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蔣璃聽醫院的目擊者說，當時譚耀明闖入醫院的時候可用聲勢浩大來形容。那群人都是滄陵的人，譚耀明在外地被扣，齊剛等人又重傷入院，那群人失了主心骨不知所措。而譚耀明就是他們的龍頭，龍頭再現，再散的沙子也聚成了團。

  ??譚耀明成了亡命之徒，淩晨之後風大，他帶著人馬闖進醫院，風吹得他身上的風衣烈烈直響，一身的殺滕之氣。這樣的譚耀明像是一頭窮途末路的獸，光是狠辣決絕的眼神就能逼得對方退避三舍。

  ??天餘和龍鬼帶了三十餘人隻為了幹掉齊剛等人，那幾名兄弟傷得不輕，譚耀明的人趕到後一路打殺都紅了眼，尤其是譚耀明，將房門踹飛的那一刻他的風衣上沾著的都是血，他沒帶任何工具，可每一腳下去、每一次拳頭輪下去都是將人往死裏打。

  ??齊剛趴在地上已然沒了生氣，蔣璃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隻知道譚耀明掄起圓棍紮向龍鬼的時候她空前絕望和恐慌，她的歇斯底裏剛起，那邊譚耀明已經將手裏的棍子紮進了龍鬼的胸口。

  ??蔣璃隻聽見大腦嗡地一聲響，緊跟著看到的畫麵全都是染了紅的。龍鬼瞪圓了充血的雙眼，嘴巴張了又合，伸手想要抓譚耀明，譚耀明一手揪住他的脖領子不放，一手再一用力。

  ??血從龍鬼的嘴裏噴出來，譚耀明一抽棍子，胸口瞬間被血染紅，緊跟著龍鬼倒地，抽搐了幾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蔣璃隻覺得血腥氣如荒草，在這間醫院裏野蠻生長，又似利爪，穿透她的皮膚生生入了骸骨。每一下呼吸都痛得要命，她匍匐在地，全身顫抖。天餘還靠坐在牆壁上，腹部還插著把刀，是剛剛齊剛拚盡全力護她的那一刀。他捂著腹部，還沒死，但也瀕臨死亡。

  ??她拚命地叫著譚爺，可每一聲都卡在喉嚨裏出不來。

  ??房間裏的其他保鏢都被譚耀明的人打得暈死過去，蔣小天費力地爬到齊剛麵前，用盡全力晃了他幾下，帶著哭腔地喊了一嗓子，“譚爺，剛哥他……他……”

  ??譚耀明衝到齊剛身邊，顫著手探向他的大動脈，然後臉色倏然僵冷。好半天，他緩緩起身走到天餘麵前。蔣璃全身抖得跟篩子似的，譚耀明的身影讓她嗅到了死亡，她瘋了似的上前，可雙腿再沒了力氣，隻能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

  ??可譚耀明沒看她，就任由她那般顫抖和無助，他猛地掐住天餘的脖子。天餘像是條垂死掙紮的魚，蔣璃目光能及的就是他被譚耀明掐住脖子後雙腳漸漸離地，發不出一點動靜，一隻皮鞋都被他蹬掉了。

  ??蔣璃拚盡全力將那一聲衝出喉嚨，“譚爺！”

  ??蔣小天也被譚耀明全身的煞氣給驚住了，顧不上身上的傷，一下下給譚耀明磕著頭，“譚爺……鬆手啊譚爺！”

  ??譚耀明的確是鬆了手，但是在天餘徹底不動之後。

  ??天餘倒地的時候，血滴在蔣璃的發絲上、臉頰上，還帶著溫度，卻令蔣璃感到無比寒涼。天餘的脖子有一道駭人的勒痕，雙眼還死瞪著。

  ??蔣璃的胸腔如炸開似的疼，覺得前方有深淵，不見底，自己不停地下墜，隻等著骸骨碎裂的那一刻。她想痛哭，哭不出來，她想大喊，又叫不出來，她想抓住些什麽，但觸手能及的除了血還是血。

  ??直到有人跑進來說：“譚爺，外麵來了不少警察，把醫院包圍了！”

  ??蔣璃覺得自己終於摔入了崖底，是荊棘滿地的崖底，她的身體被刺穿，千瘡百孔。

  ??走廊的玻璃窗上掃過燈束，橫七豎八，又被警燈晃得刺眼，有人在喊話，也有紛雜的腳步聲。蔣璃在恍恍惚惚間似乎聽見有人在跟譚耀明說，是陸東深的人攔著醫院大門，饒尊也來了，想進進不來。

  ??“趁著現在，譚爺您快跑吧。”一名手下著急忙慌。

  ??譚耀明蹲身下來，將蔣璃拉起，蔣璃仰頭看著他，嘴一直在顫。

  ??“譚爺！”手下催促。

  ??譚耀明撫上蔣璃的臉，擦拭她發絲和臉頰上的血跡，可他的手也是染了血的，終究還是擦不幹淨。末了，他將她的衣衫整理了一下，低低地說：“我要食言了，你會怪我嗎？”

  ??蔣璃的眼淚終於還是砸下來了，嘴唇翕動。

  ??譚耀明笑了，抬手拭她的眼淚，良久後歎道：“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臉。”

  ??她悲痛難忍，拚命地推搡著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讓他趕緊走。譚耀明卻抓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摟在懷裏，任她如何掙紮他都不放手。

  ??他發狠地圈著她，在她耳邊說：“蔣璃，我給你留了東西在凰天，記住，是你的生日。”然後微微將她拉開，雙手箍著她的臉，讓她直視他的目光，他說，“記住沒有，你的生日！”

  ??“譚爺……”

  ??“說你記住了！”譚耀明喝道。

  ??蔣璃淚眼朦朧，點頭。

  ??隔著淚霧，她看到譚耀明微微揚起嘴角，眼裏如釋重負。

  ??有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蔣璃全身一顫，以為是警察衝了進來，門口一道身影晃過，她抬眼一瞧，是陸東深。

  ??病房裏血腥的一幕令他身體一僵，跟在他身後的楊遠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陸東深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字一句說：“譚耀明，你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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