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老爸紅光滿麵，搖著蒲扇說是要出去轉轉。

  ??老媽不合時宜地揭了老爸的老底。

  ??其實就是想出去顯擺顯擺。

  ??放眼整個4813廠宿舍區，比他家兒子有出息的還有誰？

  ??說，還有誰？

  ??一年前，楊寧考上了帝都醫學院，通知書送到家裏來的那一天，老爸據說也是這副德行。

  ??被揭了老底的老爸不惱也不怒，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晃蕩而去。

  ??老媽沒喝幾杯，卻也有些不剩酒力，在小妹彈出的優美電子琴曲聲中眯起了雙眼。

  ??弟弟楊林也是按捺不住，換上了哥哥給他新買的球衣球襪和球鞋，抱起還沒充氣的足球，像股風一般衝出了家門。

  ??……

  ??美好的時光總是流淌的很快。

  ??biquge

  ??還沒怎麽著，就已經來到了傍晚。

  ??桑二蛋親自登門相邀，楊寧沒說二話，拎上了背包便隨之而去。

  ??還是那家羊湯館，還是那間小包廂。

  ??不一樣的是，過年前的黃河四鬼此時卻隻剩下了哥仨。

  ??“你愣子哥，他上學去了……”

  ??混混也有廉恥心，把進監牢說成去上學，也便見其一二。

  ??“沒多大點事，也就三年半，咬咬牙，跺跺腳，挺挺就畢業了。”

  ??二狗的語氣很輕鬆，但表情卻很消沉。

  ??“啥時候的事？”

  ??楊寧像是很驚詫。

  ??但實際上中午吃飯的時候，老爸就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並叮囑楊寧，跟二蛋他們幾個交往的時候，一定要保持距離。

  ??“過了年也就個把月吧……”

  ??桑二蛋回答之後，不由得一聲長歎，接道：

  ??“這世道是越來越差勁，越來越不好混，要不是老大他仗義，一個人把事全都扛下來了，咱們哥幾個，也都得跟著一塊上學去。”

  ??上午帶弟弟妹妹上街掃貨時，楊寧便發覺到了一個好大的變化。

  ??相比冬天時，街上的混混明顯減少，而警察明顯增多，時不時地就能見到三人一組的巡警排著隊在街上溜達，並且是全副武裝。

  ??“二哥，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寧哥難得回來一趟，咱兄弟們還是說點開心的事吧。”

  ??二狗子站起身來，拿起楊寧的碗，盛上了一滿碗白羊湯，並多撒了幾下胡椒粉。

  ??“寧哥，來，咱先喝點湯墊墊底。”

  ??有一說一，這大熱天喝羊湯吃羊肉，楊寧多少都有些抵觸心理。

  ??在他的認知當中，羊肉是暖性的，隻適合冬天天冷的時候吃。

  ??然而，大彭州的父老鄉親們卻對那羊肉偏愛到了癡迷的地步，冬天天冷時要吃，夏天天熱時還是要吃，並且創造性地弄出了一個以毒攻毒入伏天吃羊肉喝羊湯才是最應該的膳食理論。

  ??然而，楊寧的身體卻很誠實。

  ??捏著鼻子也得維係住自己人設的楊寧用勺子舀了勺湯，吸溜了半口。可就是這半口羊湯，居然讓楊寧生出了一種醍醐灌頂渾身通透的感覺來。

  ??一旁，桑二蛋開了酒。

  ??“咱弟們還算是混的不錯，仗著寧哥你的威名，還能混口飯吃，再瞧瞧那江南七怪……”

  ??桑二蛋沒把話說完，桌上的黃河三鬼便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邊笑，桑二蛋一邊為楊寧倒上了酒。

  ??兩隻土地雷一般的酒瓶，一隻裝半斤，倆人平分，哥四個剛好分完兩隻土地雷。

  ??“寧哥你是不知道，那幫垃圾啊，被你揍過那一頓之後，便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麵了！聽說，一個個都去考工出苦力了……”

  ??楊寧不由一聲輕歎。

  ??再過上個十幾二十年，反過頭來看此時，如此歸宿，又何嚐不是件好事呢？

  ??“二蛋，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桑二蛋端起酒杯，跟楊寧碰了下。

  ??“寧哥你盡管說。”

  ??楊寧喝了口酒。

  ??清香型，口感還不錯，可以考慮買一些運回到帝都，當做給張大誌他那邊一幫子司機老爺們的犒勞。

  ??“忠言逆耳啊，我要說的話，哥幾個肯定不愛聽，還是算了吧。”

  ??楊寧夾了塊羊臉肉，沾上辣椒油，填進口中……

  ??嗯？

  ??感覺比冬天吃還要好吃呢。

  ??“寧哥，你這……你這不就見外了不是？咱可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你又是個大學生，看得肯定比咱弟們看得遠，說，誰要是不愛聽，誰他麽就是個逼養的。”

  ??桑二蛋一口悶掉了杯中一多半白酒，抹了下嘴巴，放出了狠話。

  ??楊寧深吸了口氣，重重呼出，並借此機會打了個腹稿。

  ??“我總覺得你們哥幾個再這麽混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好歹也應該給自己找個能見得了光的賺錢營生……”

  ??楊寧還沒說完，一旁，桑二蛋已是重重一聲長歎。

  ??“寧哥，誰說不是呢！愣子哥在裏麵這是這麽交代咱弟們的，可是，營生咱弟們倒是想好了，但他麽沒本錢啊！”

  ??楊寧掏出香煙，分給了那仨哥們。

  ??“你想好了啥營生？”

  ??桑二蛋愣了下神，怎麽也沒想到楊寧掏出來的香煙居然是貴的要死的萬寶路。

  ??接下了煙，正想拿火柴給楊寧點煙，卻見到楊寧再掏出了一隻打火機，吧嗒一聲打著了火，衝他遞了過來。

  ??桑二蛋趕緊叼住香煙，低下頭，一手扶煙，一手為楊寧擋風，以最恭敬的姿態點上了火。

  ??“咱弟們想開家檔次稍微高點的洗浴中心……”

  ??楊寧立馬想到了在帝都跟項方舟一塊去泡澡的那種洗浴場所。

  ??挺不錯的。

  ??北方人好這口，而且，別看老家這邊好多老廠都出現了經營困難，下崗的工人一抓一把，但整體上的經濟卻是一天比一天好，檔次稍微高點的洗浴中心將來的生意也一定是一天比一天紅火。

  ??“要多少本錢？”

  ??桑二蛋搖著頭，伸出了巴掌，叉開五指，在楊寧的麵前翻了個正反兩下。

  ??“至少這個數！”

  ??在桑二蛋看來，十萬塊，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巨款。

  ??但楊寧隻是微微一笑。

  ??二哥項方舟為了出盡心中那口惡氣，一把手就甩出了一百萬，我他麽幫幫這幾個發小，扔掉個十幾二十萬，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先給你十五萬，不夠的話，再給我打招呼，但我有個條件，你桑二蛋不能把二愣子給扔了，他得占股，還得占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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