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09
作者:行溪源      更新:2021-08-03 14:40      字數:8144
  華美的馬車緩緩行進,馬車內器具無一不是名貴精巧之物,釉色青潤的蓮形香爐中飄出嫋嫋的輕煙,齊衡掀起簾幔,遠眺起伏連綿的青山,俊美絕世的麵容上顯出一抹黯然。他內心清楚,錦衣華車皆是枷鎖而他不過是身份尊貴的囚徒。隻因他身為皇室中人便無法隨性任意。雲啟和滄岸相鄰,他此時被派來雲啟是一次示好也是對雲啟態度的試探。

  ??涼薄見慕豔在馬車上靜坐時愈發冷漠的眼神,輕輕道:“慕豔,我發現你很少笑誒。”

  ??慕豔立刻冷笑了一下,道:“有嗎?”

  ??“我說的是……開心的笑!”涼薄特地加重了說“開心的笑”的音量,生怕她來了興致現場表演各式各樣的笑。

  ??慕豔思考了一下才緩緩道:“我覺得我的笑的儲量是有限且需要緩衝恢複的,當我一時間太開心了笑太多就把之後的笑預支完了所以就沒有笑可用了。”

  ??“開心的時候……不就可以笑嗎?笑不是發自……內心的行為嗎?”涼薄吞吞吐吐到。他原本隻是想調節一下慕豔的心情,如果因為這件事發生爭吵甚至冷戰並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當養成習慣,你就可以控製你的情緒了。”慕豔頭微微低下,語氣中帶著一絲疲累。怎麽樣才可以壓抑開心呢?很簡單,隻要你一直生活在獨居的環境裏就可以。若是不行的話就體驗一段未來茫茫無所依憑的日子,那會讓你不得不小心翼翼從而無法高聲歡笑。

  ??“慕豔……你覺得……辛苦嗎?”

  ??“你是想問問為什麽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我還……比較用心?”慕豔沒有了往常開玩笑的口吻而是很認真地繼續說,“因為是假的才努力啊。你一直都不聰明,我就告訴你好了。在現實中不是你的付出都會被珍惜,不是努力就能輕易改變一些事的……”

  ??“可虛擬裏也是啊,你努力改變的都不是真實存在的,那些都沒有發生過……”

  ??慕豔正色道:“你的發生和我的發生定義不一樣,所以誰都別想說服誰。”

  ??“慕豔你的性格……你真正愛過人嗎?”

  ??慕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為什麽想知道?”

  ??“就是……有點好奇。”

  ??慕豔無意識地捏緊衣袖,斷然道:“沒有,肯定是沒有啊,我怎麽會費力去愛一個不相關的人呢?如果說喜歡的話倒還有可能,不過喜歡這種東西不深不淺指不定什麽時候冒出來又退下去。”

  ??“這樣啊……”

  ??慕豔沒有再繼續聊的意思,她直接閉上眼裝作小憩的樣子。她討厭在看不到麵部表情的對話,因為她無法從對方的反應判斷出對方相信與否,這種自己被他人觀察在眼裏而自己所知甚少的不對等給她一種不適感。她不會因說出謊言而不自在,她在乎的隻是謊言是否被相信,這是她一貫的思維定式。

  ??涼薄覺得他的智能大概全應用在了數據解析上,所以他才會在與慕豔越多的相處中越是人性化。他長久的細致觀察告訴他:慕豔對特定類型的人會有親近趨向。

  ??官道上,慕豔遠遠瞧見華貴的車隊被騎黑馬遮麵的三十人伏擊。

  ??齊衡聽著馬車外兵器相擊尖銳刺耳的聲音,心道:果然此行不順。別的兩國不會樂意見到雲啟和滄岸結成聯盟,隻是他不知道這次襲擊的人來自哪一國抑或兩國共同出手阻攔?

  ??慕豔拿過一旁的箭矢和弓,搭好箭而後拉滿弓,瞄準再放箭。箭矢帶著尖銳的響音破空而去將黑馬上的一人射落。她在成功引起襲擊的人的注意後放出了毒蜂。黃黑色的蜂群在空中快速地扇動透明的翅發出嗡嗡的響聲。

  ??哪怕是經許久訓練的殺手都不可能不對這樣凶猛的毒蜂生畏,當有怯意時離敗就不遠了。慕豔看著揮手企圖驅散毒蜂的死士不斷地墜下馬,馬的嘶鳴聲和蹄子在地上急促的亂踏聲混在一起,慕豔看著敵方必輸的局麵內心沒有多少喜悅。生命原來可以這麽容易就被掠奪走……

  ??齊衡剛掀開車簾就看到一個暗器的黑影不斷靠近,他甚至來不及作出任何躲閃的動作。一隻響箭隨後而至,擊飛了可能命中他的暗器。他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隻見簡樸無華的馬車上著素色衣裙的少女正緩緩放下手中的弓。

  ??慕豔將弓放在馬車上,她自己則躍下馬車然後靠在馬車邊等著漫峻縣的官府人員前來。漫峻縣是曦照郡所轄的地方,她雖同肖河在山上學藝但還是能遠程操控曦照的事務,所以她很有信心漫峻縣的官差能很快趕到。畢竟漫峻縣產良馬又離平坦寬闊的官道近。不過她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一個多山的地方能有不少的好馬。

  ??“小女孩兒獨自一人駕馬車在外是什麽緣故?”楚央走到立在馬車邊的女孩身前。

  ??慕豔反問到:“雖年歲小亦懷有遊曆天下之壯誌,有何不可?”

  ??楚央沒有對此發表意見,隻是從她手中扯過了馬繩。他在女孩驚詫不解的目光中緩緩道:“不足歲不可駕車。你既知道官道可行應不用我多說。”

  ??最後慕豔隻得懷著鬱悶同他一道回官府。她都不知是多久之前看過的曦照的律例,怎麽會條條都記得清呢?慕豔本來以為隻是山賊攔路打劫,結果竟是一場有組織的謀殺,被仔細詢問的慕豔應付完官差之後整個人的精力都透支了。她支著下巴看在陽光中遊動的細小塵埃。

  ??楚央是在刑訊完畢後才想起那個他帶回的小姑娘,他問了一下位置便向著她所在的地方去了。楚央到錄口供的地方時便看到了手支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女孩,他破過幾次大案因此在識人方麵還是有些自信的。他當然不會信女孩和半路截殺滄岸派出的使者隊有牽連,但女孩若是被輕易放行恐怕還會繼續駕馬車四處去。獨身一人且年紀不大又樣貌過人的女孩怎麽都不會很安全。在曦照郡所轄之地內或許無事但別的地方他可無法保證,所以他隻能用沒有明文規定的律例將人暫時扣住。不替無關的人費心勞力或許其他人很樂意,但絕不是曦照人所為,這也是為什麽他將人帶回而其他隨行辦公的人未加以阻攔的原因。

  ??眼前的光明顯減少,慕豔合上的雙眼突然睜開,她反射性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直指來人。這種本能可以在危險時救她一命但也會使她暴露自己並未尋常女孩,幾次和死亡有親密接觸的慕豔倒也不想掩飾自己的不同。與其別人眼中對自己的幻想日漸崩塌,但不如她親手來打碎。

  ??楚央哪怕被寒光凜凜的匕首指著臉色也沒有一絲變化,他向旁邊邁了一步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麽半分女兒家的柔順都不見?把它收了,你今夜過不了漫峻的。”

  ??慕豔的目光在他的麵上掃了幾個來回都沒發現他有一點懼色便收了匕首。如果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還拿著匕首,這給她一種自己傻傻的感覺。趁早表明身份或許能盡早離開,但慕豔還是想以一個尋常人的身份看一下這個地方。在山裏的時候她隻需要在肖河手下努力活下去,但回了皇宮她麵對的就將是數不盡的詭計和險惡的人心了。慕豔說不上哪種更好一些所以她才想在這兒多停留一段時間,沒有人生來就喜歡在髒臭不堪的泥潭中打滾,她不管有過什麽經曆但依舊是一個審美正常的人。她對美麗的東西也是有向往之情的,隻是她很少會表露,也或者是她表露了但沒被任何人放在心上。

  ??慕豔跟在楚央的身後,她甚至不用刻意去關注就能知道民風有多淳樸。上麵沒有層層盤剝百姓的腐敗官吏且由耿介不阿的君子治理地方時,底下的百姓會不自覺地受影響因此形成了一種風氣。這種大環境下,人對善惡的辨別力大大提高,人為了不被排斥在群體外都不做奸邪之事。良好的教化下,與人為善的熱忱得到很大的激發,從此做人的原則在世代中傳承。慕豔忽然覺得眼眶有些刺痛,她體會過強忍淚水時眼睛的疼痛感和酸澀感隻是這回明顯不同以往,她的心中不是難以壓製的強烈痛苦而是一種可以稱為幸福感的溫暖。哪怕她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她也很想生活在此……

  ??街上散學歸來的孩童有禮貌而熱情地同認識的一位位攤主問好,當攤主給他們塞些小吃食他們實在推脫不了的,他們便大大方方地雙手接過並用稚氣的聲音脆生生地道謝。攤主們也隻是笑著擺擺手,囑咐他們“別貪玩,快回家去”。

  ??慕豔看得出神,一個不留心撞上了等她跟上的楚央,她隻是向後退開而沒有道歉。慕豔並不是不知道錯在自己但她不能很輕易地將道歉的話說出口,她的明白僅僅停在意識層麵上。因為不常說所以她現在不習慣講道歉的話說出口。哪怕她刻意避著談璀璨蔚藍,但在裏麵的經曆確確實實改變了她。

  ??楚央回頭看看,見她一臉難色便也沒怎麽在意又轉回頭去隻道:“快些跟上。”

  ??慕豔頓時鬆了口氣,如果對方偏要她道歉的話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極大可能就是她道歉的話始終說不出口然後對方氣惱。

  ??雖不華貴但院落勝在幹淨整齊,四處飄蕩著一種家的溫馨感,剛一進入便給人類似於長久漂泊的遊子最終返鄉的那種令人舒適的歸屬感。

  ??楚央將她帶回家自有一番考量,他自知自己不是那種可以輕易瓦解別人心防的人所以他決定讓自己的母親來。

  ??楚夫人是極有氣質的一位美婦人,她的淑美讓人感覺到平靜仿佛在她麵前可以暫時忘掉個人的煩惱。慕豔自認不喜歡見陌生人,但對著楚夫人她真的無法生出不喜的情緒來。楚央對著楚夫人行了個禮,慕豔沒有動作也不知自己應該作何反應,所以她隻是呆愣愣地站在楚央身後。

  ??伊暄第一眼便瞧見了自家兒子身後的女孩,望見她略顯局促不安的眼神伊暄帶著安撫之意地衝她笑了笑。伊暄打趣自己的兒子到:“央兒,從何處搶來這麽標致的小姑娘?”

  ??“官道邊上兒。”楚央照實說到。

  ??伊暄蓮步輕移走到慕豔身側,執起她的手,略詫異道:“小姑娘,手怎的這般冰涼?你便與我們同住,喜歡哪個屋便擇哪處住下,可好?”

  ??慕豔微微點了點頭。

  ??慕豔同楚家的人一同吃過晚飯後就提出先回屋了。她不是不喜歡闔家共進晚餐的融洽氣氛,隻是眼前的畫麵越是美好就越是在提醒著她:我是個局外人,這種美好的東西不屬於我的。慕豔不會讓自己沉迷在不切實的幻想中,隻有始終記著現實多殘酷才不會再犯傻了。橙黃色的落日餘暉灑落,慕豔靠在素淨的石柱上眺望遠處的層層疊疊的樹。慕豔其實還是很喜歡處於一種什麽也不需要做的狀態,那樣仿佛不需要為任何事情憂慮。說是自私也好,她確實不覺得為他人或社會做貢獻能使她快樂。慕豔可以看到炊煙嫋嫋升向天際,每一縷炊煙都連接著一戶人家。慕豔幻想到一幅男子做活歸來女子灶前忙碌而年幼的孩子在房前屋後來回跑動的畫麵,畫麵雖溫馨美好但她卻感覺到了星星點點的悲傷。不會有人可以走進她的生活遑論內心了,她拒絕此類事情的發生。晚風吹過,近旁的竹子發出簌簌的聲響,慕豔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她站直了身體,緩緩走進因未燃燭點燈而顯得有些昏暗的屋裏。

  ??掌燈時分,伊暄將書桌上散亂的書一一整理後放回架上,柔和的光將她的麵龐照映使她愈顯靜美。

  ??楚央還是按捺不住,開口道:“母親為何不曾問她什麽?”

  ??伊暄放好書後轉身,掩嘴笑道:“央兒太過急切不妥,我觀那女孩心思與一般女兒家有別,她心中防備深重卻難掩良善,需慢慢圖來。”

  ??“一切依母親的便是。”楚央微微欠身,拱手行禮告退。

  ??“慕豔,我真的很愛你,試著相信我一下……”苦澀的話語有些飄渺卻讓人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奈。

  ??慕豔抬手扯了一下領口借以緩解內心的煩悶。她翻了個身側臥在床上,臉對著門口的方向。她想自己會夢到以前的事情應該隻是因為她的背沒有對著牆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夢到那些她曾經以為無法忘懷但最終隻會在夢後憶起的事情。有沒有什麽東西是你因為深知無法得到而把那種喜歡扭曲成了厭惡的呢?慕豔同爺爺奶奶住的時候曾經十分羨慕隔壁女孩家養有一隻白白的藍眼小貓,她猶記得自己數次刻意路過那兒就隻是為了看一眼貓在圍牆上邁出優雅的步子的身影。她並沒有提過自己想摸一摸的想法,她隻是無聲地在心中期待著那隻小貓會出現在牆頭。隻是在她離開的前一天,那隻小貓被虐殺了,白色的皮毛被剝下就連眼珠子也被挖了出來,血淋淋的軀體和那如盛有碧海一般的眼珠被棄置在敞口的垃圾分解機邊。那樣的場景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他們議論不止作出種種自以為高明的猜測。慕豔就在人群中靜靜地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兩隻藍眼睛,忽然感覺到了彌漫在內心裏的悲傷。有的人在點評幾句或看了幾眼之後就走開了,慕豔直愣愣地站著,她不明白怎麽會那麽突然,一條鮮活的幼小生命就那麽血腥的被破壞殆盡。

  ??“啊!”急促的尖叫聲響起,女童的聲音因震驚、傷心和憤怒而尖銳起來,“慕豔,肯定是你!我知道你一直很羨慕,可你為什麽要這樣?”

  ??好像被當頭潑了一盆混合碎冰的水,慕豔隻覺得寒意一點點擴散到了骨子裏。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就直接判定她有罪,慕豔無法接受的同時又有點慶幸,還好她沒有把林意恬當成朋友。

  ??“慕豔,你怎麽了?”涼薄一直開著第三視角,因此他將慕豔半夜裏睜著眼睛不睡覺的景象都看到了,他猶豫了好久才開口到。他實在是怕慕豔睜著眼睛到天亮,怎麽說呢,他想自己無論怎麽樣也不能對慕豔狠下心來。

  ??“可能是覺得有點傷心?”可能是黑夜讓偽裝有了一些軟化,慕豔向上扯了扯被子隻露出半張臉答到。

  ??涼薄頓了一下道:“能和我說一說嗎?”

  ??“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心情有點糟糕。”

  ??“怎麽樣才能讓你開心呢?”涼薄見慕豔情緒沒有明顯變化便順勢問到。

  ??慕豔很快回答到:“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來改變我的心情。”當有人能影響她的心情的時候,說明那個人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意義,她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好因為她不想回饋對方。

  ??齊衡對於在此地小住幾日並無意見,更何況他還未對那日相助的女孩致謝。打聽到女孩被安置在縣令家中,他便有意登門拜訪。

  ??濃豔如火的石榴花綴在細枝綠葉間,有的正在盛放吐露出嬌嫩的花蕊引來肥嘟嘟的蜜蜂圍繞,有的隻是圓滾滾花骨朵。石榴樹旁擺上了長桌,蜜漬過的柚子醬盛在深口的青瓷盆中如琥珀般金黃晶瑩,做點心的模具也被整齊地擺在桌上。按理說雲啟五月並沒有什麽節慶,所以慕豔被楚夫人找來幫忙時完全是一頭霧水。

  ??伊暄看出她的迷惑便耐心地柔聲解釋到:“漫峻為曦照統轄,曦照被劃為端雲公主之封地後底下人的日子不再似從前那般艱苦 ,曦照之內無人不感激,故將端雲公主誕生之日作為曦照的布澤節。此日裏,有各種熱鬧可瞧,街上吃的更是不少,男男女女多在此日內以信物定情,每戶人家都做“佑餅”吃。”

  ??慕豔此時的心情挺複雜的,皇帝給她一郡作為封地不僅破了最早受封的傳統年紀還彰顯了對太子的看重,不過裏邊沒多少好意就是了。以這種地方性的慶祝過生日慕豔是頭一遭,驚喜和感動自然是不必說的。她其實也沒做什麽,她隻是讓管理地方的人全變成合適的人,曦照能依靠正確的製度自己發展起來離不開所有人的努力。她受著最高的感謝卻不是為之付出最多的人,這讓她有些愧意。看到自己的付出變成更多人的幸福確實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伊暄挽起衣袖給她示範了一遍便笑著鼓勵她試一試。慕豔小心地重複她看到的每一個步驟,當將包裹好餡料的糯米小麵團壓入模具時慕豔臉上閃過了一抹明媚的笑。她將木質的模具倒扣在桌上而後輕輕提起,潔白的麵團具有了花瓣複雜的精美造型。慕豔看著栩栩如生的花型糕點不由地稱讚到:“雕工甚是了得。”

  ??伊暄含笑道:“城南的張木匠手藝乃祖上流傳的,漫峻內姑娘出嫁總少不得找他打份妝奩。”

  ??慕豔微微點頭。對於美的追求隻能是在基本生存需求得以滿足之後,所以器具的工藝確實也能一定程度上反應地方的發展。她想打造一片樂土,也始終清楚不論成功與否她都無法停留。她隻是黑夜中終將燃盡的火把,被黑暗徹底吞噬才是她最終的宿命。在她選擇借著喚醒慕元的計劃脫離璀璨蔚藍時,她隻能堅持一個對錯和結局未知的決定。

  ??楚直將一眾人屏退,院中唯剩下他和慕豔。楚直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微臣未能親迎殿下,實乃不應。幸得殿下安抵漫峻不然臣死亦難贖此過。”

  ??慕豔低頭看了眼沒完全洗淨的手,她的手在衣裳上輕輕地拍了拍,那上麵零星的麵粉掉落了個幹淨。她開口道:“楚縣令治理一方使百姓和樂,功不可量也,不宜因孤而使雲啟少一賢臣,此話萬萬不可再提。”從楚直點明她的身份,慕豔便知她的清閑日子到頭了,她必須離開這樣安逸的地方而回皇都踐行自己的使命。

  ??卑劣的伎倆能成功往往不在於有多高明,隻因人的劣性難除。祁渚的祖父以軍功拜相封王,其父頗有其祖父遺風。慕豔不相信皇帝會不忌憚,直到她湊巧翻到了前線傳來的戰報和請求收回成命的奏折。慕豔觸摸到了一個血淋淋的真相,皇帝哪怕扣住別人的妻兒和親族也無法放心,他選擇了直接下命令逼別人放棄優勢的地理位置外出迎敵。抗過了戰場之中的拚鬥廝殺卻為忠於的對象害死。這樣的不公平不是慕豔能挽回的,她希望忠誠的血不至於白流所以她盡量將祁渚護在羽翼下。

  ??“渚兒日後隻怕會對端雲公主不善。”師月熒朱唇微動,言語間帶著些遲疑。她知道皇帝隱藏在平和麵下的殺心,丈夫的死更是讓她明白了為何奸臣不絕,奸臣因皇帝想要鞏固權利的私心而生。她不知正得寵的端雲公主為何會相幫,甚至把渚兒預備放棄一切的計劃告訴了她。愛一個人不易改變,因此當愛轉為恨時也無法輕易消弭。能和兒子回到封地固然是她所願,但她卻看不出端雲公主行此舉能有何益。

  ??“他便是恨又能將本殿如何?”

  ??“端雲公主仁善。”師月熒深深行了一禮後看著祁蘊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由地抹了一下泛出眼眶的淚花。

  ??涼薄被慕豔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行為震驚了,在慕豔答應祁渚離都歸隱的請求時他還以為慕豔被祁渚打動了。結果呢?慕豔直接向別人的母親告發,這……雖然慕豔不貪戀虛擬裏的人是種件好事,但她的做法還是讓涼薄感覺一陣發涼。慕豔的口中還能有實話嗎?對著虛擬裏的人,慕豔都在戒備,看她活得那麽辛苦他總覺得很是不公平。她選擇自己當壞人而給別人好結局,涼薄想:慕豔果然還是心軟啊。

  ??“祁蘊整日整日不見人影,就沒人知道一個她的確切所在嗎?”祁曼頗苦惱。

  ??梁氏是祁曼的乳母,曾育有一子但早夭,她遭夫家休棄後被心善的五王妃收留作為祁曼的乳母,她將祁曼視如親生女兒般疼愛便很難見祁曼苦惱。她斟酌著開口道:“據聞端雲公主常常謁見太子殿下。”

  ??祁曼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不是聽乳母提起她還真想不起來祁蘊常出入刑獄司呢。皇帝子嗣眾多因此皇孫也多,但沒有哪個同祁蘊一般明目張膽地涉足朝政。皇都內,眾人皆畏懼端雲公主不是沒有理由的,隻因她身上聖寵太重了。

  ??祁曼乘馬車到了刑獄司大門前,久等不見祁蘊出來,她有些耐不住性子便想掀開簾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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