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投票，那就得有人唱票。

  ??負責幫陸家唱票的是鬆迎坊的侍衛。

  ??“幫我個忙……”

  ??最靠近高台的人群之中，陸風對著還在傻笑的陸漪說道。

  ??“你和陸興兩個家夥，不一向自詡聰明嗎，怎麽會想不到，拚來拚去反倒是便宜了別人……”陸漪一看到陸風，整個人就有些直不起腰來。

  ??隻是再看到陸風一臉認真的神情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吧，我盡力。”

  ??“待會兒若是情況不對，你回小院去，把婉兒帶走。”

  ??“帶走？”陸漪忽然一愣，“帶去哪裏？”

  ??“陸家之外，哪裏都可以。”

  ??必須在陸家的掌控之外？

  ??陸風這是在托孤？

  ??“為什麽？”陸漪大惑不解：“明明有兩個長老站在你的背後，還有著這麽多支持者，難道這陸家上下，還有誰敢動你們兄妹不成？”

  ??陸漪的疑惑，也不無道理。

  ??如今的陸家，除了幾個長老之外，能動陸風的，確實不多。

  ??隻可惜……

  ??陸風望向高台，那一身玄袍的陸家老祖。

  ??“我與他打了個賭，若我當不上這陸家家主，那就由他親自動手……”

  ??“你瘋了，怎麽會有人打這樣的賭？”陸漪聽得忍不住叫道，隨即又立即捂住了嘴。

  ??是啊，這種贏了沒有半點好處，輸了卻是十死無生的賭，若不是受了性命威脅，誰會點頭？

  ??“但你錯過了宣講，在武鬥上也隻拿到了第二，如若拿不到最多的木牌，那就……”

  ??那就無緣家主之位。

  ??那就得直麵陸家老祖！

  ??陸漪倒吸一口涼氣，轉瞬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我可以幫你攔住老祖，隻要幾位長老不對你出手，也不是沒有逃脫的可能……”

  ??“不必了，能將婉兒安全送出去就夠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想將你也牽連在內……”

  ??“但你是我哥！”陸漪忽然說道。

  ??就算明知道這是在與陸家老祖作對，盡管陸漪心底也有些犯怵，可她還是堅定地站了出來。

  ??麵對這樣的陸漪，哪怕明知道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可陸風又怎麽願意讓她以身犯險呢？

  ??“既然我是你哥，那你就聽哥的！”陸風難得地將對方當做妹妹，小心地將陸漪的頭發弄弄亂：“帶婉兒走，等我去找你們。”

  ??陸風說完，隻將目光投回高台，等待著結果。

  ??布告欄上整整齊齊地寫著十數個名字。

  ??不少名字的下麵，已經有了標記。

  ??“陸興一票、陸興一票……”

  ??唱票的鬆迎坊侍衛手上不停，從桌上的竹筐中，取出一隻隻沒有清點過的木牌，照著念過上麵的名字，然後又拋到桌下的廢筐之中。

  ??“陸誌一票……陸風一票……”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名字脫口，布告欄上的標記也越來越多，陸家眾人抬頭望去，之間陸興的名字之下，標記堆得如同一座小山。

  ??“這，陸興已經有七八十票了吧？”

  ??“這有什麽可奇怪的，陸興他可是大長老的親孫子，不但擅長賺錢，武道天賦也是極高……外麵那些個掌櫃管事，誰不吆喝著投他一票？”

  ??“那你呢，為什麽投給陸風，難道也跟我一樣，認可他敢打敢拚？”

  ??“光是能打頂什麽用，你看看大長老身邊那幫侍衛，誰不是個頂個地能打？”

  ??“那你就說，上次陸家大會上，陸風那一手金刀屠龍，還有今天這隔著半個演武場還能砍翻牆壁的一刀……就說帥不帥吧！”

  ??“帥倒是帥，隻是陸家家主之位，將來是要統領整個陸家上下，若不是德才武道兼備……”

  ??“你就說喜不喜歡，想不想學！”

  ??“喜歡，想學……等會兒，你在這兒跟我較什麽勁，我早說了我投的是陸風啊！”

  ??同一時間，相似的話在陸家演武場，多處上演。

  ??然而聽著身邊不斷有人說起陸風的好處，陸漪卻忍不住歎氣搖頭。

  ??光是這些人支持，可遠遠不夠。

  ??認可陸興的大多都有實權，隻要當頭的說一句話，底下幹活兒的人還不是隻能聽著？

  ??別的不說，光看高台上的唱票。

  ??陸興的名字一串一串的，一念就是個六七回。

  ??而陸風的得票，大多是來自零散的陸家族人，隻是在唱票的時候，偶爾會插在其他人的中間。

  ??“到目前為止，陸興手上已經有了近百票……”陸漪咬著食指說道：“反而是哥你這邊，恐怕連陸興的一半都不到，照這樣下去，怕是要糟……”

  ??然而票大多都在高台上了，負責唱票的又都不是陸家的人，沒有誰能夠在這其中做手腳。

  ??哪怕眼睜睜看著陸興所得票數不斷增加，陸風的名字下麵卻很久都沒有再動彈，關注陸風的人心裏著急，卻也沒有半點辦法。

  ??“筐子裏剩餘的木牌已經不足二十個了，而陸興少爺現如今還領先陸風五十多票……”

  ??高台之上，新上任的侍衛長在大長老身旁耳語，匯報著布告上的得數情況。

  ??“即便是將剩下的木牌全部送給陸風，他也遠遠比不上陸興少爺，再加上他沒有參與宣講，又在武鬥時敗給了陸誌少爺，換句話說……陸風已經沒有機會了。”

  ??聽著侍衛長的報告，大長老額間才稍微舒緩，舒服地飲下一口茶，這才緩緩說道：“那倒也未必，木牌還沒有點完，話就別說得這麽絕。”

  ??難道陸風還有機會？

  ??侍衛長一臉疑惑地點頭稱是，隨即又望向那裝有木牌的竹筐。

  ??十枚、五枚……

  ??三枚、兩枚……

  ??竹筐，終於還是空了。

  ??可剩下木牌裏，寫著陸風名字的，不足半數。

  ??陸風已經沒有機會。

  ??隨著最後一枚木牌落入桌下，又有人的心思徹底活泛起來。

  ??大長老難得地舒了口氣，繼續飲著茶水。

  ??五長老林韻與四長老陸允交換了眼神，林韻眉頭緊皺，陸允卻對她微微搖頭，氣得她直想當場拍桌子。

  ??鬆迎坊的侍衛們望向他們的主人，宋盈的臉上卻看不出半點喜怒，用袖口遮著臉打了個哈欠，仿佛是剛睡醒一般。

  ??另一邊禦寶齋的掌櫃則對著部下微微點頭，他們的人已經找準了陸風製鹽工坊的位置。

  ??就連高台之下的陸興，也在這時候向陸風望了一眼，拱手作出了承讓的模樣。

  ??而陸風這時候卻隻是搗了一下還在發愣的陸漪，直到對方狠狠點頭，向陸風報了個地名，他這才長出一口氣。

  ??這一刻，他竟覺得無比的舒暢。

  ??要說他對自己的命運好不擔心，那當然是假的。

  ??可就像是剛考完一場大試，隻有在等待出成績的那一段時間，才是最令人焦躁，也是最折磨人的。

  ??然而在出成績的那一刻，無論成績是達標，又或是不及格，等待已久的人，都會覺得忽然就輕鬆了下來，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就算不及格的下場是失去性命，陸風也仍然覺得身子一輕。

  ??無論成功失敗，都已經耗費了諸多心血……

  ??至少，有結果了不是？

  ??陸漪微微歎氣，轉過身去。

  ??然後，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等一下！”

  ??演武場之外，來了四個人。

  ??當頭那個少年，卻讓陸漪覺得十分熟悉。

  ??“等一下！”少年背著一個捆紮了數十遍的竹筐，每高呼一聲，似乎都用盡全身力氣，“還有，還有木牌！”

  ??少年急急忙忙地穿過人群，哪怕中途不小心被人絆得摔了一大跤，仍是擦幹了鼻血，爬上高台。

  ??“我，我是城西的陸小甲，我們好幾家住城邊城外的陸家子弟，也拿到了木牌，就是沒有人告訴我們該將木牌交給誰……”

  ??少年緊緊捏住鼻子，語速飛快地解釋，生怕自己說得慢了一些，這些陸家的大人物們就會失去耐心。

  ??可他不知道，就算他說得再快，這些大人物也不會對他有多少耐心。

  ??“不管你是誰家的，隻要錯過了時間，那就是廢票。”大長老此時站了出來，對少年說道：“背上你的東西，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吧！”

  ??少年何曾見過這麽多大人物，此時雙腿都在打顫，卻還是強硬著語氣說道：“可，明明是因為，送木牌來的家夥根本就沒有告訴我們，木牌最後該交到哪裏，又該交給誰！”

  ??他說的不是假話。

  ??因為那些侍衛壓根就沒有想到，這些已經遊離在陸家邊緣的族人，竟真的會有為家主投票的想法。

  ??“這也怪不得他，明明是你手下辦事不力！”林韻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連忙站出來對大長老說道：“或者他們早已經得了某些人的授意，發放木牌的時候故意做了隱瞞？”

  ??“你說誰隱瞞？”大長老斜眼望去。

  ??林韻絲毫不讓，雙手叉腰，手指差點就要戳到大長老的鼻梁上。

  ??“都消消氣，消消氣……”四長老陸允此時站起身來，將林韻的手摁了下去，轉而說道：“容我說句公道話……”

  ??“這票數不還沒清點出來嗎，那也不算結束，這小孩兒雖然送得晚了些，畢竟也送來了，咱們也得考慮人家住得遠走得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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