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兄控
作者:織魚      更新:2021-08-03 02:46      字數:3963
  從赤奴口中顧長安了解到,杞國王廷中主戰主和兩派的鬥爭愈演愈烈,老國王年老體弱精力不足,已無心插手王廷事物,而大王子胡圖正是主戰派最有力的代表人物,一時之間主和派處處受到打壓,就在烏蒙爾博到凪彥部落複命的這幾天,已經有不下五位主和派的大臣被趕出王廷,主戰派的風頭一日盛過一日,之前在兩派之間搖擺不定的族長們紛紛站隊亮明態度,而始終保持中立的烏蒙爾博便成了兩派爭相搶奪的對象。據說大王子胡圖有意將自己的親生妹妹許給烏蒙爾博做族長夫人,這其中的拉攏之意已經擺到明麵上來了。

  ??送走赤奴後,顧長安負手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的翠竹林陷入了沉思。盡管心裏明白杞禹兩國必有一戰,但他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麽快,而且……烏蒙爾博究竟有何打算,他竟一點兒也摸不透對方的心思。

  ??……

  ??同杞國王廷一樣,大禹朝廷在戰還是和上也有不同的聲音,且遠比杞國的情況要複雜得多。經過幾朝的發展和壯大,以大禹皇室為首的宗親貴族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勢力集團,他們的存在嚴重威脅了皇帝至高無上的地位,先帝晚年多愁善感格外注重親情,不忍看到同室操戈,打壓貴族宗親一事便被擱置下來。如今新帝繼位,第一件事便是拔掉這些眼中釘肉中刺。

  ??晟安帝明白,黨派鬥爭自古就是政治的衍生品,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盡快建立起一支能夠同門閥宗親對抗,並且效忠於自己的勢力大軍,這時候就需要發生一些“意外來擾亂朝廷現有的局麵,為他提拔新人製造機會。

  ??然而國內政通人和,百業俱興,實在是不好下手。晟安帝看來看去,最終將目光投向了毗鄰大禹西南邊境的杞國。

  ??自大禹建立之日起,經過幾代帝王的勵精圖治,四海歸順,萬國來朝,唯有小小的杞國,夜郎自大,數次挑釁大禹西南邊陲,隻是大禹曾數次出兵,皆沒能攻下這看似不堪一擊的杞國,可以說幾代皇帝心裏都憋著一股子氣,晟安帝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晟安帝的心中,攻打杞國是板上釘釘的事,但何時打?如何打?派誰去打?這便需要他慢慢等待,等待一個合理的契機。

  ??但是,對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年輕人來說,等待實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好在晟安帝心裏裝著另一件同樣重要的事情。

  ??作為皇帝休憩的地方,興樂宮掛滿畫卷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但每幅畫上都是同一張麵孔這便新鮮了,更新鮮的是,這張麵孔還是一位男子。

  ??晟安帝吳墉背著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從他深沉的臉上可以看到這位年輕皇帝散發出來的帝王之威,然而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的腳步急切且淩亂,目光時不時地投向門口,期待夾雜著興奮的情緒偶爾會從他的眼底流露出來,這位看似威嚴淡漠的皇帝,此時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麽……

  ??“皇上莫急,您繞來繞去把臣的眼睛都繞暈了。”一位頭發胡子俱白的大臣無奈道。

  ??晟安帝腳步不停,甚至看都沒看旁邊的大臣一眼,“太傅若是累了就趕快回家休息。”

  ??老太傅臉色一僵,剛張開口就聽晟安帝揮手示意身邊的太監過來。

  ??“你去給太傅搬把椅子,再上些茶水點心,花生瓜子什麽的,省得太傅閑著無聊。”

  ??歐陽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陛下,老臣不是來聽戲看小曲兒的,這興樂宮也不是戲園子。”

  ??晟安帝幽幽看了歐陽靖一眼,淡淡地說道:“太傅倒是想聽曲兒,怕是師母不答應吧!”

  ??歐陽靖老臉一紅,低頭抿了口茶水。他懼內的事情滿朝皆知,平時沒少被人拿來打趣,若是別人他還能回擊幾句,但皇帝這麽說他隻能喝茶了。

  ??見歐陽靖不說話,晟安帝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腳下的步伐越發輕快起來。歐陽靖暗罵一聲幼稚,下意識地抓起把瓜子嗑了起來。

  ??安靜的興樂宮裏,時不時地傳出幾聲清脆的瓜子皮裂開的聲音。

  ??就在晟安帝腳底板快要走出火花的時候,讓他等了一上午的人終於來了。

  ??“暗閣夏風,參見陛下!”

  ??看見來人晟安帝臉上一喜,從地上拉起夏風便急聲問道:“如何?可有找到大哥的下落?”

  ??夏風將手中的畫卷展開給晟安帝看,嘴上答道:“密探回報,康王殿下曾在鳳棲鎮出現過,屬下已經讓人和鳳棲鎮的縣丞李清和李大人取得了聯係,具體情況很快便能查清。”

  ??“這就是你說的重大進展?”晟安帝怒道:“朕對你們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什麽時候暗閣也敢用很快這種含糊不清的話來搪塞朕了?”

  ??“陛下!”

  ??夏風跪道:“陛下息怒,臣保證,一個月之內一定查清康王殿下的下落,讓陛下安心。”

  ??“哼!”晟安帝冷聲說道:“半月之內,朕要知道大哥到底在哪兒,你若做不到,便退位讓賢吧!”

  ??夏風神色一凜,低頭應道:“是,半月之內,臣定當將康王殿下的具體位置查清。”

  ??晟安帝臉色緩和了一些,抬手示意夏風起來。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不等夏風開口歐陽靖便一把將他手中的畫搶了過去,隻見難得正經的歐陽靖竟對著展開的畫卷痛哭起來。

  ??“我的大皇子喲!你可算是有消息了……”

  ??見歐陽靖抱著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晟安帝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示意太監元寶把畫拿過來。

  ??歐陽靖自是不肯放手,元寶既怕傷著老太傅又怕扯壞了畫,場麵一時僵持起來。直到晟安帝等不及親自上前,一手推開元寶,一手將老太傅手裏的畫搶過來。

  ??“這是什麽?”

  ??晟安帝盯著畫橫看豎看,不解道:“一副風景畫而已,這和我大哥有什麽關係?”

  ??聽聞此言歐陽靖哭得聲音更大了,一邊哭他還一邊嚎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喲!怎麽就教出來一個這麽笨的徒弟啊!”

  ??晟安帝心裏本就煩躁,聽他這麽一說反倒被氣笑了。歐陽靖桃李滿天下,子弟幾百人,但晟安帝知道他這是在罵自己呢!

  ??“學問上朕自是比不過太傅,不知太傅有何高見,能不能指點指點朕這個笨徒弟?”

  ??聽到晟安帝的一番話夏風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位歐陽大人究竟是老糊塗了還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暗諷皇帝陛下笨,這可是犯上啊!要掉腦袋的。

  ??就在夏風猶豫著要不要幫歐陽靖求求情的時候,歐陽靖開口了,隻見他不慌不忙地擦幹眼淚,摸著被淚水打濕的胡子說:“陛下不覺得這幅畫的畫風眼熟嗎?”

  ??晟安帝凝神看了看手中的畫,半晌後在歐陽靖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不覺得”

  ??歐陽靖隻覺眼前一黑,他扶額道:“陛下再仔細看看,那在河邊玩耍的稚童眼熟不眼熟?”

  ??“稚童?”

  ??晟安帝疑惑道:“這幾個小孩兒長得倒是都挺好看的,至於眼熟嘛……”

  ??突然,晟安帝瞪大眼睛驚道:“這個小孩我和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這個,這個是表弟,這個是淩家小子……這、這幅畫是誰人所作?”

  ??歐陽靖幽幽說道:“大皇子最喜歡把身邊的人畫進畫裏了。”

  ??“這是大哥畫的?”晟安帝激動道:“太好了,大哥還能作畫,他的身體肯定已經好了。”

  ??“這畫是從哪裏找來的?”

  ??從皇帝陛下和老太傅兩個人詭異的相處方式中回過神,夏風回道:“這幅畫是從一位商人手中買來的,據那位商人所說,畫中的場景皆出自鳳棲鎮,因此臣推測康王殿下定是在鳳棲鎮停留過。”

  ??“好!好!好!”晟安帝一連說了三個好,隻見他將畫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對夏風說道:“找到大哥後先不要聲張,派人暗中保護他便可。”

  ??“是!”夏風領命道。

  ??歐陽靖神情複雜地看了晟安帝一眼,雖然對方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但他還是摸不清這位年輕皇帝的心思。就像現在,他看不懂晟安帝是真的擔心康王,還是以關心之名來監視康王。

  ??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這皇帝的位置都應該由康王來坐,當初是康王突然離開皇宮不知去向,他們這幫老臣沒辦法才將三皇子推向了皇位。雖然三皇子也不錯,但大皇子才是他們真正想追隨的明主啊!如今大勢已定,他們也沒了其他心思,但難保皇帝陛下多想。

  ??心思複雜地看了晟安帝一眼,歐陽靖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真相不是他想的那般卑劣。

  ??而不知情的夏風心中同樣是思緒萬千,他倒不是質疑晟安帝和康王之間的感情,他隻是覺得奇怪,雖說兄弟之間感情好這沒什麽,但在休息的地方掛滿哥哥的畫像是不是有點過了。

  ??晟安帝沉浸在找到兄長的喜悅中,沒有看到兩位臣子變化的神色,他揮揮手將人趕走,一個人癡癡地望著畫中的稚童,眼眶裏多了一層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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