅是一刹那。

  一瞬間。

  砰！

  子彈的轟鳴聲瞬間炸裂在路明非的耳邊，同一時間炸裂在源稚生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