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小年前一天，楊寧回到了帝都，按響了家門的門鈴。

  妹妹的耳朵最尖，第一個衝出了房間，奔過來，打開了院門，一頭紮進了哥哥的懷中。

  隻笑了兩聲，便哽咽起來，接著便是嚎啕大哭。

  五十多天，將近兩個月沒見到哥哥，小丫頭實在是想得慌。

  喜極而泣，所以，狂喜必然大哭。

  弟弟緊跟著竄了過來，從哥哥手中接過了行李。

  “哥，你看我長高了沒？”

  楊寧一邊哄著妹妹，一邊偷空打量了弟弟一眼。

  這小子，才倆月不見，這個頭都要過了自己的眉弓。

  “你身上這條褲子明顯短了呀，這襖也小了，咋不讓老媽給你買套新衣服呢？”

  弟弟往下登了登棉襖衣襟，訕笑應道：

  “還能穿呢，老媽說了，先將就過了今年，等明年我個子長起來了再買新的。”

  楊寧苦笑搖頭。

  苦日子過慣了，哪怕再怎麽有錢，這節儉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一時半會改不過來。

  單手抱著妹妹，騰出另一隻手來，揉搓了下弟弟的頭頂，楊寧笑道：

  “哥怎麽將就，沒人會說閑話，但哥的家人要是將就了，別人就會在背後點戳哥的脊梁骨，說哥的閑話，懂不？”

  弟弟茫然搖頭。

  懷中的妹妹抹了把眼淚，忽道：

  “哥哥，我懂！”

  楊寧刮了下妹妹的鼻子，笑道：

  “那就請靜兒小公主告訴二哥答案嘍。”

  妹妹破涕為笑，咯咯笑著回答道：

  “哥哥又想給我們買新衣服了唄！”

  楊寧點了點頭。

  從道理上雖然沒講通，但在結果上，卻是完全正確。

  老媽正在廚房燒菜，火候當前，一時離不開灶台，待可以加水燉煮之時，老媽這才從廚房中現出身來。

  “寧兒回來了，趕緊洗手，準備吃飯了。”

  比起五十多天離開帝都時，老媽的氣色又好了許多，若是跟暑假前相比，那簡直是有著天壤之別。

  “老爸呢？他差不多也該下班了吧，要不等他回來一塊吃？”

  老媽頓時嗔怒，道：

  “他剛打過電話來了，說今晚上張大誌請他喝酒，唉，這個老頭子……他眼裏哪還有這個家啊！”

  楊寧啞然失笑。

  這個張大誌，拍不上他的馬屁，就轉而去向老楊同誌獻殷。

  今個請老人家出席下公司的重要會議，明個又請老人家一塊宴請客戶，實在是沒了公務安排，張大誌也會弄上三五小菜薄酒一瓶，美其名曰向老爺子討教人生。

  弄得那老楊同誌神魂顛倒，恨不得從家裏搬出去，吃喝住全都放在那汽修廠裏。

  那張大誌在電話裏跟楊寧匯報這些情況時，還他麽理直氣壯。

  “你不是說讓老爺子開心就好麽？他老人家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開心呀！”

  弟弟妹妹隻需要洗個手便跑去了餐廳，但楊寧卻衝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居家服，讓家人等了他幾分鍾。

  拿起筷子端起碗，吃著家裏的飯菜，雖然沒有什麽山珍海味，但就是一個字，香。

  剛吃開，弟弟突然間變得愁雲滿麵，向楊寧這邊靠了靠，悄聲道：

  “哥，體校的老師來我們學校選人了……”

  對麵，老媽立馬放下了碗筷，黑著臉嗬斥道：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好好學習，上高中，學你哥那樣，也考個大學。”

  楊寧翻著眼皮，看著老媽，玩笑道：

  “然後，輟學……做生意？”

  老媽一怔，沒能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楊寧接道：

  “上大學並非是唯一的正道，我覺得，林兒能進體校學踢足球，這條道也不偏吧。”

  弟弟驚喜道：

  “哥，你是怎麽猜到我被體校足球老師給選中了呢？”

  楊寧輕笑。

  哥要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那還在社會上混個屁呀。

  “可是……”

  老媽顯得極為矛盾。

  她和老楊同誌這輩子就是吃了沒多少文化的虧，所以，寧願自己不吃不喝，也要供三個孩子好好讀書。

  而要是去體校學了足球，勢必會耽誤了學習，足球要是能學出來倒還好，可要是沒學出來，那豈不是兩頭都被耽誤了麽。

  老媽說出了心中的顧慮，弟弟楊林隨即低下了頭來。

  他很想拍著胸脯跟老媽說一句保證不會耽誤了學習。但，這種一點把握也沒有的保證，他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來。

  上輩子的楊寧也曾喜歡過足球，但和千千萬萬個球迷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被傷了心，最終狠下心來，棄之而去。

  但，九歲時，發生在五裏河體育場的那一幕，卻是讓他來到了藍星後，仍舊是念念不忘。

  掐指一算，弟弟楊林的年齡剛剛好，如果能練出來，進到了國家隊，那麽，必然會成為那激動人心一幕的締造者。

  不整虛的。

  什麽情懷，什麽圓夢，咱通通拋到一邊。

  隻來點實在的。

  若能成真，到時候請弟弟出來給他的幾個公司做個代言，那還不是賺得一逼？

  這小子膽敢伸手向他哥要錢？

  弄不死他！

  拍了拍弟弟楊林的後輩，再逮這這小子的後腦勺使勁揉搓一通。

  楊寧樂道：

  “抬起頭來，踢足球又不是當小偷，有什麽好丟人的呢！”

  弟弟楊林怯怯抬起了頭來。

  “大聲告訴老媽，說，你想踢球，而且，一定會傾盡全力去練好足球！”

  弟弟楊林胸脯起伏，喘著粗氣，看向了老媽，並鼓足了勇氣。

  “媽，讓我去吧，我一定能踢進國家隊！”

  老媽長歎了一聲。

  這個家，要是沒有了寧兒，還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再說了，寧兒能操持那麽大的生意，見識上一定會高過了她這個當媽的。

  至於老楊那個糟老頭子，早就放出了話來，寧兒的意見就是他的意思，讀高中沒錯，不讀高中也沒啥，跟他學修車也是一條相當不錯的出路。

  “既然你哥答應了，你也有這份信心，那……那就去吧！”

  得到了老媽的首肯，弟弟楊林忍不住雀躍歡呼，衝出餐廳，在院子裏狂奔了數圈才肯停歇下來。

  楊寧跟到了門口，看著奔跑中的弟弟的靈巧身姿，心中喟慨不已。

  華國足球，真的搞不起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