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坐在對麵的兩男一女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讓文馨把麟鋒給滅了，但是看著麟鋒的那雙幹淨純粹的眼睛，他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本身並不能獨自畫畫殺人之後。他就更沒辦法張這個嘴了。

  ??但是放著這麽危險的一個威脅不處理他也做不到。

  ??關建愁得少白頭差點兒沒變黑了，動了動嘴，所有想說而不知道該如何說的話，最後都化作了一抹濃濃的歎息。

  ??“唉——”

  ??文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關隊長，您已經歎了十分鍾的氣了，再磨下去，天兒都要黑了。有什麽話您直說好嗎？”

  ??“唉——”

  ??文馨：“……”我特麽，好想打人。感謝人民，感謝黨，感謝***和諧社會，最最重要的是得感謝法律這層約束，不然她真的分分鍾襲警，屁都給他打出來！啊不是！是話，一定給他打出實話。

  ??“文小姐，不是我不想說，是這件事兒它不好說啊。”

  ??文馨也沒有多想，順嘴就回了句：“實話實說，說破無毒，百無禁忌，沒事，您盡管說。我一定認真聽認真記。”

  ??“百無禁忌？”

  ??“對，百無禁忌！”

  ??關建高興了：“唉！好，那我可就說啦！？”

  ??“嗯，您說，我聽著呢。”

  ??“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讓他們先出去回避一下。”

  ??文馨：“……”就這，就這？就這！就這一句話的事兒也能讓他一臉便秘似的，坐立難安地歎十多分鍾的氣？她是真的沒脾氣了。

  ??不等文馨開口答應，程煜就自主站起身然後叫上了麟鋒哄著他一起主動出去了。

  ??見麟鋒出去，關建明顯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文馨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她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對麵的人。

  ??“文小姐，你”

  ??“關大隊，我是小輩，您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總是文小姐文小姐的我心裏沒底，總感覺沒好事兒。”

  ??關建笑了，從善如流道：“行，那我以後就直接叫你文馨。”

  ??他的笑容中帶著若有似無的無奈，讓她看了不由生出了一抹被長輩疼愛的錯覺。她尷尬地抹了抹鼻子，借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文馨，這個麟鋒，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消滅他？”

  ??文馨：神特麽來自長輩的疼愛，那特麽明顯就是有求於人的局促。自己剛剛一定是眼睛瘸了心瞎了才會出現那樣自我感覺良好的錯覺。呸！呸呸呸呸呸呸……

  ??她忍不住在心中唾罵自己，心說：難怪他剛剛那麽糾結，問什麽都不說，必須把人支開才開口，合著竟藏了這麽齷鹺的心思。

  ??這一刻，關建在文馨心裏高大的形象轟然崩塌。她沒用多想就直接回道：“抱歉，關隊長，生命值得被尊重。這種辦法別說我現在還沒有，即便是有，我也不會那麽做的。”

  ??關建見她臉色有些難看，也不知道是自己哪裏得罪了她。隻能是先道歉，然後再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說出來，表達清楚。

  ??“文馨，我是個刑警，對國家和人民群眾都有一份責任和義務。麟鋒以前是隻筆就殺了那麽多人，那時候他沒有自己動手殺人的目是因為他沒那個能力，所以才必須借助第三方的幫我達到殺人晉升的效果。但是現在，很顯然，幻化成人的他已經有了獨立自主做案的能力了。所以……”

  ??“所以你就想殺了他？但是你別忘了關隊長，他現在已經修煉成人了，他是個人，是個活生生的生命！還是說，在您眼中，擁有特殊能力的，包括我在內的，我們的生死一點兒也不重要？甚至是你巴不得我們這類人都死幹淨了才好？”文馨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後她的眼底都隱隱有些變紅了。而這是委屈，是失望，也是純粹的憤怒。

  ??她知道，她不應該這樣的，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她摟不住心底那抹跳動的火，她冷眼旁觀一般看著它在自己的身體裏越燒越旺，直到火勢燎原一股腦兒地噴發了出來，這才冷靜了下來。

  ??關建是真的被她的反應給嚇到了，文馨的反應太過激烈了，讓他想找機會打斷她的話都找不到縫隙。直到她自己停下來，他的那句：“抱歉，你誤會我了。”才有機會說出口。

  ??他是想滅了那個成精的畫筆，也對她們這類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心生忌憚。但是，他卻從來沒有不尊重她們的生命和權利尊嚴的想法兒。更不要提恨不得她們都死光這樣的事兒了。這樣的想法兒太過幼稚，它也不現實。

  ??文馨剛剛發泄過，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不少，但是她不傻，她並不相信關建剛剛說的想要讓自己滅了麟鋒的話是誤會。他若沒有想過，一定不會這麽輕易的說出口。

  ??想到那個眼神透徹幹淨得如同新生兒一般的少年抱著自己甜甜的叫自己娘親，叫程煜爹爹，被自己拒絕後會露出委屈傷心表情的人，又被自己強製要求要叫姐姐的少年，盡管她心中已經認定他是在偽裝，但是不知為何？一想到他要從這世上消失，隻要想到有這種可能，她的心就開始變得異常的煩躁。剛剛胸口滅掉的那團火似乎又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她有些心煩意亂，下意識地摸了把額頭，驚覺自己的變化後，趕忙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清晰的疼痛讓她的離家出走的情緒管理被拉回來幾分。

  ??“我承認，我剛開始是想要你殺了麟鋒，畢竟他的身份特殊，可控性極弱。我也是怕他曾經殺了那麽多人會因此上癮，喜歡上了這種嗜殺的感覺。那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無疑是一場社會性災難。

  ??但是，聽了你剛剛的話以後，我也是真的第一次這麽清醒的意識到了自己的狹隘。你說得對，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但是我不能因為害怕他將來再次犯罪就想要直接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他也是條生命，我也沒有資格打著正義的幌子，來行非正義的事兒。

  ??所以，我現在想拜托你，製約他，教導他，引領他做一個合格的普通人。這樣也不枉老天給了他來我們人的世界走一遭。”

  ??這一刻，文馨不得不承認，關建作為公職人員的思想覺悟是真的高。這個隊長真的不是說說而已的職務，他的思想和為人配得上。

  ??“抱歉，關隊長，我剛剛也是有些過於激動了。”

  ??“這件事兒呢還是請你放心，我既然答應把麟鋒留在身邊，自然是要對他今後的所作所為包括一言一行負責的。我雖不能保證他將來會對社會做出多大的貢獻，但是我卻可以保證絕對不會讓他成為社會的危害，無端傷害平凡的普通人。”

  ??聽到文馨的這句保證，關建暗暗鬆了口氣，雖不能完全放心，但是好歹心裏也有了些安慰。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到現在已經是最好的解決了，若是沒有文馨，那麽事情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樣？還要死多少人？會朝著什麽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他現在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從警隊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雖然溫度更低了，但是文馨卻意外的覺得這個冬天也沒有冷得那麽讓人受不了了。

  ??回去的時候，依然是程煜開車，文馨坐在副駕的座位上，而後座卻比來時多了活生生的一個“人”。

  ??麟鋒新奇地扒扒這裏看，又扣扣那裏，沒人搭理，也忙得樂嗬。

  ??程煜幾次通過後視鏡去看他，都忍不住嘴角抽搐。相比於他的“含蓄”，文馨的反應就相對大膽直接得多了，她甚至頻頻轉身去看他的行為。

  ??若不是她一直皺著眉，神色不是很愉快的樣子，程煜這個千年老醋壇子早就香飄萬裏了。哪能讓這麽個小崽子在他的車裏耍猴式的撒野啊！

  ??文馨是忍了一路，終於到家了，門一關再也不用有所顧忌了。

  ??她拉著程煜一同坐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看著老老實實一臉懵逼站在對麵萌萌噠的麟鋒。

  ??“說吧，今天為什麽管我叫娘親？”

  ??“因為你就是我的娘親啊。”

  ??文馨沒好氣兒地翻了個白眼兒：屁，我信你的鬼！

  ??“不說是吧？那行，以後就別跟著我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麟鋒幹淨的小臉上委屈更甚了，幹淨得不染凡塵的眼睛甚至又起了霧氣。

  ??“乖兒砸，你看我也沒用，你媽生起氣來別說是你了，我也得圓潤的離開。所以你還是說實話吧。”

  ??文馨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懷疑人生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

  ??媽媽咪呀，這真的是程煜嗎？“你被鬼上身了？”

  ??“啊？？？！！！”

  ??“那你說的什麽話？真把他當兒子了？當爹這麽有癮？”這句話她是靠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的，但是，不成想就這樣，還是被麟鋒給聽了個清楚。

  ??“爹爹，麟鋒愛你，麟鋒這輩子隻認你一個人是爹爹。娘親，你以前很喜歡爹爹的，難得爹爹也這麽愛你，你要懂得珍惜哦！不可以再給麟鋒找別的爹爹哦！”麟鋒借機表忠心道。

  ??文馨：“……”這特麽不愧是妖精，瞧瞧，這說的是人話？怎麽不直接把他給機靈死？！

  ??程煜開心是開心，但是，現在他對這個麟鋒也是充滿了懷疑，本就來路不明，一上來就這麽拍馬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怎麽總感覺他好像話裏有話，越想越覺得他說的那些話暗含著上一世的事情。

  ??“麟鋒，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娘親。你別給我東拉西扯的，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程煜的臉色也冷了下來：“還有，為什麽一看到我就認爹，最好都一並解釋清楚了。”

  ??麟鋒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老實了。

  ??他像極了一個犯了錯誤被家長逮到了的熊孩子，眨著霧蒙蒙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覺娘親，姐姐身上的氣息很熟悉。那天，自從路野那小子用我畫了姐姐的畫像開始，我就感覺很親切，一點兒也不想傷害姐姐，所以我才燒了畫。

  ??今天姐姐找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熟悉的靈魂氣息，腦子裏就一直有個聲音讓我趕緊飛到你的身邊。

  ??後來姐姐摸了我，我一不小心偷喝了姐姐一口血。然後人家就幻化成了人行。”

  ??文馨有些驚訝的點點頭，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完好無損的手。難道當時是因為它太燙了，所以竟然連被人偷喝了血也沒察覺到？

  ??“那你叫他爹爹又是怎麽回事兒？”

  ??“這個啊，就，就娘親一直對爹爹求而不得，所以我想幫幫娘親。”

  ??文馨：“哈？？？”她真是信了他的鬼，簡直滿嘴跑火車沒一句能聽的，虧得她剛剛差點兒就信了。

  ??程煜：“什麽？！！！”

  ??文馨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程煜，然後又轉回視線冷冷道：“麟鋒，想象力挺豐富啊！這種謊話你也編得出來？！優秀啊你。”

  ??說著，她抓起一個龍貓抱枕就對著他迎麵砸了過去。

  ??麟鋒一個側身就完美地躲過了攻擊：“娘親姐姐，你冤枉麟鋒了，這些都是麟鋒的記憶，麟鋒沒有說謊。”

  ??那認真的模樣和眼神，讓文馨忍不住地想翻白眼兒，特麽的，這演技，奧斯卡欠你一套小金人啊！！！心說：為了巴結程煜，你可真是什麽都敢說啊，這麽拚！就這麽想給他當兒子？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文馨沒有發現的是，自從剛剛麟鋒說了認爹的原因後，程煜就格外的安靜。

  ??此刻的他心裏驚濤駭浪，麟鋒的話無疑不是印證了他之前腦子裏無端冒出來的猜測。

  ??麟鋒，真的是上一世就認得他們的存在。他害怕了，心虛了，怕從他的口中說出他親手殺了她的事實。

  ??他呼吸變得困難，臉色也有些發白，不行，他得趕在麟鋒再次開口之前，阻攔這一切。

  ??他強行壓製住自己慌亂恐懼的心，故作鎮定地站起身：“馨兒，你先休息，我先帶麟鋒回房了。其它的事兒咱們明天再說。”

  ??“啊？哦，好。有什麽需要你再喊我。”

  ??麟鋒感受到了他的異常，剛想開口就被程煜不動聲色地捂住了嘴巴，半強製性地拖著他一起開門走了出去。

  ??文馨奇怪地看著已經關閉的房門，總感覺有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卻想不起來。恰巧一陣困意襲來，她被迫打了個哈欠。索性也就決定暫且拋下一切鑽進了浴室。

  ??另一頭，程煜拉著麟鋒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開門就看到青勾一臉饒有興致地盯著跟他一同進門的麟鋒看。心裏不由就是一個咯噔。

  ??下一秒，麟鋒就從自己的身旁衝到了青勾的麵前，圍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探出頭不停地聞青勾身上的氣味兒。

  ??青勾伸出一隻手指，按在了麟鋒的額頭讓，讓他往後退了退：“好了，麟鋒。我不是肉包子，你也不是狗。”

  ??麟鋒眨了眨清澈見底的大眼睛，裏麵滿是疑惑：“咦？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記得你身上的味道。”

  ??他大概是十分疑惑，也十分懊惱。俊俏的五官都糾結在了一塊兒。

  ??青勾心說：我是主人座下十殿閻羅之首的青勾，你是主人從不離手的審判筆，雖無直接交流，但好歹也是認識幾百年了，能不熟嗎？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麟鋒作為主人手中的審判筆，竟然有朝一日也能在機緣下幻化成人？！！！甚至還生出了神智。這事兒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

  ??這邊一新一老兩個舊識，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個看著迷糊實際更糊塗的一鬼一筆開啟了自然的跨服聊天環節。

  ??而另一頭的程煜此刻已經是完完全全地石化在了門口。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負麵情緒輪番上陣。沒有當場崩潰實屬戰神意誌強大。

  ??雖然他十分的不想去琢磨，不想去猜測，不想去深思，但是他還是知道了事實的大致真相。

  ??因為麟鋒的突然出現，讓他成功地窺探到了前世的一些呼之欲出的真相。大腦一陣動蕩，他被迫跌倒在地，前世的記憶碎片再次被喚醒。

  ??“爹爹！”一聲兒驚呼從麟鋒的嘴裏脫口而出。

  ??緊接著青勾的一聲兒冷笑也忽然而至：“嗬嗬……你倒是看得起他。”

  ??他臉色不愉的拉住正欲抬步跑向程煜的麟鋒：“傻筆，別激動，你如果不想讓自己以後後悔，就信我的，不要對他過分熱情。”

  ??麟鋒掙脫他的束縛：“你才是傻逼，挑撥離間的傻逼。”

  ??青勾：“你……操！”氣死老子了，有口不能言，還被一隻剛剛生出靈智化形的筆他媽給罵了。

  ??他氣得要死卻不能回罵過去，就因為對方是主人心愛的審判筆。

  ??氣得鼓鼓的某隻鬼，為了安慰自己，隻能寄希望於主人徹底覺醒。到那時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傻筆該如何跟主人交待你這叛主一般的行徑。

  ??想到這兒，他一掃剛剛被罵傻逼的憋悶心情，甚至想引吭高歌慶祝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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