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千信和三玖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他還是隔天去一次，三玖則是每天都去。在那裏千信和三玖慢慢會說許多平時不會說的話，他發現三玖也沒有他想的那麽陰沉不愛說話，漸漸的他察覺到三玖對曆史特別感興趣，尤其是戰國史。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他突然想到一條可以讓五姐妹學習可以改觀的道路，千信決定下次和她們好好說一下。

  ??放學前千信收到了真白的郵件，她的編輯兼朋友飯田淩乃過來找她了，千信見過那個淩乃，是個年輕精幹的成熟女性，有次千信碰巧遇到她還聊了幾句關於真白的漫畫，她興奮地說真白的弱點突然神奇的解決了，漫畫情節陡然變得有趣起來，菜花莊裏天然呆男主角的奇妙日常讓人耳目一新，愛財如命的女主角雖然著墨不多，但是因為其坦率誠摯的性格而廣受好評。千信聽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壓製住嘴角抽搐的肌肉，真白那家夥的故事發明是用櫻花莊裏的人為原型，而且居然還把男女主角的實際性格顛倒過來了。

  ??椎名真白那家夥，果然很腹黑哇。

  ??飯田淩乃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真白和她一起出去也不用擔心，淩乃會開著她的小甲殼蟲像以前一樣送真白回到櫻花莊的，而且最近千信的事情有點多，很多時候真白也是一個人回去的，有時候還能碰上美咲兩人在外麵瘋夠了才回來。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有成長呢。

  ??千信一看，正是一連三天都沒見過麻衣，千信看見麻衣地慢慢走上樓梯。

  ??“麻衣同學！是你啊，坐車回去嗎？”

  ??麻衣回頭看見千信朝她揮手，她想了想，轉身走下來。

  ??千信問道：“今天不坐車了嗎？”

  ??麻衣歎了口氣：“不坐了，反正也不遠走回去好了。而且……”

  ??“而且…？”

  ??“而且說不定又和上次一樣引發騷動。”

  ??麻衣和千信肩並肩走在路上。

  ??從車站走到櫻花莊這條路千信一個人走過很多次，帶著真白也走過許多回，和剛剛認識的人不遠不近不緊不慢一起走倒是非常新鮮的體驗。馬路寬敞筆直，不時有轎車呼嘯而過偶爾還能聽見大功率摩托車或者改裝跑車獅子般低吼的馬達轟鳴聲然後是警笛聲和喊話聲。那些有錢的飆車黨一腳油門下去幾乎是風千信一頓午餐的錢。

  ??人行道上鋪著的是剛剛翻新過的厚實地磚，這種地磚青石般堅硬拿起兩塊輕輕敲擊會發出短促悅耳的脆響，據說一塊用十年也不會壞，但前一次鋪設的時間也遠沒有十年就重新更換，多少錢是白白浪費在這種地方呢？多少國民生產總值是建立在建築物上的拆與建呢？

  ??風千信盯著塗著豔麗顏色的地磚漫無邊際地想到，明媚的黃色塗色讓他想起烤的金黃的饢餅再抹上重口味的辣椒醬…他不敢繼續想下去，把視線投向穿著天藍色校服的麻衣，馬上聯想到可口的藍莓醬抹炸饅頭……

  ??“你怎麽回事？看著我的眼神好像要把人吞下去一樣。“

  ??麻衣感覺到風千信的眼神，看過來，卻發現風千信紅著眼睛用衣袖擦口水，像灰狼盯著獵物的眼神，即下流又危險。她非常不快地質問道。

  ??“沒吃午飯，餓的有點快”風千信訕訕笑道，“放心好了，我的菜單還沒有擴展到人類。”說完，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麻衣冷淡地回道：“一點都不好笑，剛才我真的感覺到了威脅，你的眼神真的會把人吞下去一樣，像野獸一樣的眼神。”

  ??“啊，有時確實會因為眼神被說嚇人，還被警察重點監控，說是野獸也太傷人了。”

  ??風千信當然是在開玩笑，他喜歡和朋友或者稱得上朋友的人開玩笑，櫻島麻衣大概是稱得上朋友，因為在他看來互相請客吃飯就是簽訂契約一樣的成為朋友的儀式。從別的角度而言，言語雖然銳於刀劍落在他身上卻像羽毛一樣輕飄飄，柔軟。他很早就明白，語言本身是沒有威力的，被打敗的人其實是自己從心理上壓倒了自己，真實的，對所有人來說，隻有餓肚子會一樣難受。不為言語所動，風千信從不認為是值得誇耀的品格。

  ??麻衣卻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聽了千信的抱怨，她彬彬有禮地道歉道：“對不起，把你的眼神比作猛獸的確是損害動物的尊嚴，應該是饑腸轆轆小狗的眼神。”

  ??說出這些話連麻衣自己都覺得驚訝，以她接受的禮儀教育哪怕對敵人也不會惡語相向，這種不講禮儀的感覺相當新鮮，而且此時她的交談對象本身就是一個率性妄為，蔑視一切規矩的家夥。麻衣沒有和其他人深入交談的經驗，和人打交道的經驗也隻是維持體麵的互相問候，就像蜻蜓點水，她既沒有朋友，也有勇氣接受沒有親密夥伴的事實一個人既不喜悅也不悲傷地生活下去。哪怕如此麻衣也能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個非常罕見的人，可能也正是這份不同尋常，他們才能像正常人一樣交流吧。

  ??風千信低著頭默默地走著，看上去像被老師教訓過的小學生。麻衣瞟了幾眼想著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話太過分了，她雖然不會罵人，但說起刻薄話其實相當厲害。她正想著要不要出言安慰一下垂頭喪氣的風千信，走著走著風千信突然跳起來嚇她一跳。

  ??“怎麽了？”她問。

  ??“是十塊錢。”風千信警惕左顧右盼，移開釘在地上的腳露出踩著的硬幣，低聲道。

  ??他敏捷地撿起錢，往褲子上蹭蹭放進衣袋裏。“錢就應該躺在錢夾而不是扔在地上地上對吧。“他的聲音好像是收留一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心懷慈悲，冠冕堂皇。

  ??“撿到的東西不還是違法行為。“麻衣道。

  ??“別這麽死腦筋啊，十塊錢能買根吸管嗎？“

  ??“你拿走微不足道的地十塊錢丟下的可是更珍貴的德行“，麻衣皺了皺眉，在某些地方她固執的像塊鋼板，“如果不是十塊是十萬呢，你會交給警察嗎？”

  ??風千信聳了聳肩，“我有我的道德。”

  ??麻衣不能苟同，氣氛有些沉悶。

  ??千信咳嗽了一下，說道：“見者有份？”

  ??看著風千信假裝大度的臉，麻衣覺得有些幼稚，又有些好笑。

  ??“把我那份捐給有需要的人吧。”

  ??“那我得撿多點了，麻衣同學那看你，要不先掉個百八十萬資助一下？錢多好辦事嘛，沒錢簡直什麽都幹不成。”

  ??“錢迷。我身上怎麽可能帶那麽多錢。”麻衣瞪著風千信，一個普通高中生怎麽可能隨身帶著巨款，換成現金簡直就是隨身帶著一塊大磚頭，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出門也不可能隨時隨地拎著裝滿現金的手提箱吧。

  ??風千信的臉上卻露出很意外的表情。“誒？麻衣同學不是富婆嗎？”

  ??不知道是不是富婆這個詞惹惱了麻衣，她生氣地盯著千信，“誰是富婆？這話是誰說的？”麻衣的聲音冷的像冰過的，風千信當然不會承認是他說的，抬頭望著天，低頭看著腳尖。

  ??“我算是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了。”

  ??“那可說不準，我保證你不知道。”

  ??麻衣用澄澈的眼神看著風千信，像足球教練一樣交叉雙臂，“我怎麽會不知道，反正這個年紀的男子高中生腦袋裏裝的都是H的事情吧，你說我不知道，我其實全都知道。富…婆，這個詞匯也出自那種很那個的場所吧，我什麽都知道。”

  ??風千信驚訝地咋了咋眼睛，他沒想到看起來像個小大人的櫻島麻衣其實非常純真，她甚至不好意思說出紅燈區風俗業的名字，這可不常見，現在比麻衣年紀還小的初中女生就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和班上男生說些露骨的黃段子。

  ??“幹嘛這樣看著我？”

  ??風千信心裏回答，當然是在看珍獸啊，笨蛋。口上卻回答道：“也有腦袋裏裝的不是H的高中生吧。”

  ??“比如？”

  ??“滿腦子想著卷走財產找情人的小白臉。”

  ??麻衣說不出話了，鄙視地眼神已經表達不了她的心情，半天才憋出一句短短的話，“更差勁了。”

  ??微醺的晚風迎麵吹來，麻衣覺得臉上涼絲絲的，風裏還帶著大海的潮味。這裏靠近海灣，每天傍晚在城區也能聞到微鹹的風，她突然想繞去海邊，脫下鞋把腳埋進帶著白天陽光餘溫的沙子裏，感受海浪一次次淹沒腳麵有退去，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撿到漂亮的貝殼，放在窗戶上。

  ??她回頭看了下眼睛像個探照燈一樣在街上掃來掃去的風千信，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家。”麻衣道。

  ??千信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含糊地回道：哦哦，好的，再見。他垂著頭，像落日後的向日葵，堅貞不渝地向著轉到地球另一側的太陽，期待著。

  ??麻衣和千信分別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算什麽，她嘲笑自己的幼稚，同時意識到自己也會有幼稚的一麵。

  ??該不會被那個笨蛋看出來了吧？她突然有些擔心，馬上又釋懷，那個人的話，雖然聰明但其實是個粗心眼的人。

  ??晚上，麻衣洗完澡一個人躺在豪華公寓的大床上，製服熨燙著整整齊齊掛在床頭的衣櫃，第二天上課要用的課本也分門別類裝在書包裏。一夜無夢，她睡的不錯。

  ??吃過好的馬草，稻草就再難入口了，非常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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