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哭聲戛然而止。

  ??皇上目光炯炯的瞪著慕予卿。

  ??慕予卿就覺得頭皮發麻。

  ??然後就聽撲通一聲，榻上的楊妃滾了下來，下身的衣裙上，已是血紅一片。

  ??“皇上……臣妾怕是再也不能侍奉皇上了……”

  ??“別胡說！太醫們都在呢！定能保住愛妃的性命。”皇上往前走兩步，作勢要去攙扶。

  ??“皇上！”喜樂移步擋在了他麵前，“小心血氣衝了龍體。”

  ??“邱實！”皇上止步，隔著喜樂喊話，“趕緊施救，若是楊妃有個閃失，朕讓你們統統陪葬。”

  ??邱實抬手擦汗，“臣遵旨！不知程公子可有良方？”

  ??慕予卿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

  ??皇上清了清嗓子，“怎麽？你自己沒有方子嗎？”

  ??邱實道：“臣自是有的。程公子用藥有其獨到之處，所以，臣就想，娘娘自是該用更好的方子。”

  ??皇上譏誚了唇角，“堂堂一個院使，這是承認技不如人了？”

  ??邱實的頭幾乎垂到胸前，“術業有專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慕予卿在心裏歎氣，並非這些個太醫拿不出更好的方子，不過是怕擔責任罷了。

  ??所以，在保命麵前，寧願自毀聲譽。

  ??“程原卿！”皇上轉頭過來，“你怎麽說？”

  ??慕予卿道：“臣這就寫藥方，至於能不能用，還得諸位太醫過目把關。”

  ??現在不是保胎，而是促進胎兒排出，後者自是比前者的風險要小得多。

  ??至於血崩之症，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以楊妃目前的狀況來說，可能性還很大。

  ??“你跟朕出來一下！”

  ??慕予卿一怔之下，趕忙追了上去。

  ??不經意間掃過跪著的貴女，就對上了江應慧正好看過來的眼。

  ??怎麽會有她？

  ??下跪之人，自然是因為犯下了錯誤才有此懲罰，也是為了祈求寬恕。

  ??可楊妃不該是江應慧的表姐嗎？

  ??按理說，最不希望楊妃肚子裏的那塊肉出事的，就應該是首輔府才對。

  ??此次狩獵，江嵩坐鎮京城，自然是沒有前來的，但他的家人卻是該來的都來了的。

  ??慕予卿帶著疑惑出了門，外麵的貴婦貴女們已經被請散的差不多了。

  ??皇上出行，侍衛宮女呼啦跟上來一群。

  ??皇上揮揮手，“都遠遠的跟著就行。你走近些！”單點了慕予卿。

  ??慕予卿心中忐忑，不知這皇上會不會給她出難題。

  ??皇上竟是徑直登上了跑馬場的觀看席。

  ??太陽明晃晃的照著，甚是毒辣。

  ??慕予卿就覺得腦門發熱。

  ??皇上終於站定，頭也不回的問：“楊妃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對吧？”

  ??“若是事情發生時候，草民能夠在場，當時施針的話，或許還能夠保住。”慕予卿很實誠的道，“就好比從高處落向低處的水，想要使其逆行，草民以為是不可能的。除非，在水沒有落下之前阻止。”

  ??胎兒都已經掉下來了，哪怕她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皇上就沉默著在看台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後麵的喜樂一陣驚叫。

  ??皇上掃過去一個冷冷的眼神。

  ??慕予卿心裏惶惑，實在是搞不清這高高在上的主兒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皇上伸出手腕，“給朕把脈吧！”

  ??“啊？”慕予卿呆傻。

  ??皇上蹙眉，“百裏墨那般狐狸的一個人，你整日裏跟在他身後，怎麽就沒學到半分？”

  ??……

  ??“啊！”慕予卿這才上前，沒有立即伸手，“皇上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皇上眯起眼睛，看向場內。

  ??馬蹄陣陣，黃土飛揚，兩匹快馬眨眼間到了近前。

  ??一身藍衣的百裏墨，一身白衣的劉卓辰，兩人先後下馬，動作俱是一樣的幹淨利落。

  ??看在慕予卿眼裏，卻偏偏覺得百裏墨的要諷爽一些。

  ??兩人一起上前見禮。

  ??皇上撤了胳膊，抬了抬眼皮，“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可是有結果了？”

  ??“是查到了些情況。”劉卓辰道。

  ??百裏墨幾無可見的朝慕予卿丟了個眼色。

  ??慕予卿忙拱手道：“皇上既是有政事要忙，草民就先告退了。”楊妃那邊，隻怕還等著她的藥方子呢！皇上明知道楊妃那邊情況緊急，還把她帶了出來，她都要以為皇上這是變著法兒的要置楊妃於死地了。都說楊妃是寵妃，若非多活了一世，她自己怕是也要信的。

  ??眼前這位皇上藏得有多深沉，隻有經曆了上一世那些變故的人才能深有體會吧！

  ??皇上嗯了一聲，慕予卿便趕忙離開，心裏也是長長的籲了口氣。

  ??“在朕的馬上做手腳的人，跟煽動流民前來圍堵的人，可是同一夥？”皇上不等慕予卿走遠了，就開口問。

  ??“皇上聖明！”百裏墨和劉卓辰異口同聲。

  ??皇上慵懶的歪了身子，“說說吧！”

  ??劉卓辰道：“臣追查到那個給皇上的禦馬動手腳的大內侍衛，他已經服毒自盡。梳理他的人情往來，也算是很幹淨。再往深裏查，便查到他當年曾受過承恩伯的恩惠。二十年前，收殮他父親的那口棺木就是承恩伯買的。”

  ??皇上哼了一聲，“果然還是查到了他頭上。百裏墨那邊又是什麽情況？”

  ??百裏墨道：“臣先抓了五個挑頭的流民，分別拷問之後，五人的供詞一致。都說是有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找上了他們，跟他們說，若不跟著皇上走，留在京城，就會死路一條。有人會在皇上離京後，將所有流民全部射殺。”

  ??皇上噌的站了起來，“誰？究竟是誰在大放厥詞？”

  ??百裏墨道：“線索到了這裏，就斷了。但臣追查那夜對皇上下手的刺客，發現刺客身上都有燕子刺青。”“前朝餘孽？”皇上眯起眼睛。

  ??百裏墨眉毛抖了抖，前朝的國號為“燕”，僅憑燕子圖騰就將二者聯係上了，足見其敏銳。若是將這份心智用在朝政上，大晟朝又如何會是現在豆腐渣的樣子。

  ??“究竟是不是前朝餘孽，還有待於進一步查證。臣發動了江湖朋友查證，這幫人最近跟京城附近五虎山上的土匪有接觸。”

  ??“怎麽又跟土匪扯上關係了？”皇上明顯的煩躁了起來，“入主題！”

  ??劉卓辰道：“皇上可能不知道，因為上河水災，流民增多，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占山為賊的現象。”百裏墨道：“也不是今年才出現的，至少五虎山的土匪已經盤踞好多年了。”

  ??皇上挑眉，“那朕怎麽沒聽說？既是離著京城近，也沒見哪家遭殃啊！”

  ??百裏墨道：“那是因為匪有匪道，他們享用著京城某些貴人的供奉，自然就要放出幾分薄麵。”

  ??“供奉？”皇上提高了聲音。

  ??百裏墨道：“是！而這供奉給的最豐厚的，就要數承恩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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