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殺良
作者:可憐的貓      更新:2021-08-04 16:25      字數:2970
  “娘,我餓……”

  ??小女孩葉子身上穿著破舊的小襖,緊緊抓著李安娘的手,她臉上髒兮兮的,臉頰因為多日吃不飽飯凹陷了下去,顯得眼睛和頭顱額外的大。

  ??多日來的趕路逃難對她這個瘦小的小女孩來說實在是折磨,加上抵抗力弱,身體多處凍僵,葉子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娘親李安娘,隻想吃一口熱騰騰的飯。

  ??李安娘看著可憐的小女兒,心中劇痛,眼眶一酸眨眼就落下淚來,她身上已經沒有吃的,徹骨寒風中,她隻能緊緊抱住小女兒用身體給她取暖。

  ??這十幾天噩夢般的逃難生活讓她整個人都已麻木了,逃難路途中,每每受餓挨凍時候,她就想起了乞活莊那個原本屬於自己家的小窩,那個火騰騰的熱炕頭,哦,對了,還有她那日割的寶貴幾兩肉還沒吃呢,著實可惜。

  ??李安娘胡思亂想間,看向依偎在她們母女身邊的丈夫丁繼業,丁繼業頭發雜亂,束發的懶收巾早就不知遺棄在何處,飯都吃不飽哪裏來的精力整理衣冠,丁繼業本來幹瘦的麵容因為這些天的饑餓更加像猴子。

  ??內心中對丈夫不埋怨那是假話,李安娘怎麽都想不明白丈夫為什麽要當逃兵?在營中受累受氣那又如何,就不能為他在家中的妻女考慮考慮嗎?嫁給丁繼業這麽多年,李安娘現在才看明白了丁繼業,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他何曾擔任得起一點責任?

  ??想的永遠是他自己,那麽的自私自利,可惜李安娘心裏怎麽埋怨丁繼業也沒用,這個時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們母女兩個隻能隨著丁繼業逃難,或許某日她們一家人也會成為路邊的一具無人理會,無人埋葬的他鄉之骸。

  ??丁繼業一家人被趕出乞活莊後原本是想往南方走,逃難去徐州城,可是萬萬沒想到徐州城竟然被土寇圍了,徐州境的西麵,南麵盡是土寇,而蟄伏地方的小股土匪或者豪強也趁勢作亂,打家劫舍,占據道路,殺人越貨。

  ??整個徐州境除了縣城和一些豪強據守的堡壘,軍戶所,鄉野之間全都亂套了,大批的百姓隻能往東或者向北逃難。丁繼業一家去不了徐州城,隻能隨著難民隨著大流而走,他們此時在一座所城下麵。

  ??大批的流民依偎在所城牆根之下,或是打起了地窩子,或是燒起了篝火,難民們在想盡一切方法取暖。這個世道,每個人都在頑強的求活,眼下遍地都是土匪流寇,在難民們心中,官兵的所城或許能為他們遮蔽一二罷。

  ??所城城牆上,徐州衛左千戶所主官,官任徐州衛指揮僉事的黃得彪探頭看向城牆下麵,隻見城下的難民越湧越多,現在已經不下好幾百人。

  ??這些人堵在所城外,不時的哀討求活,讓黃得彪不勝其煩,他縮回頭怒罵道:“媽的,這些刁民在幹什麽?怎麽全都湧到我梁寨所城下麵了?”

  ??黃得彪的得力臂助典吏官魏本源說道:“現在徐州境流賊四起,聽說土寇正在攻打徐州城,徐州城不保啊!”

  ??黃得彪聽罷臉色慘白,他癡癡道:“連……連徐州城這麽大的重鎮都保不了嗎?”

  ??魏本源歎息,搖了搖頭,隨後他勸說黃得彪道:“大人,眼下要緊的是將這些難民驅趕走,要不然這難民越聚越多,目標太大極有可能招惹來土寇進犯我所城哪!”

  ??黃得彪小眼珠子瞪的圓溜,他被魏本源一番話嚇得牙齒打戰,臉頰兩側上肥肉急速抖動,顫聲對著身邊的家丁隊長說道:“快快,給本官將城外這些刁民趕走,越遠越好。”

  ??那家丁隊長聽到命令探出城垛往城下觀看,眼中閃過狠厲貪婪之色,他上前低聲笑道:“大人,城外這麽多難民趕走有些可惜了,何不如借用他們的人頭換取一些賞銀呢?”

  ??黃得彪聽到往下看著城牆跟下的難民,陰沉的目光在難民中一些青壯男子和婦人身上轉動著,他有些遲疑道:“這麽幹會不會被發現啊!”

  ??家丁隊長輕笑道:“大人多慮了,這些都是逃荒的難民,早就沒了正經身份,自從一個月前三寇造反,上麵可是將賊人首級賞賜提了不少呢,一顆普通賊人首級就可領五百文。”

  ??“還有,在戰事緊張的情況下,大人您要是能砍下一批賊寇首級,再往上升官也不是事兒!”

  ??聽到能升官,黃得彪終於心動了,他陰笑著揮手道:“你叫信得過的兄弟下城去吧,砍下首級得到的賞銀本官不會吞沒,盡歸你們。”

  ??家丁隊長聽到黃得彪鬆了口大喜,連忙叫著其他的家丁和一些靠的住的軍戶下城去了。

  ??總共出城共有五十多人,除了十幾個家丁之外,其餘都是普通的軍戶,他們得了消息轟笑著出了城,直直奔向城下的難民。他們都不是善良之輩,平日裏在上官的縱容下打家劫舍,殺人越貨。

  ??這些多的人頭,好多首級啊,可以換取嘩啦啦響動的銀錢啊!這些官兵看向難民全都眼中放光。

  ??在一個地窩中,一個老漢領著一家人在裏麵蜷縮著,他看到城內出了一大批官兵,這些人越走越近,感受到這些人越來越明顯的敵意,他心中越發恐慌。

  ??在老漢一家人驚恐的目光中,好幾個兵丁持著刀槍圍住了他們,老漢跪在地上顫聲問道:“各位軍爺,不知你們找我們何事?”

  ??“何事?哈哈……”

  ??周圍幾個兵丁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乖戾猖狂,似乎在嘲笑著老漢的無知。

  ??內中一個家丁站出一腳將老漢踢倒,一把將老漢身後的成年兒子扯起,他揪住年青男子的發髻獰笑道:“這位大兄弟,老子借你腦袋用用換碗酒水喝。”

  ??說罷,一刀劃在男子脖頸上,男子喉嚨被割開,血水噴灑出來,家丁又是猛地一刀劈下,扯起發髻一把將男子的頭顱提起。

  ??家丁手中掂量著還在滴血的頭顱,他口中自在輕鬆笑道:“五百文到手,嘿,還真他娘的容易!”男子血水噴濺在他的臉上,看著是那般的猙獰可怖。

  ??老漢一家人剛剛好不容易從匪徒手中逃脫,眨眼間兒子就被本以為可以依靠的官兵割了腦袋,老漢血灌瞳仁,他口聲泣血,雙目淒聲叫道:“你們這些畜生,我和你拚了。”

  ??老漢踉蹌著衝向那名家丁,還未近身,一柄長刀貫穿他的胸口,老漢動作一頓,緊緊抓著冒出胸膛還在滴血的刀身。

  ??他雙目怨毒看著家丁,一字一頓咒罵道:“我詛咒你們……你們這些畜生注定全都不得好死……”語氣仇恨之深,滔滔江水都洗之不淨。

  ??被人咒罵,那家丁連唾幾聲晦氣,說完又不解恨地在老漢死透的身體補了好幾刀。

  ??這名家丁開了口,所城內的軍戶們都是紅了眼,紛紛操起武器大砍大殺,城牆下的難民們驚聲哭叫著四散奔逃。

  ??不多時,牆下遍地都是無頭的屍體,隻有具具屍體還在寒冷的雪地裏不斷冒著新鮮的血水,浸漫在城牆跟下,騰起陣陣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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