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百裏墨一把將程原卿扯到自己身後，“臣有罪！”

  ??“嗯？”皇上瞪著他，“你何罪之有？”

  ??“臣有教唆之罪！”百裏墨道，“她說這話都是臣教唆的，皇上要是治罪，就治臣好了。”

  ??“好你個百裏墨！”皇上抬手指著他。

  ??“不！”慕予卿大喊，“跟百裏大人無關！都是草民一人所想所言。”

  ??“你閉嘴！”百裏墨扭頭凶她。

  ??慕予卿貝齒咬唇，卻還硬著頭皮道：“扁鵲見蔡桓公，告知其有疾。蔡桓公諱疾忌醫，最終無治而亡。還請皇上三思啊……”

  ??“劉卓辰！將百裏墨拉開！”皇上道，“來人，把程原卿拖出去，立刻斬首示眾。朕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在朕麵前勸諫。”

  ??“皇上！這……”劉卓辰遲疑。

  ??皇上道：“怎麽？你也想造反不成？”

  ??劉卓辰就上去拉百裏墨。

  ??百裏墨掙紮著大喊：“程原卿，趕緊承認錯誤！命是你自己的！自己首先能活著，才能考慮其他。”

  ??慕予卿卻突然間覺得悲從中來，自打重生以來，就小心翼翼的活著，到頭來，卻還是沒能救父兄的命，就連上一世對她那麽好的程原卿都不在了。她活著，還有意義嗎？

  ??“死就死！又不是沒死過，有什麽可怕的？這世道，奸臣當道，忠臣遭殃，壞人猖狂，好人倒黴，我早就看夠了，也活夠了。殺了我一個，皇上大可以就此粉飾太平。醉生夢死，還能有多長時間？待到蚱蜢過後，餓殍滿地，希望皇上能對得起皇陵裏的列祖列宗。”

  ??慕予卿說著，甩開了前來捉拿她的大內侍衛的手，“我自己走！自己的身體病了，大夫著急有什麽用？同樣，這天下病了，臣民著急有什麽用？”

  ??無盡的悲涼從四麵八方湧來，絕望吞噬著心，她突然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了。隻有悲憤，恨不能手裏有一把刀，立即抹了自己的脖子。

  ??眼淚不受控製的撲簌簌而落。

  ??皇上不肯覺醒，奸臣當道，她父兄的冤屈便無處申訴。若是他們一定要死，那麽，今生就讓她陪著他們吧！那樣子，至少黃泉路上，不會寂寞。

  ??“程原卿！”百裏墨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以為任何事都不會擊倒她，卻在刹那間枯萎。

  ??看到那滿臉的淚，心就不受控製的絞痛了起來。

  ??慕予卿愣愣的轉頭，“大人之恩，我……來生再報。如果，還有來生的話……”

  ??“皇……上！”榻上的信王撲通一聲滾落在地。

  ??“王爺！”績陽長公主驚呼著搶了過去。

  ??慕予卿譏諷的一笑，有些人金尊玉貴，有些人的命卻是賤若草芥。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便向前撲去。

  ??百裏墨剛剛把信王扶到榻上，這會兒若有所感的看過來，“該死！”身體的行動快於腦子的決斷，一個箭步掠了過來，將人撈在了懷裏，搖晃著，“程原卿！程原卿！你怎麽樣？你醒醒啊！你個實心眼子！你個傻子！立刻給我睜開眼睛！”

  ??慕予卿卻已經支撐不起眼皮，“程原卿已經死了啊……活著太辛苦……還是死了的好……大人，對不起！”

  ??斷斷續續，宛若蚊蠅的話，聽得百裏墨心驚肉跳。

  ??這樣的她，是他絕不想看到的，而此刻百爪撓心的感覺，更是讓他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慕予卿卻徹底的陷入了黑暗裏。

  ??迷迷糊糊中，覺得身體在搖搖晃晃裏擺動。

  ??耳邊聽到了百裏墨的聲音，“是我的錯！明知道皇上不是真的要殺她，隻是想看她的反應，而我沒有阻止，也是想看她的反應……”

  ??“你以為你是誰？”劉卓辰的聲音傳來，“那是皇上！做事從來任性，他所決定的事情，誰人能夠更改過？這次，若非信王求情，這小子真就去見閻王了，也未可知。畢竟，之前那些勸諫的人都已經身首異處了。你也別太自責了！”

  ??百裏墨歎氣，“我該給她暗示的！”

  ??劉卓辰道：“看他平日裏像個壓不爛的銅豌豆，誰知道也會這般的脆弱。百裏墨，不是我說你，這次把人帶回去後，他這渾水就別摻和了吧！自打他闖了璿璣樓那日開始，你就變得不正常了。今日，更是跟義侯杠起來了。那可是人家的父親！你這般跟義侯搶人，這不是明擺著得罪人嗎？”

  ??百裏墨道：“她現在既是還不想回去，那我就要遵從她的意誌。”

  ??“你現在滿腦子都是他了，你不覺得這很不正常嗎？信王沒醒來之時，皇上打算將她留在獵場，你也請旨留下，不是為了信王，而是為了陪他吧？”

  ??“他是我帶出來的！”

  ??“我看你是魔怔了！停車！”劉卓辰說完，踢開車門下了車。

  ??車子重新前行，百裏墨歎了口氣，“要不要喝水？”

  ??慕予卿豎起耳朵，以為還會有別的聲音。等了許久，卻隻有沉默。

  ??“既是醒了，就起來坐會兒吧！餓不餓？”

  ??慕予卿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對自己說話。眼睛也不睜，更緊的蜷縮了自己。

  ??百裏墨又歎了口氣，“可是在怪我，那種情況下沒有挺身而出救你？”

  ??就算她不怪，他也是怪自己的。就因為心中對她生疑，便想著借皇上的手試探她。

  ??結果，非但沒有試探出什麽，卻把她推向了絕望的深淵。

  ??她的經曆，應該不像是她說過的那樣單純吧！

  ??那時，她了無生氣的眼神裏，是真的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現在想想，還有些心驚肉跳。

  ??慕予卿還是沒有說話。

  ??百裏墨道：“你是打算從此之後再也不理我了嗎？”

  ??慕予卿這才掀了身上的毯子，坐了起來，雙臂緊緊的抱著雙膝，“是我連累了大人！大人不怪我才好！

  ??一開口，聲音沙啞，蒼白的如同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

  ??百裏墨眸子縮了縮，“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麵對那種境況了。”

  ??慕予卿這才抬眼看向他，“多謝大人！隻是，回京後，大人還是跟我斷了往來吧！我是個不祥之人…“胡說！”百裏墨厲聲嗬斥。

  ??慕予卿苦笑，“我以前也不信，可是現在突然有些信了。”

  ??她一生下來就克死了生母，待到長大了，卻又為了一個男人，將父兄連累進了監獄。

  ??百裏墨是個好人，好人不該因為她遭殃的。

  ??百裏墨道：“那你可信我？”

  ??慕予卿點點頭，“我自是相信大人的！”

  ??百裏墨道：“那你可願意把你的苦衷告訴我？”

  ??他想要護住她，可又很怕有自己護不住的時候。

  ??此次不惜跟義侯鬧翻也要自己把她帶走，為的也不過是怕她女扮男裝的身份被揭穿。

  ??可是假的總歸是假的，遲早有被揭穿的時候，萬一不是好時機？她就沒想過會搭上小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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