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陸完順著陸風的手指望去，隻見眾多長老執事的最邊上，站著一個素裙流蘇的俏麗少女。

  ??很多人的第一眼都望向了她，但很多人在多看了幾眼之後，卻又忽略了她。

  ??因為她實在太年輕了。

  ??望向她，是因為在這一群大叔大嬸老頭老太太之中，她年輕得就像是姐姐，甚至在一些比較年長的弟子眼中，叫她一聲妹妹恐怕都不為過。

  ??但忽視她，也同樣是因為她實在不像是一個導師，反而更像是導師們順便帶來的師姐。眾人都知道自己是在挑師父，而不是在找一個知心姐姐。畢竟在場的都是武者，自然知道一個能力出眾的師父，對於他們的幫助有多大。

  ??“這是誰，怎麽看起來有一點兒眼熟？”陸完心中暗自想道。

  ??但很快，封長老就解答了他的疑問。

  ??“這位是剛入門的內門弟子，陸漪。”

  ??陸漪！

  ??聽到這話，別說了陸完了，就連不屬於陸家的林飛，都忍不住朝陸漪望去！

  ??原因很簡單，對於文峰城的大家族而言，陸漪的名聲實在太大！

  ??“她就是陸家第一人，陸漪？”

  ??“但我聽說，陸漪不是已經投入其他宗門，從此脫離陸家了嗎？”

  ??“這麽年輕，還隻是個內門弟子，難道也有資格做我的師父？”

  ??人群之中，頓時議論紛紛，封長老似乎也知道，將一個剛入門的弟子帶出來，作為新弟子們的師父，難免有人不理解。

  ??但他還是鎮定自若地介紹道：“別看這位陸師姐年輕，可她早已入了法象境，若不是她不願意，恐怕如今掩月宗長老之中，也會有她的一席之地！而且她還專修術法，主修影獸，其天賦哪怕是在我們掩月宗內，可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也許是怕新弟子們因為年紀而看輕陸漪，封長老特意多介紹了幾句。

  ??即便如此，願意出列的新弟子，也是少之又少。

  ??“這麽年輕，怕是自己都還沒學會什麽吧？”

  ??“我看也是，而且她還是術法專修，誰不知道術法看起來強大，實則弊端明顯，單是修煉資源都得是普通武道的兩倍以上，更別提想要達到宗師，光是資源還不夠，運氣也得極好，否則找不到合適的典籍，終身恐怕都難以晉升！”

  ??“別說我們這些人，多半都以武道為主，就算哪個家夥想要修習術法，跟著她恐怕連吃都吃不飽……你們難道沒有聽得，陸漪隻不過是個內門弟子？宗門給她的資源，怕是連她自己都養不活吧！”

  ??人群議論紛紛，但願意跟隨陸漪的卻是少之又少，畢竟對於修習術法的法修而言，需要更多的修煉資源不說，更重要的則是典籍。

  ??這東西可不是靈石藥草，找一找挖一挖就能有的。

  ??每一部典籍都是一個法修宗師的畢生心血，哪怕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適合自己的。

  ??所以時間過去許久，願意站出來的弟子也隻有兩個。

  ??而且這二人都是女子，她們願意跟著陸漪，多半也不是因為陸漪的強大，而是因為同為女子的便利。

  ??封長老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忍不住微微歎氣。

  ??“這一位是……”

  ??就在他打算介紹下一個管事時，人群之中忽而傳來一聲呼喊。

  ??“等一下！”

  ??封長老聞聲望去，隻見陸風帶著陸完，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你們這是……”

  ??“我們打算跟著這位師姐！”陸風解釋道。

  ??他本來早該站出來了，可在得知陸漪還隻是個內門弟子後，擔心陸漪也抱著跟自己一樣的想法，生怕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幹擾到對方，這才用眼神與她暗中交流許久。

  ??隨著陸風出列，跟著他前來的柳冰自然也站了出來，然後才是陸完。

  ??“你們應該早點出來。”封長老幹咳一聲，對之前將要介紹的長老投去抱歉的眼色，隨後才詢問陸漪道：“你覺得這三人如何？”

  ??“當然可以。”陸漪點了點頭，示意陸風三人跟在自己身後。

  ??“等等，”人群之中忽而又傳來一句，林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猶豫了片刻才咬牙說道：“我也想跟著這位！”

  ??這人口中如此說著，但他的眼神，卻始終在陸風身上。

  ??比起跟著陸漪，他倒更像是在跟隨陸風。

  ??“行吧。”陸漪和陸風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眼神，隨即將林飛也拉到了身後。

  ??“封長老，我已經收足六個，不想再參與之後的複選了，你覺得如何？”

  ??第一輪選擇之後，說不定會留下不少猶豫之中錯過選擇的新弟子，因此在一輪介紹過後，還會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但也僅此為止，若是有弟子，在第二輪中都沒有師父願意收下，那就隻能留在外門做個雜役弟子。

  ??陸漪的意思很明確，她已經收足了弟子，不打算多收。

  ??封長老則沒有為難她，稍待了片刻，眼看剛才還在猶豫的幾個新弟子，如今已經頓住了腳步，這才對陸漪點了點頭。

  ??畢竟她也隻是個內門弟子，手下帶的弟子多了，難免忙不過來。

  ??“這倒可以理解。”眼看其他導師對此也沒有意見，封長老便擺了擺手：“你先帶他們去了解了解宗門吧。”

  ??“下一位，內門管事豐裕……”

  ??新弟子們還在挑選適合自己的師父，陸風卻已經跟著陸漪上了山。

  ??外人在場，陸風陸漪二人一路上如同陌生人，陸漪隻按照宗門的規矩向所有新弟子介紹宗門。

  ??“這裏便是宗門弟子們居住的地方，多為二人或四人一間。那邊是弟子們吃飯的飯堂，但隻在早午晚這三個特定時辰開放，開飯之前會敲響飯鍾，這一點你們得尤為注意……”

  ??幾人站在一個極為寬闊的大院前，望著裏麵來來往往的弟子們。

  ??“若是我們錯過了飯點，豈不是連飯都沒得吃？”聽到這個，陸完忍不住詢問起來。

  ??他的問題，其實也是其他人的問題，畢竟大家都是武者，修煉起來忘記時間也實屬正常。

  ??“那倒不是，雖然飯堂大堂隻在飯點開放，但大堂上的二樓，卻是全天有人候著的……”陸漪幹脆將眾人帶到飯堂裏，指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說道：“而且上麵的飯菜菜式更多，味道也比一樓要好得多，就連眾位長老都經常到這兒吃飯。”

  ??“還有這麽好的地方呢？”陸完聽得忍不住點頭：“錯過了飯點，卻能吃到更好的東西，這掩月宗對弟子也未免太好了……”

  ??“好個屁！”林飛出生行商家族，對這一塊兒有著天然的敏銳，“你以為二樓隨隨便便誰都能上去？若我猜得不錯，飯堂的二樓，定是要收錢的！”

  ??“說得沒錯。”陸漪對林飛點了點頭，帶著眾人朝樓上走去，“二樓既然有這麽多好處，就是因為二樓的飯菜都要收錢，而且價格還不低。”

  ??收錢？價格還不低？

  ??一聽到這兩個字，陸完和另外兩個姑娘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們幾個本就沒什麽錢，而且做了宗門弟子之後，除了每個月能定時定量從宗門拿到一點兒銀兩之外，其餘時候宗門弟子賺錢的機會少得可憐。

  ??相比起來，陸風和陸漪就要淡定得多了，陸漪畢竟是內門弟子，每個月的月錢就已經不少，再者她身上還有陸風給她的納戒，從修煉資源到紙票銀兩，隻要不鋪張浪費，三兩年內基本見不到底。

  ??陸風就更不必說了，以他現在的財力，別說吃個飯，哪怕是買下整個掩月宗都綽綽有餘，當然，前提是掩月宗宗主在知道陸風有這麽多錢後，還願意與他公平交易。

  ??至於柳冰……

  ??隻要她想，哪怕她隻掏出一個銅子，也同樣能夠買下整個掩月宗。

  ??而且掩月宗宗主還得承認這是公平交易。

  ??“既然你已經猜到這些了，為什麽你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難道你一點兒也不難受嗎？”眼看林飛還是一臉看稀奇的模樣東張西望，陸完忍不住問道：“還是說你家很有錢？”

  ??“不，我家就算有點兒積蓄，也絕不會落到我的手裏。”林飛側過頭來，“我之所以不難受，其實原因很簡單——不管這兒的飯菜賣的多貴，隻要我永遠不來，我就不必為這事兒鬧心！”

  ??聽到這話，陸風忍不住打趣道：“你倒是看得開……希望你不要後悔。”

  ??“後悔？為什麽要後悔？”

  ??林飛正納悶著呢，卻看見陸風自顧自地找了幹淨桌子，一邊招呼其餘幾人坐下，一邊拿著菜單皺眉。

  ??“怎麽，東西真的很貴嗎？”陸完知道陸風的身份，見他都皺眉，忍不住湊上前去。

  ??林飛耐不住好奇，也是湊了上去，可剛看上幾眼，便忍不住大叫道：“我靠，一盤燒肉就得十兩，這是搶劫吧！”

  ??聽到此話，其他人也連忙拿起菜單，一邊看一邊倒吸涼氣。

  ??“哇，一碗白飯就得一兩銀子，你確定這真的是白飯嗎？”

  ??“姐你看看這個，上百兩的白斬雞……”

  ??“這斬的哪裏是雞，斬的分明是我們這些食客！”

  ??看到這上的價格，就連跟著陸漪的兩個小姑娘都忍不住拍桌。

  ??但她話音剛落，邊上就傳來了不滿的聲音。

  ??“喂，你自己不滿就算了，可別把我們給帶上！”

  ??“就是，買不起你大可以不買，在這兒咋呼什麽？”

  ??“這有些人呐，明明隻有吃一樓免費飯菜的命，卻總喜歡到這二樓來，也不看看，這兒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旁邊的桌子上，幾個宗門弟子打扮的家夥正在吃飯，聽見陸風幾人的聲音，當即出言諷刺起來。

  ??尤其是坐在最中間的家夥，身上穿的是和陸漪同樣的衣服，顯然也是一個內門弟子。

  ??他一臉陰柔相貌，還畫著淡淡的妝容，跟其他人明顯的諷刺相比，他的話也很配他的相貌，整個人陰陽怪氣得不行。

  ??陸風卻注意到，這家夥說話的同時，眼睛卻一直停留在陸漪的身上，前麵的這番話，顯然是說給陸漪聽的。

  ??“有過節？”

  ??“過節談不上，就是……”陸漪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完，隻是介紹道：“內門弟子宋林，入門入得早，就是天賦不怎麽樣，前段時間才入了法象境。”

  ??“哦，那也不怎麽樣嘛。”既然不是敵人，陸風也就沒有再理會，隻是指著菜單問道：“正好有點兒餓了，就在這兒吃怎麽樣？”

  ??“你請？”

  ??“不然呢，能讓你來嗎？”

  ??“那就好。”陸漪微微一笑，指著菜單說道：“我看剛才這個白斬雞就不錯。”

  ??白斬雞？

  ??難道是剛才上百兩的那道？

  ??其他幾人聽了，麵色都顯得不自然起來，陸完甚至忍不住拉著陸風的衣角，悄聲問道：“那可是一百兩啊！我們，真的可以在這兒吃嗎。”

  ??對於他們而言，一百兩，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嗬，在這兒吃，還白斬雞？”陸風都還沒說話，宋林倒先開始陰陽怪氣起來：“跑到這兒裝闊氣，也不看看自己是些什麽貨色。”

  ??對這宋林，陸風壓根沒有理會，隻是點了點頭道：“好，那就白斬雞，再來點兒什麽？”

  ??來點什麽呢？陸漪看著菜單，不禁皺起眉頭。

  ??這一幕放在宋林眼中，自然是她麵露愁容，想必這一道白斬雞，已經足夠她心疼很久了。

  ??“這群新來的，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個個嘴上說著請客，到頭來還不得求著別人付錢？”宋林忍不住說道：“你們點菜之前，最好還是為你們的陸師姐多考慮考慮，畢竟這一道菜，已經能抵她一個月的月錢了！”

  ??在宋林的眼裏，願意到掩月宗來的，顯然也不會是什麽巨富的後人，哪怕是陸漪，也不過靠著積蓄假裝闊綽而已。

  ??畢竟這兒的二樓他天天都來，見到陸漪的時候卻屈指可數。

  ??好幾次，他甚至看見陸漪在樓下和其他窮酸弟子一起啃白麵饅頭！

  ??要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又怎麽能吃得下白麵饅頭？

  ??麵對宋林的嘲諷，陸風也忍不住朝陸漪望去，小聲問了一句：“真沒過節？”

  ??陸漪卻隻回了一句：“別理他。”

  ??可一聽到這話，宋林當即像是炸了毛似的，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這明明是一片好心，可惜有人就是看不見呢，明明都窮的啃饅頭了，還要在新人麵前裝闊綽，就是不知道付錢的時候是不是還能笑得出來？”

  ??“就是，咱們宋大哥看上你，那可是你的福氣！”宋林身邊的家夥幫腔道：“要是跟了咱們宋大哥，不就能天天吃香喝辣，還用得著啃白麵饅頭？”

  ??“這有的人呐，就是自視甚高，仗著自己有點兒實力，就覺得看誰都可以不用正眼了。殊不知這修煉的道路，從來都是金錢鋪就出來的，哪怕再怎麽有天賦，若是沒有錢，也是白搭！”

  ??“還不如跟了宋大哥，起碼保你靈石不斷頓頓靈肉，怎麽好過天天窮得啃饅頭吧！”

  ??幾個狗腿的話刺耳不已，偏偏那宋林還聽得頻頻點頭，一臉期待的望著陸漪，似乎覺得他們很有道理，陸漪就應該為錢投入他宋林的懷抱。

  ??然而陸風卻不在意這些，反而皺眉問陸漪道：“窮得啃饅頭？”

  ??“啃饅頭怎麽了，饅頭也挺好吃的嘛……”陸漪有些心虛地回答。

  ??“我記得我給你留了錢啊，被搶走了？”

  ??“那倒沒有，隻不過……”陸漪尷尬一笑：“這一來也不知道得待上多久，在找到賺錢之法前，未雨綢繆嘛。”

  ??未雨綢繆？

  ??怕是沒有這麽簡單！

  ??“納戒呢，拿出來我看看。”陸風伸出手來，幹脆地說道。

  ??“這，這就沒必要了吧……”

  ??“拿來！”

  ??“哦。”陸漪小心地伸出手，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

  ??在她解開納戒的禁製後，陸風立即放入神識，果然，納戒之中銀兩已經不足千兩，就連靈石都少了大半。

  ??以陸漪的修煉速度，絕不可能幾個月的時間就用掉一兩年的儲備量。

  ??“在宗門裏麵，我也遇上了一些陸家子弟，他們大多剛回陸家不久，身上也沒有多少錢財……”陸漪不好意思地撓撓臉，“你既然也到這兒來了，應該知道他們的處境。”

  ??也就是說，陸漪的錢和靈石，大多都已經分給了其他的陸家子弟。

  ??但仔細想想，卻又感覺有什麽不對。

  ??“這還是我認識的陸漪嘛？”

  ??在陸風的印象裏，陸漪做事壓根不會考慮旁人，隻要不是她主動接受的人，哪怕是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她也不會有半點憐憫。

  ??“但那些畢竟都是陸家子弟，你我現在又是陸家的長老……”陸漪一臉委屈兮兮，“陸家便是由這些子弟構成的，要是他們傷了殘了死了，對我們而言不是很大的虧損嗎？”

  ??所以，在陸漪的心裏，她隻是個牧羊人，而其他陸家子弟則是她放牧的牛羊？

  ??對於牧羊人而言，給牛羊食物，甚至拚命保護牛羊，並不出於對牛羊的關懷和憐憫，而是因為人類保護自身財產的天性。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一直關懷保護他們的陸家大姐，隻把他們視作是私有財產，也不知道他們作何感想……”

  ??“什麽私有財產，我是這樣的人嗎？”陸漪顯得有些不高興：“明明都是陸家的，怎麽想都應該是公有財產吧？”

  ??“到頭來還不是財產？”陸風撇嘴暗道，卻沒有半點責怪陸漪的意思。

  ??畢竟在這強者為尊的武道世界，陸漪的想法不但沒有錯，反而可以說是絕大多數人的共識。

  ??在他們的眼中，人終究是不平等的，強者可以肆意決定弱者的生死，弱者在強壓下隻能麵前苟活。

  ??哪怕是陸風自己，也不見得有多良善，在遇到對他有威脅的家夥時，他可從沒有留過手。

  ??所以對於陸漪的處世之道，陸風並不打算插嘴。

  ??他隻是擔心陸漪會因此而委屈自己。

  ??“其他人的事兒，有餘力的時候管一管就好，你比其他人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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