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別客氣，老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咱們去看看公子吧。"顧大夫也是個快人快語的利索老頭子。滿頭白發，卻紅光滿麵，精神矍鑠。他將馬繩遞給王府守衛後，便幹脆先行一步，走上石階。

  ??潘景元，常遠兆和潘映雪，也都趕緊跟了上去。

  ??潘朗月躺在床榻上，接受第四位醫生的診斷。

  ??他心裏也不抱任何的希望，隻是盛情難卻而已。

  ??杜若桐給顧大夫和常遠兆送來了茶水，便默默退到了角落裏。她已經不願意再聽一次那殘忍的結果，讓自己再受一次殘酷的打擊。這些日子，她已經受夠了。

  ??顧大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掀開蓋在朗月腿上的薄毯，一言不發的查看了好一會兒。從頭到尾，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屋子裏的人，誰都不說話，氣氛沉悶壓抑。

  ??當杜若桐打算退出去，幫王媽媽她們張羅晚膳事宜時，顧大夫終於將薄毯蓋了回去，坐直了身子，定定的望著朗月。

  ??老人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讓朗月心裏有些發怵。但仔細一想，事到如今，還能有更壞的消息了嗎？

  ??"顧大夫，有什麽就直說吧，我頂得住。"朗月很勉強的擠出一個微笑，故作堅強的說道。

  ??顧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朝他微微一笑，終於開口說道："年輕人，你真舍得，切了自己這一雙腿嗎？"

  ??這句話，讓屋子裏的人全都為之一愣。

  ??"當然不舍得，可總得活下去啊。"朗月無奈又心酸的說道。

  ??顧大夫挑了挑眉，轉頭看了一眼朗月的父母。接著又轉向他，說道："我要是說，能保住你的腿，也能保住你的命，你信嗎？"

  ??這句擲地有聲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振。就像冰封數百年，終於投入了一絲陽光。

  ??潘朗月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沒有做出反應。

  ??顧大夫笑了："怎麽？不相信老頭子的話？"

  ??"信！我信！"朗月一個激動，伸手握住顧大夫的手腕，眼睛裏閃爍的神采就像是快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浮木。

  ??潘景元也震驚的望了望常遠兆，對方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讓他暫且淡定。

  ??杜若桐兩個箭步衝到顧大夫麵前，帶著哽噎的聲音激動的問道："大夫，您說的是真的嗎？"

  ??"你們別高興的太早，我隻說，可以保住他這兩條腿，可並不代表，他今後就能重新站起來。其實他這雙腿傷成這樣，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廢了。但我不忍心叫這漂亮娃娃今後比別人少一大截，這才要幫你們想辦法，留下他的腿。"顧大夫坦率的說道。

  ??"我都明白！我不奢求那麽多，隻求能保住這副殘軀，求大夫幫幫我！"朗月眼眶含淚，激動的請求道。

  ??顧大夫看了一眼杜若桐，她也含淚點點頭。

  ??顧大夫又看向朗月，對他說道："我可得有言在先，這醫治過程，大約會叫你痛不欲生……"

  ??還沒等他說完，朗月便搶白道："怎樣的痛苦我都能承受！求大夫為我放手一搏！"

  ??顧大夫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胳膊，囑咐道："那你今晚就好生飲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便給你接骨搭筋。"

  ??說完這句話，顧大夫便站起身，走出屋子。

  ??潘家人自是歡欣鼓舞，猶如重獲新生。

  ??南宮羨夫婦和常遠兆跟著大夫走出去。

  ??顧大夫走入花園裏站定，轉身對常遠兆說道："我先走一步了，明日一早再來。你說你小子，要麽就不找我，要找，就給我攬這麽大一活。"

  ??"顧叔，此事，您有多大把握？"常遠兆問。

  ??"怎麽的，你以為我老頭子信口開河？"

  ??"豈敢，我這不就是求個心安嗎。"常遠兆陪著笑說道。

  ??映雪猜出常遠兆心裏的疑惑，其實，也是此刻所有人心裏的疑惑。但她也知道，常遠兆不方便開口問。想來想去，便自己開口做了惡人："顧大夫，之前的幾位大夫，都診斷說朗月的雙腿萬萬保不住了。您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辦法？先跟我們說說唄。我很好奇啊！"

  ??顧大夫看向她，輕笑了一聲，說道："特殊的辦法？哪有什麽特殊的辦法？不過就是切開皮肉，接骨搭筋罷了。之前的大夫，不過是見他傷處太多，怕給他灌多了麻醉湯醒不過來。又怕不用麻醉湯，中途把他給疼死了。"

  ??聽他這麽一說，映雪的表情更加疑惑。

  ??"那對此，顧叔可是有兩全之策了？"常遠兆問。

  ??顧大夫摸著胡子又笑了笑。"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真是不會用腦子。"

  ??"您是不是打算與幾位大夫同時進行醫治，這樣一來，就大大節省了時間和麻醉湯的藥量？"南宮羨問道。

  ??顧大夫看向南宮羨，挑著眉眼，露出好奇的神色："這兒終於有了個聰明的。"

  ??說完，便背著手舉步離開，還拋下一句："讓他們都準備準備，明兒別拖我後腿。"

  ??南宮羨夫婦與常遠兆相視一笑，便走到一旁的石桌石凳邊先後入座。潘景元也在此時走出屋子，向他們走來。

  ??"謝謝你。"他一走到常遠兆麵前，便一本正經的說道。映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二叔。

  ??"說什麽呢？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種話嗎？"常遠兆也斂起笑容回道。

  ??潘景元坐在映雪對麵，四個人，擺出了開座談會的姿態。

  ??"想不到，咱們有生之年，還能在這個地方見麵，說話。"潘景元對常遠兆說道："你還記得上一次咱們坐在這裏聊天，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嗎？"

  ??"往事不可追，景元，你都開始回憶過去了，就證明咱們老了。"常遠兆笑著說。

  ??潘景元也笑了起來："你看看他倆，咱們可都是抱在手裏過的。一個從繈褓中的嬰兒，變成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個從調皮搗蛋的小屁孩，到如今比你還高。再不服老也不行啊。"

  ??在座四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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