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景元和潘朗星此時也隻能痛苦的閉上雙眼。這個時候，作為親人，如何抉擇都是錯的。

  ??母親的哭聲，並未讓潘朗月心軟。他活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自愛又驕傲的。他可以勉強接受自己的廢，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殘。這是他為人的底線，誰也無法改變。

  ??映雪也無法多說一句，因為她心裏也再清楚不過，即使現在大家能替他做決定，但在以後的幾十年裏，誰也無法代替他生活，代替他痛苦。

  ??見朗月的態度如鐵板一塊，杜若桐心急如焚，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小兒子。

  ??偏偏他倆此刻，竟也都無言以對。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決定，我也尊重。"南宮羨忽然又開了口。但說出的話，卻讓映雪和杜若桐都不能接受。

  ??潘朗月木然的看著他，覺得此時他口中的"理解"與"尊重"聽上去是多麽的蒼白。誰也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

  ??"我很小的時候，雙眼便開始有了殘疾。"南宮羨繼續說道。"我看過的大夫都說過，總有一天，我會瞎掉。"

  ??他平靜的說著自己的經曆，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這二十年裏，我每天睜開眼之前，都會做好再也看不見的準備。我不止一次的下定決心，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便結果了自己。你還有父母兄弟，而我誰也沒有，就像一條流浪狗，除了一死，根本沒有別的路可走。"

  ??他麵無表情的訴說著，周圍人都看向他，映雪的眼淚不斷的滑落，朗月也暫且忘記了自身的傷痛，紅著雙眼靜靜地聽著。

  ??"但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你堂妹，我的小丫頭。"說到這裏，南宮羨看向映雪，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她讓我身有所依，心有所屬。她讓我相信，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她都會一如既往的愛我。所以為了她，我隻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放棄自己。"

  ??聽到這裏，映雪捂住臉，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南宮羨抬起手，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隨即又看向潘朗月，說道："如果你覺得，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人值得你為他勇敢的活下去，我便尊重你的選擇。"

  ??潘朗月看著滿臉是淚的母親，又看了看紅著雙眼的父親和弟弟，最終艱難的說出兩個字："好吧。"可話音剛落，他倒在枕頭上，捂著臉，泣不成聲……

  ??一時間，屋子裏除了南宮羨以外，全都是淚流滿麵。

  ??映雪心疼的抱著丈夫，貼著他的心跳，淚水染透了他的衣襟。

  ??中午的午膳，潘家人幾乎都沒有吃幾口。

  ??映雪在南宮羨的逼迫下，吃了一碗五穀飯和半隻鴿子。

  ??王媽媽帶著丫鬟們將餐具撤下之後，眾人與魯大夫還有傅雲，留在餐室裏商議那件讓大家不願麵對又不得不麵對的事情。

  ??"按目前用藥的情況來看，最遲明日，就該動刀了。"魯大夫聲音低沉的說道。

  ??傅雲沒有說話，因為她也同意魯大夫的判斷。

  ??"就不能再緩個兩日嗎？"杜若桐絕望的問道。

  ??"夫人，公子皮肉下的傷處還在不斷擴散，如若傷及到腰部，那……就會影響到生育能力。"魯大夫艱難的說道。

  ??一句話，讓杜若桐瞬間閉上了嘴。兒子弄成這樣已經夠慘的了，如果連他做父親的資格都保不住，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那就明日吧。"潘景元說道。"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讓他也緩緩。"

  ??眾人默不作聲，便也是沒有其他的意見了。

  ??此時此刻，身在順天鏢局裏的霜兒，正魂不守舍的坐在鋪麵裏。

  ??老掌櫃在一旁打著算盤。

  ??何慕雲坐在鋪麵外，打著哈欠。

  ??"你小子要是悶，就出去轉悠，別跟一座雕像似的杵在這兒，本來就不寬敞。"老掌櫃對著他吐槽道。

  ??"不悶，不悶。"何慕雲立刻提了提精神，坐直了身子。

  ??霜兒心知肚明，他今日推掉了一個鏢，在這裏幹坐著，就是為了看著自己。她感到既惱火又無奈，甚至對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厭煩情緒。

  ??這個時候，朗月應該已經知道所有真相了吧？他現在在想什麽？他還能像之前那樣保持樂觀和堅強嗎？

  ??"無論怎樣，見到你，我就高興。"朗月的這句話回蕩在耳邊，他說話時溫潤的笑意像浮光掠影一般閃現在腦海。

  ??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立刻趕去王府，在那個人最難熬的時候，陪在身邊。因為她記得自己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裏，每天最最迫切看見的，便是冷野。

  ??想到這裏，昨晚臨走前，朗月那閃著淚光的笑意又出現在腦海裏。霜兒低垂的雙眸猛然抬起，迎上的，卻是鋪麵外何慕雲那張百無聊賴的臉。

  ??"掌櫃，我能出去一趟嗎？"霜兒轉向老掌櫃，小聲詢問道。

  ??何慕雲立刻警覺了起來。

  ??"又要出去？"老掌櫃皺眉問道。

  ??霜兒還沒來得及接話，何慕雲便插嘴道："就是！你是鏢局的人，心思卻成天放在外麵！太不像話了。"

  ??霜兒壓根沒搭理他，而是繼續跟老掌櫃商量："我求您了掌櫃，我保證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了。"

  ??"不行！不讓出去！"何慕雲又在一旁叫喚起來。

  ??老掌櫃不滿的瞪向何慕雲："你怎麽回事兒？人家丫頭去哪兒，還要你同意啊怎麽的？你是她爹還是她娘啊？"

  ??"我……我是她哥！"其實何慕雲很想說自己是她的"相好"，但仔細想想，自始至終，人家也沒有明確表過態。萬一她當著老掌櫃的麵把自己給否了，那今後自己在鏢局裏還怎麽見人？

  ??霜兒可憐兮兮的看著老掌櫃，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也無法拒絕。

  ??"人家上哪兒，是人家的自由，你就算是人家親哥，都管不著。"老掌櫃對何慕雲義正嚴辭的說道。

  ??霜兒見自己得到了掌櫃的支持，立刻喜笑顏開，千恩萬謝。

  ??何慕雲卻露出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