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條件最好，名氣最大的體校位於什刹海附近，又名什刹海體校。

  從那裏走出了眾多全國冠軍甚至是世界冠軍。

  以及功夫巨星。

  但，足球在那邊卻是個空白。

  將楊林招募過去的，是西城區體校，位於帝都西郊，距離市中心少說也有個二十幾三十公裏。

  條件也不咋地。

  生活區連幢樓房都沒有，幾排用作學員宿舍的瓦房，看那破舊的門板窗欞，讓人不自覺地要擔心起下雨天會不會漏雨的問題。

  宿舍中用的是實木打造的上下鋪雙層床。

  實木打造……

  這在三十年後，絕逼是品質的象征，但在當時，卻代表著簡陋。

  尤其是三間瓦房中擠放了十二張這樣的床鋪，二十四個大小夥子們生活在其中，那股子味道，甭提有多酸爽了。

  食堂也在生活區中，同樣是平房，隻不過縱深比起宿舍來要大了一些而已。

  隻是硬件差了一些，也還能讓人忍受，可那食堂做出來的飯菜，卻是實在不敢恭維。

  黃不溜秋的饅頭，搭眼一看便知道沒發好，吃在嘴裏，還有股子酸味。大鍋菜湯麵上倒是漂滿了油花，但抄了幾遍底，也難得能翻出幾片肉。

  倒是有小灶，但隻有一個大廚在那邊忙活，窗口外，學員們排起的隊伍可是不算短。

  楊寧皺著眉，撇著嘴，用筷子敲著菜盆的盆沿，很是心疼道：

  “林兒，你每天就吃這個？”

  楊林點了點頭，轉瞬間，一隻饅頭便下了肚。

  “每次回家，媽都會給我燒一大鍋肉讓我帶過來呢。”

  楊寧撫了下楊林的頭，歎道：

  “哥住過校，過過集體生活，就你帶來的肉，又能吃幾天呢？”

  楊林抬起頭來，訕笑著看了眼哥哥。

  “哥，我是來練球的，又不是來吃飯的，能吃飽不就行了嗎？”

  張大誌在一旁插話道：

  “老二，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年紀還小，正處在發育最關鍵期，每天運動量又大，要是吃不好的話，會影響到你身體素質的成長，懂不？”

  楊林三兩下幹掉了第二隻饅頭，伸手抓起了第三隻。

  “我懂，張大哥，可我們老師說了，咬牙挺過一年，等練好了技術，要是能被專業隊挑走的話，就能吃好住好，還不用花錢呢。”

  張大誌下意識地看向了楊寧，並不住搖頭。

  楊寧回應以一聲輕歎。

  他非常認同張大誌的擔憂，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動物蛋白的攝入跟不上來的話，身體素質必然會過早地觸及天花板。

  空有技術又能怎樣？

  身體素質跟不上，終究是個白搭。

  “林兒，聽哥的話，咱還是回家吧，哥知道你喜歡踢足球，但在這邊，哥不認為你能練好了足球。”

  楊林陡然停下了往嘴裏扒拉菜的筷子，愣愣地看著楊寧，倔強應道：

  “不！我不回去！

  哥，求你了，讓我留在這裏吧……”

  楊寧沉下了臉來，低聲喝道：

  “聽我說！”

  楊林的央求聲戛然而止，兩隻眼睛噙著淚水，可憐巴巴地看向了哥哥楊寧。

  楊寧不由心軟，放緩了口吻。

  “哥不指望你將來能有多大的出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走歪路邪路，哥就心滿意足了。

  你喜歡踢足球，這一點，哥能理解，也會傾力支持你，但是，哥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在這邊吃苦受罪。

  你張大哥說的沒錯，你現在的年齡，正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刻，吃不好睡不好，就不能保證自己有個好身體，空有技術又能怎麽樣？”

  楊林不敢反駁，隻是兩對眼皮輕輕撲朔了下，兩顆滾燙的淚珠便滾落了下來。

  “先跟我回家，哥這兩天就找找關係，把你送去南城一中，依哥看啊，人家學校足球隊的訓練水平，不見得就比這邊差。”

  以前在家裏，老爸的話便是聖旨，隻能遵守，不得反駁。現如今，老爸在家裏很少說話了，但大哥卻頂了上來。

  而且，大哥一旦沉下臉來時，所散發出來的威嚴比起老爸來要厚重了好多倍，對楊林來說，衝著老爸已是敢怒而不敢言，衝著沉下臉來的大哥，那更是連怒都不敢怒一下。

  勉強吃了幾口菜，塞了半個饅頭，這頓午飯也就算是打發了。

  出了食堂，楊寧帶著弟弟楊林，徑直找到了他們的教練。

  教練姓方，年紀約莫四十來歲，個頭跟楊寧差不多，但體型已然有了發福的跡象。

  待楊寧說明了來意之後，方教練抽著楊寧遞過來的香煙，沉默了很久。

  一支煙抽到了多半截，方教練以一聲歎息為開始，表達出了他的態度。

  “可惜這麽一棵好苗子了！”

  再抽口煙，方教練將手中煙蒂扔到了地上，再踏上一隻腳，狠狠踩碾。

  “當然，你作為楊林的大哥，有權利把他帶走，不過呢，我還是希望你能甚重考慮，至少，也要看過他下午的一場對抗賽再做出決定。”

  此時，楊林牽拽了下哥哥的衣襟，央求道：

  “哥，求求你了，你就讓我打完這場比賽吧，我們隊還指望我能多打進幾個球呢。”

  這破地方，楊寧是一分鍾也不願多留，但，弟弟可憐巴巴的央求，卻使得他不由心軟了下來。

  張大誌也跟著勸說道：

  “寧哥，這會兒回去也省不了多少時間，不如我開車帶你找個熱鬧點的地方，喝瓶啤酒降降暑呢。”

  摸摸肚子，楊寧實在是無法拒絕張大誌的建議。

  傍晚五點。

  對抗賽準時開打。

  剛於現場看過歐洲杯賽的楊寧看起這種比賽，忍不住地直打哈欠。

  但，其中有一小子卻讓他的兩隻眼睛為之不由一亮。

  好靈巧的轉身變向！

  好準確的提前判斷！

  好快好快的奔襲速度！

  還有。

  門前的嗅覺以及把握機會的能力……

  於張大誌的不停讚歎聲中，楊寧拿起了大哥大，並走向了一旁。

  移動電話嘛，必須移動著打，要不然，信號就不會好。

  中場休息時，方教練主動找到了楊寧。

  “隻是半場，楊林便獨中三元，我沒說錯吧？他真的是個好苗子。”

  楊寧隻是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