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夜入戲樓
作者:殷尋      更新:2021-08-03 20:31      字數:3223
  入夜,下了場雨,洗淨了北京長街小巷整個冬天的蕭瑟味。立春後的夜雨少了刺骨的淩厲,多了幾許溫柔。霓虹之下仍舊車水馬龍,甩著一長串的尾燈蜿蜒著夜色如漫長星河。

  ??西皇城根南街的一處宅邸卻是安靜。

  ??府牆高高,灰白牆體靠近朱漆大門的位置深嵌了巴掌大的石碑,碑名斑駁隻能依稀瞧見最後一個“府”字。幹枯的常青藤藤蔓爬了牆頂,從緊閉的朱漆大門中看不到裏麵的結構,卻也能從門前的石獅、挑高的門檻和門上的金珠能瞧出這府邸曾經的輝煌來。

  ??景濘收了傘站在門前。

  ??一滴雨墜著門前石簷滴到她頭上,順著頭皮滑落。

  ??她哆嗦了一下,冷。

  ??推開沉重的朱漆大門,穿過幽長曲廊,重門疊戶院落深深,入耳是假山疊嶂間水流飛濺的聲響,還有雨水打落人工湖麵的滴答,偶有漣漪,是圍著枯蓮的魚兒吐泡。占地麵積不小的四方庭院,若不是對這裏熟悉的人必然會迷失方向。

  ??宅院西翼就遺世獨立了不少。

  ??是一處戲樓。

  ??坐南朝北。

  ??上下場門上仍舊掛有錦緞繡花門簾,屋脊、壁柱、梁枋等雕工了得,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自老匠人手藝,青綠彩雖已晦澀,但梁上透雕清晰可見,貼金灑銀足見府邸主人對戲曲的喜愛。

  ??室內戲台大多以實用為主,但這裏氣派輝煌,架勢直逼紫禁城內的皇家戲樓。

  ??台下設的位置不多,原本也隻是供府邸主人賞戲之用。

  ??戲台上亮著燈,沒人唱戲,光線落在空曠的台子上,乍一瞅有些瘮人。

  ??台下幽暗。

  ??主椅上坐了一男子,身影頎長,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指骨修長,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

  ??景濘的高跟鞋聲很輕,但還是聲聲回蕩。

  ??男子沒回頭,輕敲扶手的動作停止了。

  ??“這處宅子是不錯,怪不得陸東深勢在必得。”他嗓音淺而淡,很悠閑。

  ??景濘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將收好的傘立在椅子一側,傘麵的雨滴滑落,很快在地上洇開一小片水攤來。

  ??“我們不能再見麵了,這是最後一次。”景濘的聲音有點冷。

  ??男子笑看著她,“消息你該給已經給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現在想著收手?”

  ??“他已經開始懷疑我了!”景濘的情緒有些波動。

  ??男子嗤笑,“他相信過誰?”

  ??景濘緊緊抿著唇。

  ??“這處親王府荒了太久,陰涼得很,但勝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上,陸東深這人瞄準目標的能力還是很讓人敬佩的。”男子說著又嘖嘖了兩聲,“隻是可惜了這戲台,估計著是保不住了。”

  ??景濘停直了脊梁,“你到底想說什麽?”

  ??“很簡單,我要陸東深的底價。”

  ??景濘身子一顫,“什麽?”她看向他,“你要這片地做什麽?”

  ??男子看著戲台,笑,“我要的不是地。”

  ??景濘全身繃緊,死盯著他的側臉。稍許,她倏地起身,“我看你是瘋了!”話畢要走。

  ??手腕被男子一把控住,緊跟著一個用力,景濘就被他拉坐在懷裏。她驚喘掙紮,推搡間卻被他摟得更緊,她急了,喝道,“放開我!”

  ??“床都上過了,還有什麽可害羞的?”男子低笑。

  ??景濘陡地僵住。

  ??見她不掙紮了,男子抬手輕撫她的臉,指尖摩挲著她的眉眼,再開口時嗓音低沉溫柔了許多,“有沒有想我?”

  ??景濘呼吸急促,斂著眉眼,許久後說,“我知道,你並不愛我。”

  ??下巴被男人捏起來,“你愛我嗎?”

  ??景濘對上他似含笑的眼,硬生生把那個“愛”字壓下去,“不愛。”

  ??男子微微抿了唇,下巴的弧度僵了些許,但很快淺笑,“所以,隻保持床第之歡也不錯。”

  ??“我說過,我不會再單獨見你!”

  ??男人扼製住她的逃脫,微微眯眼橫生魅力,卻足具威脅,“你以為你不見我就能洗白了?你出賣過陸東深這是不爭的事實,別管是一次還是幾次。景濘我告訴你,陸東深的底價我是勢在必得,而底價的價碼我希望是從你嘴裏說出來。”說到這,他修長的手指輕抵她的唇,“畢竟,我們也做過露水夫妻,我到現在還懷念你的滋味。”

  ??等男人走後,景濘跌坐在主椅上,愣神了許久。

  ??臉如紙白。

  ??腦海中浮蕩著幕幕畫麵。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交織在一起,跌宕著讓人窒息的情浪。

  ??她癡迷了一個本不該癡迷的男人。

  ??明知道他是危險的獸,明知道他不會真心待她,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無論想要如何逃脫和掙紮,隻要他稍稍勾勾手指,她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是一場如罌粟般要了命的風情,卻吞得她喪心病狂。

  ??景濘緊緊攥著傘,恨不得用尖細的傘尖戳進心窩。

  ??痛,也好過這般不清不楚道德淪喪的拉扯。

  ??她感到窒息,想要急於逃脫,起身往戲樓門口走時,餘光卻不經意掃到一抹白影。倏地一個激靈,回頭,戲台上卻空無一人。

  ??景濘摒了呼吸,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她。

  ??汗毛就豎起來了。

  ??剛到門口,卻聽見空氣中一聲歎息。

  ??幽幽的,是個女人。

  ??緊跟著,輕輕忽忽地像是有人在唱戲,若有若無的,充斥著整間戲樓,可又像是從戲台後麵傳出來似的。

  ??景濘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識提醒著她的是趕緊離開,可雙腳不受控地朝著戲台方向過去。

  ??戲文具體唱了什麽景濘聽不懂,隻覺得淒切得很。

  ??就在她踏上戲台的一瞬,全場的光源倏地滅了。

  ??景濘全身一抖!

  ??唱戲的聲音還沒停止,像是隻手在召喚她一樣。

  ??她在戲台上站了好一會兒,等適應了黑暗的光線後,壯著膽子一步步朝著後台過去。

  ??後台是以前供戲子們休息換妝的地方,現如今早已荒涼,甚至還有點潮黴味。

  ??歌聲幽幽,透過半開的房門鑽了出來。

  ??景濘的手指剛碰到門扶手,歌聲戛然而止。

  ??這一刻,她膽怯了。

  ??雙腳順應大腦的命令想要離開,可剛轉身,不知從哪吹來的陰風,竟將她身後半敞的房門給吹開了,吱嘎一聲,於這寂靜的夜裏空間刺耳得很。

  ??景濘脊梁骨僵直,沒回頭,卻也能從餘光裏瞥見那抹白色的影子,離她似近似遠。

  ??她緩緩回過頭,都能聽見脖骨在咯咯直響。

  ??月光掃在她身後的房間裏。

  ??景濘倏然瞪大雙眼,想喊,喉嚨早已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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