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不是挺正常的嘛？”文馨笑著說道。

  ??程煜皺著眉，神色複雜。垂著頭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下一秒，隻見他突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鎖鏈的一端，握在手中，再張開時，八字扣的鎖鏈已經變成了幾片鐵片。

  ??但是，這一次，他臉上的神色倒是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文馨的兩條黛眉蹙在眉心，扭打在一起，表情看起來有點兒凶，但並不扭曲。

  ??程煜看著手中的鐵片，文馨看著他的臉，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一時間倒是出奇的安靜。

  ??不過這樣詭異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落地的石英鍾時針指向九點的位置，代表今天的課程終於結束了。

  ??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兒清晰地傳進耳朵裏，然後又漸行漸遠，最後歸於平靜。

  ??文馨再次對程煜伸出了手：“啊昱。”

  ??程煜有些木訥地轉過頭看著她，眼神中滿滿的都是迷茫不解，恐懼以不像之前那般濃烈。

  ??她突然就笑了：“愣著幹嘛？再試一次啊！這次，你一隻手握著我，一隻手握住鐵鏈同時用力。”

  ??程煜這次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一點兒都沒有猶豫。隻是在他準備好了之後淡淡地問她：“可以開始了嗎？”

  ??文馨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蜇了一樣，有點兒疼，但尚且忍得住。她知道，他的心並不平靜，盡管他把麵部表情管理的十分到位，看不出任何破綻，但是，他混亂的心跳和起伏不定的胸腔卻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他既然這麽做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然後擔心他，那麽自己就配合他一次又何妨？

  ??“當然，開始吧。”

  ??跟上次一樣的結果，當他用到了三層力的時候她的手就感覺到了疼痛，為了不想讓他因為弄傷自己而難過自責，她選擇了叫停，盡管現在這個力度還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然而，程煜隻鬆開了握著她的那隻手，握著鐵鏈的那隻手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紋絲未動。但是卻也沒有再繼續用力。

  ??文馨拍了拍他的手：“鬆開啊。”

  ??程煜沒動，他隻是哄著眼睛看著她：“馨兒，我可能真的變成了個怪物。”

  ??語氣平平淡淡，沒有一絲起伏聽不出什麽情緒。但卻聽得文馨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心密密麻麻地疼著慌得一批“啊昱，說好的，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你不可以反悔。”

  ??反悔嗎？怎麽可能？隻要是你，我怎麽可能後悔？我怎麽敢後悔？我怎麽舍得後悔？我怕的，不過是你轉身離去的背影罷了。

  ??他笑了，臉部肌肉牽動了眼角，一滴淚就這麽不受控製地跑了出來：“不悔！永遠！”

  ??說完，他慢慢攤開了握著鐵鏈的手掌，一小堆鐵屑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文馨緊緊地咬著後槽牙，這才沒讓自己的下巴被驚掉下來，但是眉眼彎彎的桃花眼卻是控製不住地瞪了個圓滾滾。

  ??她隻能盡量讓自己表現得看起來平靜一些。說實話，當她聽到程煜說的那句“他可能真的變成怪物了。”之後，她就做好了心裏準備，接受鐵鏈變成鐵片，而且也有信心可以做到麵不改色欣然接受，但是，可但是，眼前的這副景象，真的是超出了她想象的邊界負荷了。

  ??她努力克製，控製著自己的手不發都打顫，用手戳了戳那堆鐵屑。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啊，啊昱，你確定是用了同等的力氣？”

  ??程煜閉著眼睛點了點頭。下一秒就聽到了文馨驚恐的聲音。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的一顆心碎成了無數渣渣，疼得他呼吸不暢。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嗎？自己最終還是失去她了嗎？可是自己明明已經那麽努力地去彌補自己上一世對她的虧欠了。老天難道真的要這麽殘忍一點兒機會和餘地都不留給他嗎？

  ??眼淚說著顫抖的睫毛流了下來。

  ??然後他不敢置信地聽到了來自天使的聲音。

  ??“我們一起變成怪物了，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天定的緣分，絕配啊？”

  ??一瞬間，他的眼淚戛然而止，猛地睜開了眼睛，顫抖著聲音：“你，你說什麽？”

  ??“唉？你怎麽還哭了呢？”

  ??心髒強烈地跳動聲兒讓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夢，他一把按住了給自己擦淚的手。

  ??“馨兒，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好嗎？”

  ??文馨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奇葩的要求，但是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隻能重複道：“唉？你怎麽還哭了呢？”

  ??“不是這句，上一句。”

  ??他的樣子太過執拗，語氣也認真得不行。不明所以的她一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麽，試探著說道：“咱倆都是怪物，天生一對兒？絕配？”

  ??程煜笑了，一把把她圈進了懷裏。沙啞著桑子：“謝謝！”

  ??“？？？”什麽情況？為什麽突然道謝？我怎麽感覺我們不在同一頻道？

  ??她嚴重懷疑她與他在異次元裏，跨服聊天兒。

  ??這時，青勾飄了過來，看了眼地上的坑和鎖。不動聲色地扯出一抹邪魅的笑。

  ??“主人，計劃怕是趕不上變化快了。”

  ??青勾的突然出聲兒嚇了兩人一跳，文馨自己這才想起來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趕忙跟程煜分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出什麽意外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生怕聽到什麽壞消息。

  ??然而青勾隻是聳聳肩，笑著道：“下雨了。”

  ??“？？？什，什麽？”許是太過驚訝，一時間沒有回過神，有些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我說，下雨了，烏雲蔽月。吸取生機的計劃隻能被迫擱淺了。”

  ??文馨腦子裏緊繃的那根神經瞬間崩裂，她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靜下心來以後，耳邊很快傳來了“唰唰唰”地下雨聲兒。

  ??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她，拉了拉程煜的手，看著他激動地說：“啊昱，你聽到了嗎？我們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老天都在幫我們，我們又多了一個月的時間了。”

  ??程煜也跟著笑：“知道了，不早了我們趕緊下去吧。”

  ??“不行。”

  ??“怎麽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鎖，又指了指通往天台的鐵門：“我們得想辦法還原，不然會打草驚蛇。”

  ??不等程煜開口說話，青勾就搶先一步淡淡地說：“你們先走，這裏交給我。”

  ??“好，辛苦了。”文馨絲毫不關心青勾如何把這裏還原，因為她知道，他有那個實力。

  ??她跟程煜手拉手下了樓，一路上，兩個人安安靜靜地一句話都沒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出了教學樓站在樓前的遮雨簷下，看著麵前寒氣逼人的雨幕，文馨說：“真沒想到入冬後迎來的第一次降水竟然不是冬雪，是冬雨。”

  ??程煜脫下自己的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冬雨寒，別感冒了。”

  ??厚厚的風衣上，帶著他的體溫還有那熟悉的木果香。很暖很貼心。

  ??但是文馨還是把衣服扯下來，重新披回到了他身上：“知道冬雨寒涼就多穿點兒。這鬼天氣，這種風度就算了吧。”

  ??看著他又要把衣服取下來，她趕忙指了指站在一旁看戲的紅衣和果果：“穿上吧，別著涼。有她們在，這冬雨還輪不到我們淋。”

  ??程煜笑了，趕忙把風衣穿好。

  ??文馨伸手為他係上扣子：“謝謝。”

  ??他呼吸一窒，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在樓上發生的一切。雖然不解，但已不必細究。隻要她（他）在就好。

  ??“紅衣，果果，青勾在幫我善後，我們先送啊昱回去。”

  ??程煜笑了笑沒有拒絕：“麻煩了。”

  ??“程煜哥哥，我們都是自己人，你不要這麽客氣呀。”果果小可耐，甜甜地說道。

  ??“你看，連果果都懂的道理，你還要跟我們瞎客氣。”文馨附和道。

  ??“是，我的錯，下回注意。”

  ??兩人兩鬼說說笑笑朝著男生宿舍樓走。

  ??青勾站在天台上把一切看在了眼中，一張臉隱藏在黑夜中看不出神色。但從周身的氣場上來看，心情應當是不錯的。

  ??他站在天台上目送她們到了男宿舍樓下，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動身飄了回去。

  ??青勾回來的氣候，程煜才剛進宿舍不久，屁股都沒坐熱。

  ??“回來啦！”

  ??“神力覺醒了以後就是不一樣，恭喜啊。”

  ??程煜騰地一下就從床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東瀾戰神何必如此激動，神力覺醒是好事兒，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幫主人，苦於沒有能力嗎？眼下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願？”

  ??這話，青勾是笑著說的，但是不知為何，程煜看到這樣的青勾，竟無端地升起一股心慌。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也對，我一直對你冷言冷語的，突然對你這麽友善了你不習慣是吧？別怕，東瀾戰神，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飄走了，明顯是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程煜的心更慌了，按照青勾之前對自己的態度，他絕對是最不希望看到自己過上好日子的一個。這讓他對那句好日子十分忌憚。

  ??原本，他是無比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幫文馨分擔一些的，但是看到青勾那一係列的反應，他反而有些害怕自己這突然覺醒的所謂的神力了。

  ??漆黑的夜，除了唰唰的下雨聲兒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這麽大的冬雨，一時半刻肯定是停不下來的，沒有月光，文馨也就不用擔心那些生機。但她仍就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她在想程煜那突如其來，無處探究的力量。很顯然，那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人類的極限，不是正常人所能擁有的。

  ??但她也早就知曉，程煜跟她一樣，都不是正常人。她現在就是有些好奇，為什麽程煜的力量對自己的影響那麽小？難道自己的骨頭會比那鐵鏈還要硬？硬骨頭也不是這個硬法兒吧？

  ??文馨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她隻知道他又以上帝視角進入了自己的夢中。

  ??還是那個女人，跟自己長著同樣一雙桃花眼的女人。跟前兩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了。

  ??女人坐在長滿了青草的山丘上，仰頭看像天空。

  ??“幽蘅，你要的酒。”

  ??女人聞聲頭都沒回地回道：“小金，你來晚了。”

  ??文馨想，原來這個向仙女一樣的人叫幽蘅，好獨特的名字。她順著聲音的來源朝著山坡下看去。

  ??被叫做小金的男人長得高大帥氣，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向往的溫暖力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金色的太陽。小金這名字倒是跟他陪的很。

  ??小金提著兩壇酒在幽蘅身旁坐下，看著她的眼神中寵溺太過濃烈，讓文馨這個第三者都有些羨慕。

  ??他遞給幽蘅一壇酒，然後把自己的那一壇也啟開。

  ??幽蘅看著他笑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壇。

  ??“幽蘅，過分了啊！這是我的。”

  ??幽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默默地閉上嘴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樣子。可文馨看得分明，他的眼神中並無一絲委屈和抱怨，反而有幾分隱忍克製的心疼。

  ??心疼？她有些意外，不知道為何會把那個眼神解讀為心疼。

  ??幽蘅獨自一個人喝著酒，一言不發，小金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他眼神裏的情緒太過複雜，她看不懂。

  ??一個空酒壇應聲兒碎，幽蘅隨手撈起另一個酒壇。小金終究是抬手攔了下來。

  ??“幽蘅，夠了。”

  ??“放手。”

  ??“你的眼裏，心裏除了他能不能給別人留點兒位置？”

  ??“你以為是我不想嗎？嗬……”

  ??文馨是被心髒的抽痛，活生生地給疼醒的。她抬手抹了把臉，冰涼一片的臉頰上，淚痕還沒有幹透。

  ??胸腔裏的那顆心似乎沒有剛剛那麽疼了。

  ??為什麽？明明是別人的故事，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痛？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同身受的絕望，心痛，為什麽自己會那麽清晰的感受得到？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那個叫小金的男人，還是那個叫幽蘅的女人，文馨分不清楚，也辨別不明白。

  ??這一夜，就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夢，淩晨兩點多醒了，就一直睜眼到了天亮。

  ??腦子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微的腫同時，還有一點點的痛。

  ??“天，文馨，你怎麽起這麽早？”

  ??“等等，你昨晚睡了嗎？”葉嵐兒皺著眉頭問道。

  ??“睡了啊。”她有些沒精打采地回道。

  ??“睡了？那你是打算跟大熊貓搶飯碗嗎？”

  ??“你就別抬舉我了，跟國寶搶飯碗，我可沒有那麽高的實力。”

  ??“沒有？！我謝謝您，麻煩您去照照鏡子，回來再說這話。”

  ??“嵐兒，沒休息好的是我吧？怎麽你比我還要暴躁啊？”

  ??葉嵐兒噎了一下，有些話，由於自身性格的原因，她根本沒有辦法當麵說出口，所以隻能這樣別別扭扭地表達著自己對她的擔心。

  ??“文馨，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好嗎？”

  ??“沒有，我昨晚是因為做了個噩夢，所以就……”

  ??“不是，你沒騙我吧？你，鬼姐。竟然被噩夢嚇醒了？”葉嵐兒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我，我被噩夢嚇醒了很正常好嗎？誰規定膽子大的人就不怕做噩夢了。”

  ??“好好好，你牛，你有理好吧？！難得你起這麽早，趕緊洗漱完出去一起吃早飯。”

  ??這時，係在文馨腰間的收妖袋突然閃了閃。文馨的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起來，裏麵充滿了驚喜期待的目光。

  ??她一把把葉嵐兒推進了洗手間：“嵐兒，快，你先進去，我師父要過來了。”

  ??“啊？哦！”葉嵐兒剛剛反應過來，洗手間的門就被文馨給關了個嚴嚴實實，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不怎麽適合見人的睡衣，隔著門喊道：“喂，你好歹給我扔套衣服進來啊。”

  ??“師父，您總算出現了。您還好嗎？您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聯係不上您有多擔心嗎？”文馨越說越委屈，眼睛都開始泛紅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確強烈地表示出對他的關心。道清真人的心有點兒暖，心裏頓時產生了一種自家傻孩子終於長大了，會關心人，懂得關心人了的欣慰和成就感。

  ??他抬手抹了抹愛徒的頭以示安撫：“是為師的不對，走的時候忘了交代你，讓你擔心了。師父跟你道歉。”

  ??文馨沒有想到自家師父竟然會跟自己道歉，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待回神後竟然詭異的有種自己在無理取鬧的錯覺，和大家長善解人意，寬宏大量不計較的即視感。

  ??但是她知道，事實它不是這樣的啊？“師父，您這次到底去哪兒了啊？怎麽您給我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沒有用啊？”

  ??“我回道觀的密室裏修煉去了，為了不受外界的打擾，打開了隔離陣。”

  ??文馨：“……”她承認，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要欺師滅祖的。太不像話了，隨著時間的積累和沉澱。越接觸她就越發現，師父在自己眼裏的人設正在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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