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
作者:般若夜      更新:2021-08-04 15:32      字數:3210
  秦淮河是應天文化淵源之地,而內秦淮河從東水頭至西水關全長4。2公裏的沿河兩岸,從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賈雲集,文人薈萃,儒學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譽。這玩月橋在夫子廟秦淮河南,適時士子多有聚集橋頭笙簫彈唱,追憶牛渚玩月,對月賦詩,故稱此橋為玩月橋。這思樂樓正在十裏秦淮河畔,玩月橋頭。

  ??進得樓裏,早有人迎上來,領著上了二樓的雅室。一會兒工夫如流水般上了各色的果子點心。眾人或倚或坐,喝著茶,不一會兒進來兩個麵貌清秀的歌伎,一個抱著琵琶,一個抱著古箏道了個萬福後,便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玲瓏晚飯時候因為沒心思吃,後來又走了半日,有些餓了,便拿了塊桂花糕。朱橚在旁挑了個大石榴,剝給她吃。抬頭望去,一輪玉盤,正掛在黑絲絨般的夜空中,皎皎銀輝,照在這條秦淮河上。聽著兩個女子正唱著一闕《長相思》:

  ??畫鼓喧街,蘭燈滿市,皎月初照嚴城。

  ??清都絳闕夜景,風傳銀箭,露靉金莖。

  ??巷陌縱橫。過平康款轡,緩聽歌聲。

  ??鳳燭熒熒。那人家、未掩香屏。

  ??向羅綺叢中,認得依稀舊日,雅態輕盈。

  ??嬌波豔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

  ??牆頭馬上,漫遲留、難寫深誠。

  ??又豈知、名宦拘檢,年來減盡風情。

  ??玲瓏想到,七百年後這秦淮河隻是條徒留豔名的小河了,而夫子廟也早在戰火中被毀。記得當日出差去南京時見到這條留芳千年的河流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樣也無法和那句“漿聲燈影連十裏,歌女花船戲濁波”聯係起來。當時想也許隻是古人誇大其詞的修飾手法吧。現在真正坐在這裏,才知道這些詞中唱的,詩中寫的,其實何嚐描繪出這良辰美景十之一二啊。又聽得歌女重又起了一闕,唱道:天與秋光,轉轉情傷,探金英知近重陽。

  ??薄衣初試,綠蟻新嚐。

  ??漸一番風,一番雨,一番涼。

  ??黃昏院落,淒淒惶惶,酒醒時往事愁腸。

  ??那堪永夜,明月空床。

  ??聞砧聲搗,蛩聲細,漏聲長。

  ??現在的我與過去的我,其實是生活在同一個空間,隻是隔了這七百多年的時間。宋詞中的明月與眼前的明月,甚至於21世紀的明月都是同一輪,隻是月色依舊,卻又物是人非,一時間,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朱橚輕拍拍玲瓏,笑問她可是聽傻了。又悄悄指指太子,玲瓏才醒悟過來,見太子微笑著問道:“玲瓏,可有想聽的曲子?”中秋的詞她記憶最深的是那一首蘇軾的《水調歌頭》,便問可有這首。太子點點頭,早有下人吩咐了下去。

  ??兩個歌女又曼聲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玲瓏一聽,問道:“這首詞可還有別的唱法?”兩個歌女麵麵相覷,道:“小女子粗鄙,當日師傅並未教過第二種唱法。”

  ??太子卻頗有興味地問道:“不是這樣唱嗎?你倒唱來聽聽,是怎麽個唱法的。”玲瓏看看朱橚頗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而朱棣眉間輕蹙,若有所慮。又想起這時的歌曲是按曲牌或詞牌唱的,自己聽的版本是後世的人重新譜曲的。想著這些人都是些見識多廣的主兒,自己倒是孤陋寡聞,叫人恥笑了。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是我搞錯了。”卻聽見背後一聲嗤笑,又是那個三皇子晉王朱棡,鄙夷地說了句“無知小兒。”

  ??也不知為何,玲瓏與這個三皇子就是不對盤,便想挫挫他的銳氣,便存了賣弄之意,笑道:“那我可班門弄斧,獻醜了。”

  ??好在這首詞是她最喜歡的,全文倒還記得。便站在窗邊半人高的雕欄上,唱起鄧麗君版的《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曲唱罷,太子先拍起手來,笑道:“這首曲子倒特別。低柔宛轉,真的難為你了。”

  ??正說著,忽進來一個男子,撫掌道:“我在樓下聽著這首曲子特別,正想著是誰人在此處。原來是太子爺雅興啊。”

  ??這男子二十三四左右,個子很高,方方的臉,濃眉獅鼻,本是一張堂堂的相貌,但一張嘴卻是小巧了些。

  ??太子笑道:“允恭,你到是有耳福。”這男子哈哈一笑,與眾人一一行了禮。

  ??來得正是魏國公徐達長子徐允恭。

  ??徐允恭道:“不過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增壽,你們快進來拜見太子殿下。”小廝早打了簾子,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齊聲道:“參見太子爺。”徐允恭指著十一二歲的男孩子道:“這是我幼弟徐增壽。”又指著旁邊十四五歲的女子道:“這是我的長妹。”

  ??徐增壽年紀尚小,稚氣未脫。倒是這徐家小姐淡眉俊目,舉手投足很有大家風範。

  ??太子讓大家重新落了座,又命兩名歌伎繼續唱曲。

  ??徐允恭問道:“剛才那闕《水調歌頭》是何人所唱?倒是新鮮別致。”

  ??“是玲瓏妹妹唱的。”朱梓拉著我甚是自豪地說道。

  ??“嗬?”徐允恭疑問地看了看太子,太子微笑地點點頭,徐家三人頗感意外地朝我看來。

  ??朱棡冷笑道:“怕是現編的吧。”

  ??太子道:“若真是現編的,這小小的孩子倒是更難得。”

  ??眾人也交口稱讚起來,玲瓏見他們多是奉承太子,也覺無趣,便默默退到角落不語。

  ??說話間歌女又重啟一調,大家便轉了話題。

  ??回去的路上玲瓏早乏了,哈欠連連。晚上的氣溫已有些涼意了。朱棣見她累了抱著她,柔聲道:“剛才那點子精神去哪了?死活要拉著我陪你去看船、看燈,還亂跑。萬一失足,掉到水裏,可怎麽辦。”

  ??“不是沒見過那麽漂亮的畫舫,才要看的嗎?剛才和太子他們在一起,你都沉默寡言的,現在倒來絮叨我。”

  ??他輕笑道:“趕明兒得了閑,就帶你來坐這畫舫,好不好?”

  ??“嗯。不過最好別再碰上太子和晉王他們,我可不喜歡。”玲瓏有些犯困,閉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道。心裏卻想到,朱棣雖說在人前一向話少,但象今天這麽沉默還是第一次見到。晉王話裏話外雖說的是自己,但言外之意卻都是針對朱棣,看來皇家的兄弟之間真不那麽簡單。徐家三兄妹進來後,看他們都是隻圍著太子打轉。她便拉了朱棣說要下樓看船,太子倒也不以為杵,卻真的象是寬厚大度之人。不過看那個徐家小姐看太子的眼神,雖然隻是假裝不經意的幾眼,但那眼波流動,嘴角含春的模樣,是瞞不過自己的法眼。

  ??隻是聽朱梓說,太子已聘了太子妃了,是開平王常遇春的嫡女,而且已有一個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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