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畫麵一閃而過，楚依雲已然依從了楊寧的意見，走向了第二輛班車。

  再改口肯定不合適，楊寧也隻得跟隨楚依雲之後，上了班車。

  能坐在一個座位上，再次體會到那一縷淡淡幽香，也該算是心滿意足。

  “錢科長說，你是大學生，那你能告訴我你考上是哪所大學麽？”

  楊寧趕緊從那淡淡幽香中自拔出來，拿捏出一副頗為遺憾的神色。

  “帝都醫學院，沒上兩年就被學校給開除了。”

  楚依雲不由一驚，失口問道：

  “因為什麽？”

  楊寧把剛來到藍星時的那檔子破事再添了點油加了點醋，跟楚依雲講訴了一遍。

  楚依雲代入感極強，聽著楊寧的講訴，其神色隨著劇情發展或氣憤，或惱怒，或欣喜。

  講完了自己故事的楊寧隨口追問了一句：

  “那你呢？”

  楚依雲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楊寧急忙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冒昧……”

  楚依雲淒涼一笑，應道：

  “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班車即將發出，售票員挨個收錢賣票，楊寧搶著付錢，卻被楚依雲堅決攔下。

  “你才剛上班，還沒領到工資呢，咱們手套推銷組的車費雖然可以報銷，但咱們科的規矩是半個月報銷一次，你還是把錢留著吃飯吧。”

  付過了錢，收好了車票，楚依雲像是想起了什麽，饒有興致問道：

  “楊寧，你想不想多賣些手套出去呢？”

  楊寧一本正經回應道：

  “當然想了。”

  楚依雲側過臉來，衝著楊寧莞爾一笑。

  “那你肯不肯吃苦呢？”

  楊寧鄭重點頭。

  “當然肯。”

  楚依雲稍顯興奮道：

  “我有個主意，咱們可以去秀水街擺夜攤，那邊老外挺多的，咱們的手套一定很好賣。

  之前，我擔心趕夜路回廠太不安全，但現在有了你，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楊寧暗自苦笑。

  楚依雲似乎覺察到了楊寧的不怎麽情願，興奮之情頓時黯淡下來。

  “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楊寧緩緩搖頭，輕歎道：

  “我不是不願意，隻是因為……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羊皮手套可是一種時令性商品，這都到三月底了，就算是騎車的人，都可以摘掉手套了，而那些個根本不會在帝都騎車的老外們，又有幾個會對手套產生興趣呢？”

  楊寧原以為自己的這番話即便不能讓楚依雲猶如醍醐灌頂般警醒過來，至少也能讓她有所恍然。

  可沒想到，楚依雲卻隻是淺淺一笑。

  “你說得很對，可是，在咱們廠後續的皮夾皮帶產品還沒出來之前，這手套嘛，還是應該能多賣幾副是幾副。”

  楊寧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這道理……

  還真是一個難以反駁的硬道理。

  不過，要是讓他楊寧依從了楚依雲，卻是萬萬不得。

  放下了正事不幹，喬裝打扮跑去那大興玩臥底遊戲，這種事情已經夠荒唐的了。

  再要是溜達到秀水街，擺起了地攤來……

  楚依雲悠歎一聲，接道：

  “你呀，是不知道馬廠長力推新產品有多艱難，幾乎受到了全廠職工的反對呐。

  可是呢，勞保用品的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咱們廠跟人家南方那些廠相比，根本沒什麽優勢，墨守陳規，隻有死路一條。”

  應該是管理上出了問題，所以才競爭不過人家南方那些廠！

  但，話到了嘴邊，楊寧卻硬生生咽回到了肚子裏。

  不符合自己的人設的言論，哪怕再怎麽正確，也隻能暫時埋藏在心裏。

  “馬廠長原本打算推出的新產品並不是羊皮手套，而是男士商務三件套，皮夾皮帶和領帶。

  可是呢，在采購原材料的時候，馬廠長卻讓人家給騙了，說好的整羊皮運到廠裏時卻變成了邊角料，沒辦法，也隻能是先做成羊皮手套，能回收回來多少資金是多少資金了。”

  聽著楚依雲的解釋，楊寧迅速調動起了上輩子的記憶。

  那個十二點一刻的品牌，其皮夾皮帶和領帶組成的男士商務三件套，於九十年代中後期，賣得實在是不要太火爆。

  還有內地的幾個西裝品牌，一樣是趕對了風口時機，從而得到了快速膨脹的發展機遇。

  嗯。

  把這廠子給收了，多注入點資金，再配備過來一個管理團隊，以馬廠長的那種實幹精神，說不準又能搗鼓出一家上市公司呢。

  “還有一件事，你肯定也不知道，錢科長對咱們手套推銷組的成見可大了，可能是今天當著你這個新人的麵不太方便表露吧，在你沒來之前，每天例會上都會把咱們手套推銷組給臭罵一頓。”

  就那個肥頭大耳粗脖子的貨，膽敢每天臭罵一頓本老板看上的人？

  草！

  那豈不是活膩歪了麽？

  楊寧發自內心地現出了憤怒神色。

  “憑什麽呀？！”

  楚依雲輕歎道：

  “還不是因為咱們手套推銷組的業績太差了麽……”

  稍頓了下，楚依雲重新現出了笑容，並接道：

  “我隻想趕在這天氣還沒真正暖和起來之前，多賣幾副手套出去，楊寧，你願意幫我麽？”

  楊寧正色應道：

  “願意肯定是願意的，多賣幾副手套出去，自己也能多拿點提成不是？但擺地攤這種辦法，我倒是不怎麽讚成。”

  但見楚依雲麵現疑雲，楊寧趕緊跟上了一句：

  “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楚依雲擠出了一絲微笑，點了點頭。

  “我說過，羊皮手套這種商品具有非常明顯的季節性，那麽，就眼下這個季節，咱們為什麽不能去考慮一下莫思柯市場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建成沒多久的君寧小鎮那邊，有家叫K什麽來著的公司，它的主要業務便是往莫思柯倒騰各種華國商品。”

  楚依雲苦笑應道：

  “我早就想到了，也去拜訪過他們總經理好幾次了，可人家嫌棄咱們的手套式樣過時，根本不願意進咱們的貨。”

  楊寧嚴肅回道：

  “做推銷，我信奉的一句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依雲，你要相信自己，再去一趟，說不定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