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自從見過流莞後，一直念念不忘，因這流莞生的又美，性格溫柔嫻靜，這樣古典唯美的女子，是她在現代從未曾接觸過的。再加上朱棣書房裏的那張美人圖的緣故，便是有了存心相交的心思。

  ??接觸幾次後，發覺流莞出身於書香門第，受過良好的教育，談吐舉止優雅不俗，玲瓏覺得自己若是男子，也一定會愛上她的。

  ??但這時的大家小姐，除了幾個節日外，平時不大能出門。外麵的飯館茶樓，魚龍混雜，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不太會去的地方。所以玲瓏與流莞見麵十次裏倒有八次在呂家。朱棣從不拘束她，隻是要求出門前先和雲姨說明，再多派幾個人跟著便罷。

  ??這一日玲瓏又來了呂府，流莞早命丫頭準備了四樣果子、四樣蜜餞幹糕與她吃茶。玲瓏喝了桂花木樨茶，道：“好香的茶，倒想吃桂花糖年糕啊。”

  ??這桂花糖年糕是秋天采了新鮮桂花來，自己醃製成桂花糖，比買的新鮮也香，擱在隔水蒸出的年糕上，吃一口又香又糯又甜。

  ??邊上服侍的碧雲噗哧一聲笑了“剛才還瞧你是個小姐的樣子，這會子倒是象個饞嘴貓了。”

  ??流莞笑道：“這個倒也不難的。碧雲，你去廚房看看，若有就叫廚子做點上來。”

  ??玲瓏忙擺手道：“那可不用了。”

  ??流莞道：“也不是麻煩的物兒，你說了我也怪想吃的，做了大家都能嚐嚐。”碧雲笑著去了。

  ??流莞道：“來了我這兒可別拘束了。”

  ??玲瓏笑道：“哪裏會，見了你我就象見了親姐姐似的。”

  ??流莞道：“家裏可有姐妹嗎？”玲瓏搖搖頭。

  ??流莞想到自己那庶出的姐妹，成日在家惹是生非，便歎道：“我雖有幾個姐妹，但也生分的，倒還是和你投緣些。即這樣，你就叫我姐姐吧。”

  ??玲瓏歡喜地點點頭，又問道：“莞姐姐，你可有許配人家？”

  ??流莞被這句突兀的話問的愣了愣，輕笑道：“你這丫頭，人小鬼大的問這個。”

  ??玲瓏眨了眨眼笑道：“隻是想姐姐這樣的人物，不知誰有福氣做姐夫呀。”她微紅了臉搖了搖頭：“我爹說不舍得我這麽嫁了，想再過個一兩年再說。”

  ??玲瓏又道：“那姐姐可有心上人？”

  ??羞得流莞笑著擰她的臉：“你這丫頭，怎麽越說越瘋魔了。這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裏有自己混想的。”

  ??玲瓏驚道：“那如果你爹給你找個獐頭鼠目的漢子或是花心大少的又怎樣？你也嫁嗎？”

  ??她輕歎道：“若是這樣也是我的命吧。何況我爹如此疼我，必不會委屈我的。那小玲瓏想找個什麽樣的呢？”

  ??“我一定要找個自己喜歡的，他也喜歡我的才嫁，當然最好他愛好更多些。而且我與他要有共同的喜好，能相互理解，不會雞同鴨講。最重要的是一輩子隻愛我一個。”

  ??流莞歎道：“有這樣的人嗎？”

  ??玲瓏想想，在現代都不容易找這樣的，何況這男尊女卑的時代。不由泄了氣，也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想如果不能找到這樣的人，我寧願一輩子不嫁的。”

  ??她道：“這就是孩子氣的話了，哪有女子一輩子不嫁人的？！”

  ??玲瓏又笑道：“其實我這裏倒有個好男子，我棣哥哥學問又好，人又聰明，又會關心人。誰嫁給他就有福了。”

  ??“你棣哥哥？”

  ??“對呀。你見過的，就是中秋那晚穿件淡青色袍子的，長得又俊俏又瀟灑的。你還記得吧？”

  ??她搖頭道：“記不得了，許是那天天太黑了，沒瞧清楚。”

  ??玲瓏徹底泄了氣。

  ??回府後，玲瓏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想著下午與流莞說的一番話，朱棣的存在感什麽時候這麽低了，想做個媒誰知別人根本不記得有這麽一號人，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忽聽一個聲音說道：“怎麽好好的歎起氣來了。”卻是朱棣走了進來。

  ??他笑道：“這是怎麽了？聽說你下午出去玩了，莫不是誰惹了你生氣。現在天也涼了，小心這石凳子寒氣重。怎麽不叫丫頭拿個軟墊子，坐著也舒服。”

  ??玲瓏擺了擺手道：“咱們去園子裏逛逛好不好？”

  ??他笑著牽了手，慢慢地沿著小徑走去。

  ??今夜星辰若燦，星光下倒也清亮。朱棣道：“今天出府玩去了？怎麽好象不高興呢？”

  ??玲瓏嗯了一聲，躊躇了半日道：“你猜我今日去見誰了？”

  ??他輕笑道：“這我可猜不著了。見著誰了？”

  ??玲瓏停步道：“我見著中秋節晚上那個呂姐姐了。”

  ??他滯了滯“哦”了一聲。玲瓏斜眼瞧他，星光下一張俊臉卻也看不出什麽來，見他再沒說話，便默默跟著他走了。

  ??“你似乎挺喜歡她的。”走了好一會兒，他問道。

  ??玲瓏笑道：“是啊。”心想，原來還是有好奇心的，如果他再不問，自己就準備放棄了。

  ??“如此佳人，怎麽不讓人動心，我若是男人，一定會上門求親，把她娶回家。”玲瓏說著偷偷瞟了一眼朱棣。

  ??朱棣微微一笑，卻不接話。

  ??“丫頭，今天怎麽這麽乖呆在屋子裏，不去逛逛？”玲瓏聽著是朱橚的聲音，隻見他穿一件綠紋團花寬袖長衣，外麵一件暗金色的鬥蓬，風度翩翩地踱了進來。心裏暗讚：這衣服也隻有他穿才會這麽帥。

  ??笑道：“這幾日你都沒來，可無聊死我了，棣哥哥說你出城辦差去了。”

  ??他脫了鬥蓬，找了個椅子舒服地坐下道：“是啊。這不交了差便先來看你了。”

  ??小蠻沏了茶上來，他喝了口道：“你這些日子有什麽收獲？你不是應該很忙的嗎？”

  ??玲瓏想到那事，不由歎口氣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看莞姐姐對棣哥哥一點印象都沒有，正在發愁呢。不過幸好，她尚未定親，我想有機會多說說棣哥哥的好話，應該能增加好感吧。到時候讓他上門提親，我們就有個溫柔賢淑的王妃姐姐了。隻是棣哥哥都沒什麽表示。”

  ??朱橚正色道：“不過玲瓏，她不太可能做王妃的。”

  ??“為什麽？”

  ??“你不知道，我們的王妃是父皇指的，不可能自己選。而那呂流莞的父親隻是區區一個三品的太常寺少卿，根本不可能做王妃的。以她的家世頂多做個次妃，已是恩典了。”

  ??“為什麽？不是說選妻選淑德嗎？”

  ??“淑德？太子妃是開平王的女兒，晉王妃是永平侯的女兒，你可知秦王妃是誰？”

  ??“是誰？”

  ??“河南王擴廓帖木兒的妹妹。”

  ??“擴廓帖木兒？那個蒙古人，不是咱們大明的死對頭麽。”玲瓏上次聽他們談論過此人。

  ??“父皇雖然幾次敗在他手上，但也敬他是條漢子，稱他為奇男子。當年父皇就是想招降他，才封了他妹妹做晉王妃。可至死，他都不曾投降於我們。所以說我們的婚姻並不是這麽單純的。”

  ??“可你們是他的兒子，都沒有辦法娶自己喜歡的人嗎？他都不顧及你們的想法嗎？”

  ??他一個冷笑：“在皇權麵前這些又算什麽？連他自己喜歡的人都能犧牲，別人又算什麽？”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柔聲道：“生在帝王家，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生在帝王家？”

  ??他苦笑道：“玲瓏你還小，有些事還不明白。但我保證，你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就象你從前說不要纏足，咱們就不纏。你以後想做什麽，橚哥哥都保證絕不讓人勉強你好嗎？”

  ??皇子的婚姻都是皇帝選擇的，因為政治，因為權術，因為利益，隻除了感情。玲瓏以為身為皇子總有些自主權，總有那麽一點點浪漫的想法，卻原來隻是太天真太愚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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