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榭內。

  ??小榭內一下子寂靜了。很多年來，兩人需要單獨對話的時候，就會有一段時間的寂靜時刻。

  ??這個時刻，是無聲的交流，也是念息的交流，無須語言，隻需安靜。

  ??沉默了許久的顧聖澤終於忍不住了，他說：“觀主，我還是覺得這個介非是該會一會才好。大宋修行界幾百年的穩定和諧來之不易，魔煞界又不是省油的燈，靈觀如果無所作為，實在說不過去啊。”

  ??夏穀微微閉著眼睛，說：“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那件事，你這麽背著包袱，怎麽抵達至罡境界？你要記住，你剛剛經曆完龍戰境界的俗世磨礪，就該知道，有些事情，還是交給道極世界吧。”

  ??顧聖澤微微頷首，說：“觀主教導的是。平心而論，當年道極學院道者介亦龍的做法，實在令人費解。即便是靈觀可以寬容，可就是因為這件事，靈觀在受到魔煞界致命打擊的同時，還要受到修行界的排擠，讓我們錯失了百年發展時機。我總覺得，這裏邊，道極學院也該承擔部分責任。”

  ??夏穀淡淡地說：“介亦龍和羅澄雪之間的事情，以後就別提了。過去的事情，你若非要有個答案，那就在參悟道極信仰的精進中，自行給出這個答案，別再老糾纏著一件事不放。”

  ??顧聖澤再次恭敬地問：“是！可是，我就是想得到觀主的啟示，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麽，會給靈觀帶來如此深重的苦難？請觀主明示，如今魔煞界頻頻現身，他們到底憑什麽？”

  ??夏穀對顧聖澤的信任和了解是滲透到骨子裏的，這樣的追問，除了顧聖澤，在靈觀不會有第二個人。夏穀不得不給他一些啟示，不然，顧聖澤極有可能繼續追問。

  ??於是他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魔煞界找到了促成熾凰解封的機緣。而這個機緣就是一個人，或者你認為就是這個介非？”

  ??顧聖澤無論怎麽掩飾，他的這個心思到底是被夏穀看得透透的了，他在夏穀慈祥威嚴的目光下，眼神到底多了一絲遊移。

  ??夏穀卻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問：“那麽，我問你，你為什麽修行？”

  ??顧聖澤默默地想了想：“為了抵達道極之境。”

  ??夏穀說：“抵達之後呢？”

  ??顧聖澤說：“回頭濟渡萬千蒼生。”

  ??夏穀說：“然後呢？”

  ??顧聖澤說：“成為道極世界的極道者，俗世界的守護者。”

  ??夏穀這才說：“那麽，你認為靈觀的劫難，是為了什麽？介亦龍帶著羅澄雪去西蠻之野，從此不知所蹤，又是為了什麽？”

  ??顧聖澤一時語塞。

  ??夏穀慢慢睜開眼睛，說：“這個問題你想通了，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從即日起，我將會閉關一個月，觀中的一切事務，交由你來處理。好好地履行你首執的職責吧！”

  ??顧聖澤隻好說：“是，觀主！”

  ??夏穀身形一展，隨即消失不見，臨走時，留下一句話：“艱難險阻，自主選擇；若遇歧途，自行承擔。”

  ??人雖然去了，但聲音似乎繞著小榭的屋頂和大梁，悠悠地飄蕩了很久。

  ??顧聖澤站起身，恭送夏穀離開。

  ??等夏穀走遠了，顧聖澤自言自語道：“即便是觀主可以看淡這件事，我作為靈觀首執，卻不能！”

  ??……

  ??……

  ??雅鹿山，道玄宗，竹林雅舍。

  ??這是一間幽深的密室。三進入室，層層隔斷。一進，看見一幅水墨山水，掛在正前方。進門向左，穿過一道有十六步距離的環廊，右邊一道竹質的門，打起竹簾，就見到一個圓形屏風，掛著十分簡易的竹質配件。

  ??從這道屏風前，就能看到道衝盤坐在一張竹質的圓蒲墊上。靠牆有一個六層遊板架格，上麵擺放上各類書籍。

  ??她表情寧靜，神態安詳，氣韻柔和，與室內熏香的清香似已融合在一起。

  ??盤坐著的道衝忽然睜開了眼睛，他自言自語地說：“不對，這個介非絕對是個隱患。”

  ??說完，再次閉上眼睛，一股橙色的念息流，沿著雅舍裏的環廊飛旋而出。

  ??室外，一個大大的花果園，處處顯示著橙黃色。正在采摘花果的沐妍、清舒，正在說說笑笑。

  ??沐妍輕聲笑道：“你才笨呢，《靈典》第八卷到現在你還沒有背出來，等會兒師父要是出關了，我看你怎麽辦？”

  ??清舒努努嘴：“師父一進去就是十幾天了，誰知道什麽時候出來啊。要是師父責怪，肯定是你多嘴了。”

  ??沐妍說：“那可以不一定哦，說不定師父現在就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忽然心神一定，捕捉到了一股橙色的念息流，清舒一下子就傻了，嘴裏說著“烏鴉嘴”，手裏卻一點也沒有閑著，她一手提起竹籃，一手整理服飾，有些慌亂地對著沐妍說：“還不快走，你要是敢亂說話，小心我撕你的嘴。”

  ??沐妍看到如此驚慌的清舒，咯咯笑著說：“好好好，不亂說話，怕撕嘴。”

  ??清舒也笑了，說：“走吧，你。”

  ??……

  ??……

  ??竹林雅舍內。鏤空的方格窗，隔開了外麵的世界，卻也寫意了一片幽靜的處所。

  ??道衝優雅地坐在案幾前，看著站在麵前的沐妍和清舒，說：“我閉關這十幾日，有沒有什麽事情？”

  ??沐妍笑盈盈地上前一步，說：“回師父話，宗主道塵來過一次，隻是送了雅鹿山上的一些山珍，我和清舒已經將它們醃製好了，師父隨時可以享用。”

  ??道衝說：“宗主沒有留什麽話嗎？”

  ??清舒也上前一步，乖巧地笑著說：“沒說什麽。隻是，宗主在你的密室外麵站了許久，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就走了。”

  ??道衝低頭想了想，說：“我要去中州一趟，這一次，我就帶上沐妍。”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都驚訝地伸伸舌頭，互相看了看。

  ??道衝說：“這次可不是出去玩，你們別想太多。這次是要去會會那位神秘的修行者介非……還有你，清舒，上次帶你去過鯤州，這次，你就不去了，留在家裏。”

  ??清舒一聽這麽好的機會，自己卻不能出去玩，還得照顧竹林雅舍裏的花花果果、草草樹樹，心裏雖不情願，但師父的話卻是一點也不敢違抗。她低聲地“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道衝擰緊眉頭，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嗯？”乖巧的清舒立刻抬頭高興地說：“好啊好啊，在家裏，我還可以背背書，練練氣，養養花，除除草，多好啊，清舒願意呆在家裏，哪兒也不去。”

  ??道衝瞪了她一眼：“你還知道背書啊，《靈典》第八卷，你背完了嗎？”

  ??清舒一下子傻眼了，這是她一刻中，第二次傻了。身邊的沐妍，看著清舒的樣子，暗暗發笑，卻一聲不吭。

  ??清舒趕緊說：“快了，快了，馬上就背完了……”然後，回過頭看著沐妍說：“沐妍姐姐，是不是啊？你快說啊……”

  ??沐妍正要說話，道衝不耐煩地說：“行了，我看我是慣壞你了。我這次出去，時間或長或短，這次回來再要是背不完，從此，你一個人照看竹林雅舍裏的花果園。”

  ??清舒連連點頭，嘴裏連著說了十幾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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