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象，是武者強大與否的分水嶺，是武者修行前路上第一個選擇，更是武者一生中最重要的選擇之一。

  ??武道，或是法係，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卻注定了武者的一生究竟是隨時手握武器，還是以學識為武裝。

  ??在陸風麵前，就放著兩個光球一般的東西，形體虛幻，且隻有陸風本人才能看到。

  ??左手邊的光球，裏麵飄蕩著一頁金色的書頁，像是從某本書上撕扯下來的一般，一側的邊緣上盡是狗啃的痕跡。

  ??右手邊的光球，則放置著一道紋路，像是刀劍在木板上猛力下劈留下的痕跡似的。

  ??一邊是典籍書頁，一邊是武者武紋，全都靜靜漂浮在陸風的麵前，等待他挑選。

  ??該怎麽做選擇？

  ??武道，還是法係？

  ??“這還需要選？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

  ??陸風同時伸出兩手，想要擁抱似的將二者同時抱入懷中。

  ??隻不過，要真能夠一次性抱住二者，世上早就出現武道法係雙修的武者了。

  ??就在陸風伸手出去的時候，法係的光球忽而飄揚起來，頃刻間就到了一個陸風觸及不到的位置。

  ??武道的武紋則貼近陸風，似乎出手可及。

  ??啊，這……

  ??陸風又一次嚐試，然後無奈地發現：

  ??一旦他試圖觸碰其中一個光球，另一個便會迅速飛遠，就像是有智慧一般，斷絕了他觸碰的可能。

  ??沒招！

  ??若是不能同時擁有，陸風的選擇就很簡單了。

  ??他的功法武技，疊氣法和一刀斬都是為武道準備的，所以這注定他隻能選擇武紋。

  ??於是在他的手掌觸碰下，光球如同泡沫一般，輕而易舉地碎裂開來。

  ??一道如同刀劈木板留下的痕跡，緩緩飄蕩在他的身體周圍。

  ??像是某種信號似的，在接受了武紋之後，陸風周身的靈氣瞬間暴漲，同時變得渾濁發亮起來，漸漸出現了凝實的預兆。

  ??法身，已經在構建當中。

  ??一個模模糊糊的巨大身影，自陸風的周身出現，仿佛將他籠罩其間。

  ??法身正在凝聚，就像是正在捏著的泥胚。

  ??若是想要改動法身，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好在陸風還未踏入法象境時，就已經有了一個手辦大小的法身雛形，如今出現在陸風身邊的，正是那雛形的模糊放大版本。

  ??高達，範用試做型！

  ??在陸風不斷凝聚著法身的時候，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法身，誰都見過。

  ??但這樣的法身，誰tm見過？

  ??隻見在陸風的身體周圍，一個纖細而又充滿機械感的機體率先完成凝聚，棱角分明的身體一看就是人為的造物，修長的雙腿更像是數根金屬長杆絞合而成！

  ??“這，這是什麽？”

  ??封長老隻覺得白活了這大半輩子，哪怕他非常明顯地感覺到法身的氣息，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麵前的就是剛剛形成的法身雛形，但他回首自己漫長的一生，卻怎麽也找不到與這法身對應的東西。

  ??竭盡全力，他能想到與之最為相似的，也就是演武場周圍樹立的木人樁了。

  ??但所有人修煉法身，依照的都是自己的樣貌，這家夥的法身，卻為什麽是按照木人樁創造出來的？

  ??“不應該啊，沒道理啊……”

  ??這一刻，封長老雙目怔怔、口中喃喃，想必那些信仰崩塌的家夥，便是這樣一番表情。

  ??說是信仰崩塌，一點兒也不為過。

  ??對於武者而言，法身，本就是他們的信仰。

  ??但每個人凝聚出的法身，都是自己的模樣，為什麽唯獨這家夥的法身，是這等奇怪的模樣？

  ??好在封長老也算是極有經驗，哪怕麵前的法身實在太過奇怪，但隻要法身的氣息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就沒有上前打斷的打算。

  ??甚至他還得緊緊盯著周圍所有人，以防哪個不明事理的家夥貿然衝上去，打擾了陸風法身的凝聚。

  ??隻可惜他顯然多慮了，其他人望見這等法身，都還處在震驚當中，哪怕有誰好不容易從震驚之中清醒，也不會泛起上前打斷的心思。

  ??因為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值得他們考慮——

  ??這，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沒人打擾，陸風的法身很快便凝聚出了實體，隻不過他才剛剛踏入法象境，實力還很低微，體現在法身上，便是：他的法身不過兩米有餘。

  ??而這個時候，陸風終於睜開了雙眼，開始從內打量起自己的法身來。

  ??就像是泥胚完成，準備送入窯中燒製，法身凝聚出實體後，還有一段不長的時間，供武者進行一些不大的改動。

  ??這個時候，尋常人也隻會在麵貌或者衣著上稍作調整，就比如陸漪，她的法身就是在這段時間修了修麵貌，將原本有些稍顯稚氣的小圓臉改成了具有英氣的瓜子臉。

  ??但別人的改動，也就改改臉遮遮瑕。

  ??陸風改動，改的是什麽？

  ??心念一動，陸風準確地控製起身邊的靈氣，在法身上填補起來。

  ??“後背推進器附近，加裝一對火炮支架。腳踝的護甲加厚，留一個放置小型槍械的位置。嗯，傳動和推進裝置都改成可動式，方便後期加裝……”

  ??一個法身，硬是讓陸風玩成了手辦。

  ??原本隻有一個機體的試做型，在陸風不斷地改裝添補下，硬生生魔改成了數個機體的集合版。

  ??不但多了兩對可拆卸的推進裝置，一身的裝甲也有了蜂窩式的緩衝層，因為他原本就是個機械迷，在法身尤其是法身胸口的幾處重要位置，還加裝了類似坦克外層的可脫落式裝甲板。

  ??最可怕的是，這些構件連接處大多都可拆卸，原本模樣固定的法身在陸風刻意調整下，也改成了胸腔內帶有駕駛艙的可動式關節。

  ??這麽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陸風想要的，不僅僅是基礎機體。

  ??在他的策劃中，機體還得具有至少三種變換形態！

  ??“人形態、戰機形態……這麽一來，連海上運輸形態都有了……”

  ??結合了眾多高達機體，還參照了變形金剛和鐵甲小寶，陸風像是個握著無數玩具模塊的孩子，用盡自己的想象力，將所有能夠用上的東西都填裝在自己的法身上。

  ??原本與人體極為相似的機體，在一次又一次的加裝下，逐漸變成一個三百來斤的胖子模樣，隻不過胖子胖的是肚子屁股，陸風的加裝大多在胸口和後背。

  ??眼看天已經要黑下去了，陸風才終於停了手，不再修改或往機甲上添加裝備。

  ??倒不是他沒有其他想法，而是他為了拚湊這些東西，身上的靈氣已經幹涸，就連精神也是極為萎靡，時刻都有昏厥過去的可能。

  ??他也知道，法身隻能改這麽一次，以後哪怕再怎麽有想法，也斷不可能改變法身的形態了。

  ??所以他緊咬著牙，將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做到，盡量不給自己留半點遺憾和後悔。

  ??夕陽西沉之時，暖風不斷吹起陸風的發梢。

  ??但他隻是癡癡地望著自己的法身，就像是望著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不。

  ??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跟這完全體的高達比起來，算個什麽東西？

  ??再美的女人，也會老會死，會打嗝放屁。

  ??但高達不會。

  ??高達永遠不會。

  ??直到此刻，陸風終於滿意，點了點頭散盡法身。

  ??這一刻，他沒有麵對夕陽。

  ??卻轉過頭去，望向了身後不遠處的封長老。

  ??“剛才你說，不到法象境，不配當陸漪的兄長？”

  ??陸風臉上帶著笑意，倒不是作假，他雖然疲憊至極，雙眸卻依舊明亮。

  ??望著封長老，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長老，你看，現在我有資格了嗎？”

  ??有資格了嗎？

  ??封長老的喉頭滾動，卻遲遲沒有回答。

  ??似乎生怕自己說個“不”字，對方會立馬轉過頭去，直接登上宗師之境似的。

  ??好在，這個問題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就在陸風問完這個問題後，他便身子一偏，斜斜地倒了下去。

  ??“哥！”

  ??陸漪見狀，連忙上前扶起陸風。

  ??這一聲“哥”，完全表明了她的態度。

  ??不管封長老承認不承認，她早已將陸風，視作了自己的兄長。

  ??“你，你們……”

  ??封長老望著這對兄妹，忍不住歎了口氣。

  ??對於宗門而言，陸風踏入了法象境，宗門的實力也更強了一分。

  ??無疑是一件大好事。

  ??但李岩的屍骨都還未寒，李管事雖將屍首帶了回去，何時下葬何處下葬，卻都還沒有定下來。

  ??損失了一個法象境，又填補了一個法象境，在封長老看來，這一加一減，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若此時能完全交由封長老定奪，他當然也想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畢竟跟李岩比起來，陸風顯然要好得多。

  ??哪怕他實力不如李岩，但，他更有錢啊！

  ??一頓飯都得上千兩，這個待遇，甚至連大半長老都得眼紅！

  ??而且他顯然比李岩更會做人，他的手下不像李岩的狗腿子們，是被單純利益和武力收羅來的。

  ??況且他又是陸漪的兄長，陸風能做到事，絕對不是李岩能夠想到的，放眼未來，一個陸風換一個李岩完全不成問題。

  ??這麽一想，掩月宗不但沒有虧，還反而賺了？

  ??然而無論怎麽說，李岩畢竟入了法象境，又是內門弟子。

  ??他死在宗門之內的事兒，根本瞞不住任何人。

  ??“這等大事，必需交由門主親自定奪。”

  ??掩月宗的門主，此時還在文峰城內，哪怕是封長老，也得先修書一封。

  ??好在他對陸風的印象不錯，寫報告的時候，自然會有所偏向。

  ??“至於你們兩個，就先去思過洞裏待著吧！”

  ??在門主有回信之前，陸風和陸漪顯然不適合繼續宗門露麵，封長老的決斷，其實隻有三分懲戒的意思。

  ??剩餘七分，則是保護。

  ??而且這七分保護，絕大多數都得算在陸漪的頭上。

  ??掩月宗就這麽幾個法係弟子，偏偏陸漪還是其中天賦最出眾的，若是她因此事遭遇了什麽不測，或是怕遭受處罰幹脆逃離宗門……

  ??屆時，小賺變血虧，封長老隻怕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掩月宗思過洞，雖然名義上是個洞府，但實際上更像是一處府邸。

  ??因為它原本就是掩月宗某代宗主的居所。

  ??洞內空間極大，四處都是大小不一的石質房間。

  ??這些房間直接開在山體之中，光是人為雕鑿就耗費了數年。

  ??房間的上方還有曲折的通風口和透光口，處在其中，除了光線差一些以外，幾乎和外麵無異。

  ??“就是這石頭床板有點兒硬，睡得我腰背生疼。”

  ??思過洞內，陸風懶洋洋地升了個懶腰，穿上鞋走到洞口。

  ??未走多遠，便聞到了一股飯菜香味。

  ??“陸師兄！”

  ??一見陸風，解南便不由得笑了起來。

  ??思過洞的洞口處，是一道隻進不出的壁障，如同薄膜門簾一般，將山洞內外隔作兩方天地。

  ??但這壁障隻將人隔開，對於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往來無礙。

  ??自從陸風被關在思過洞後，解南和林飛等人，幹脆將吃飯的地方轉移到了洞口處。

  ??一張大圓桌，被兩道劈成了小茶幾，放在壁障中間，正好兩邊各有一半。

  ??這樣一來，飯菜上桌，洞內洞外的都能吃到同一桌飯菜。

  ??“今天的菜色不錯啊！”看了一眼飯菜，陸風連忙向身後叫道：“陸漪，出來吃飯了！”

  ??“你們先吃，我還有一會兒！”山洞深處，傳來陸漪的回音。

  ??“算了，咱們還是等一等她吧。”

  ??陸風撇了撇嘴，對著解南平伸出了手：“東西呢？”

  ??“在呢！”解南興奮地點頭，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一個小本子來，規規矩矩地遞到陸風手上。

  ??打了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頁。

  ??“一個正圓形大餅要分給五個人，但隻能切三刀，該怎麽分？”

  ??新一頁的最上方，寫著這次的題目。

  ??題目倒是不難，大概小學生的水平。

  ??隻是稍微有點兒繞。

  ??好在解南剛剛從陸風這兒學完角度相關的小學課程，解這樣的題目倒也得心應手。

  ??果然，題目下空了一行，緊接著則是解南的回答：

  ??“首先確認大餅的圓心，第一刀隻從邊緣切到圓心處，第二刀在第一刀左邊75度的位置，過圓心貫穿整個大餅，第三刀與第二刀相同，隻是在第一刀右邊75度的位置……”

  ??答案的旁邊，還畫上了一張示意圖，雖然解南手上既沒有量角器也沒有圓規，但一張圖還是畫得有模有樣的，尤其是圓畫得十分規整，想必是事先在紙上固定了細針，借助細線畫出來的。

  ??“嗯，有心了。”

  ??這個答案，陸風顯然十分滿意，忍不住微微點頭。

  ??“十分不錯。”

  ??掏出一隻紅筆來，在答案的附近打上一個大大的“鉤鉤”，陸風才將本子遞回給解南。

  ??果不其然，一見到本子上的大鉤鉤，解南頓時“嗚呼”一聲蹦了起來，差點兒打翻身邊的飯菜。

  ??這小模樣，像極了發成績時的優等生。

  ??然而既然有優等生，自然也有差生。

  ??另一邊，鐵牛傻愣愣地望著解南，整張臉上半是忐忑半是憂愁。

  ??他的手中，也有一本同樣的小本子。

  ??“鐵牛？”

  ??“是，師父！”聽到召喚，鐵牛頓時一個激靈。

  ??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將本子遞給了陸風。

  ??同樣的一頁，同樣的問題：

  ??“一個正圓形大餅要分給五個人，但隻能切三刀，該怎麽分？”

  ??但鐵牛給出的答案，實在讓陸風哭笑不得。

  ??“一刀橫著切，一刀豎著切……”

  ??這樣一來，就有四塊了。

  ??“最後一刀，切個人……”

  ??切個人？

  ??讓你把餅分給五個人，你倒好，直接隨即去掉一個幸運兒？

  ??“鐵牛，你這……”陸風望著鐵牛，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鐵牛顯然也知道自己答得不好，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

  ??臉雖是耷拉下去了，但他口中卻不滿地小聲道：“有了好寶貝的時候，可不就容易起內訌嗎？”

  ??“所以你就先下手為強，先把自己的小夥伴給宰了？”

  ??陸風抬起手來，忍不住就是一個大“叉叉”。

  ??眼看陸風一撇一捺，鐵牛就算看不到，也能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結果，連忙向陸風解釋道：“當然不是了，若是咱們幾個分，那自然是按照解南的方法來。但萬一拿到大餅的是五個陌生的餓漢呢？”

  ??五個餓漢，為了平分難得的食物，別說是殺個人了，哪怕是殺三個、四個，他們也未必下不去手！

  ??哪怕五個人都吃的飽飽的，不必為分大餅拚個你死我活。

  ??但若是將大餅換成其他寶物呢？

  ??要知道當初在黃風秘境之中，那麽多寶物哪怕是平分，每個人也能拿到一大筆靈石或者秘籍，足以揮霍終生。

  ??可結果呢？

  ??麵對陸風和小胖子張望，那群藥師穀的家夥還不是出了手？

  ??“這麽說起來，鐵牛的答案倒也不無道理……”

  ??陸風是在教學，但也不是死教死學，想了想後，他又在鐵牛的“叉叉”上麵加了一筆。

  ??“你也說了，若是你們五個人，就按照解南的辦法來分。想必你也知道，你的答案充其量隻對了一半，這樣，給你個半對如何？”

  ??“半對？”

  ??握著小本子，鐵牛非但沒有半點失望，反而“嗚呼”一聲，興奮地跳了起來。

  ??甚至比得了個全隊的解南還要興奮。

  ??何以見得？

  ??人家解南跳起來的時候，隻是差點兒撞翻一道菜。

  ??鐵牛這家夥一跳起來，直接就撞翻了一整個飯桶！

  ??大半的白飯散落在地，剩下還算幹淨的，也隻夠一人一碗了。

  ??“你這家夥……”

  ??陸漪修行告一段落，剛一出來，卻聽見陸風的罵聲：

  ??“鐵牛，別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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