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與鬆迎坊的合作了……”

  ??賭坊，在一定程度上與青樓類似，都指望著人性賺錢。

  ??而兩者最為繁忙的時間，也都在下午或是晚上。

  ??由於侍衛們的訓練多半還得靠老三盯著，陸風隻是叫上東子等幾個訓練得差不多的侍衛，匆匆忙忙趕回小院。

  ??從陸婉兒和倆丫環的手裏接過東西，裝在鬆迎坊送來的匣子當中，便有趕去鬆迎坊。

  ??“反正這匣子也是鬆迎坊的東西，一旦用靈氣上了鎖，就隻有鬆迎坊的人才能打開，留著也沒有用，倒不如送回去。”

  ??和陸漪簡單的說了幾句，對方立刻就來了興致，加入了陸風的隊伍。

  ??還好是下午，賭場還沒有忙起來，陸風找到賭坊小廝，帶著眾人到了鬆迎坊內。

  ??“陸公子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對了，剛聽說你從禦寶齋拿到了一筆錢……”

  ??進了鬆迎坊大門，又等得片刻，坊主宋盈才將眾人迎入一間客廳。

  ??隻是淡妝並不能將她麵上的疲憊完全遮掩，偶爾藏得極好的哈欠也向陸風證明了，她多半是剛醒不久。

  ??這種睡到下午的生活方式，竟讓陸風感到一絲絲懷念，然而不論如何，對方終究是文峰城最大賭坊的坊主，基本的禮貌還是得做到位。

  ??“坊主說笑了，這次前來主要是為了答謝坊主，當日街頭肯為陸風討個公道……”陸風坐在坊主對麵，望著對方誠懇地說道：“順便，將鬆迎坊的寶匣給送回來。”

  ??“哎，都送出去的東西，又何必拿回來？”

  ??坊主親手為陸風斟茶，卻不見陸風眉頭微皺，更不會知道陸風此時腹誹：

  ??既然是送出去的東西，為什麽不去掉匣子上麵，隻有鬆迎坊才能打開的禁製？

  ??顯然送東西隻是個幌子，給陸風留一個再見麵的由頭才是目的。

  ??隻可惜，這種遮遮掩掩、欲說還休的聰明辦法，陸風並不喜歡。

  ??“恕在下直言，這種彎彎繞繞的遊戲風格，與我的性格實在不合。”陸風站起身來，命手下侍衛將匣子打開，內裏的東西一並倒在了兩人飲茶的桌上。

  ??骨製骰子、白玉牌九、以及……各種材質的撲克牌。

  ??隻是這些都不是陸風的重點，最重要的，反而是這些賭具下麵的書冊。

  ??常年運轉著文峰城最大的賭場，宋盈的目光自有其獨到之處，那些撲克牌九之類的賭具她不過掃視了一眼，卻將所有的冊子全部整理出來平攤在一旁。

  ??畢竟賭具終究是要上賭桌的，隻要是擺在明麵上的東西，仿製起來永遠不難。

  ??難的永遠是那些不在台麵上的東西。

  ??就像是陸風送來的這些書冊，不過是隨便看上幾眼，她立即猜到了陸風的來意。

  ??畢竟偌大的賭場，像是陸風這樣，帶著一套新的玩法就敢來找坊主談合作的人，不在少數。

  ??“二十一點、青州撲克、百家樂、鬥牛……”目光在書冊上一一掃過，坊主考慮許久才緩過神來：“陸公子這是……”

  ??“做生意，或者說合夥。”陸風沒有隱瞞，直說道：“這兒一共有十七種遊戲玩法具體規則，絕大多數從未在文峰城出現過，坊主想必定會感興趣。”

  ??陸風說得沒錯，就算是經過了陸風的修改，這些以前從未聽說過，卻在另一個世界玩家數以億計的遊戲，對於任何一個開賭坊的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

  ??甚至可以說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然而誘惑歸誘惑，若是還未看清誘惑之下掩藏著什麽就貿然上前，多半會墮入深淵屍骨無存。

  ??“即便沒有它們，我手下的賭坊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宋盈將東西放下，專心喝茶。

  ??“沒有錯。但廚子磨亮屠刀之前，肥雞肥鴨也覺得自己活得很好。”陸風的身子微微前傾。

  ??“你覺得，文峰城裏有哪個廚子，敢在我鬆迎坊門前磨刀？”宋盈放下茶杯，望向陸風。

  ??“那自然是沒有的。”陸風縮了回去，緩緩飲茶，一杯盡後，才接著說道：“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是一樣的人。”

  ??“哦？什麽樣的人？”

  ??“不願守成，想要進取的人。”陸風篤定道。

  ??但宋盈聞言，卻是微微一笑，肩膀也垮了下去，整個人像是放鬆了下來。

  ??“多半是你看錯了，我一小女子，哪有什麽大抱負？”宋盈微微歎氣，“能守住現在的賭場，就不錯了……”

  ??“我之前說過了，我不喜歡彎彎繞繞地說話。”眼看對方放下戒備，陸風再次身子前傾：“坊主若真沒有半點進取之心，又何必見我？”

  ??幾次為陸風出頭，特意留下隻有鬆迎坊能夠開關的盒子，再加上她一身疲憊也強忍著倦意迎接陸風……

  ??“若坊主隻想守成，根本不需要每日拋頭露麵，因為就鬆迎坊現在的情形而言，隻要管事的還算聰明，有沒有這個坊主其實沒什麽差別。”

  ??“所以，你是再說我多餘囉？”聽著陸風的話，宋盈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開了個玩笑。

  ??“哪裏，對事不對人，道理就是如此而已。”

  ??“不過，就算你說得對，但你都能說出這些話來了，對於鬆迎坊的狀況想必並非沒有了解。”宋盈收起了笑意，為二人續上茶水：

  ??“那你也理應知道，整個文峰城絕大多數賭徒都在我鬆迎坊中，或許對於他們而言，多一種遊戲，便能夠多一種樂趣。

  ??然而在我的眼裏，就算場子裏的遊戲成千上萬，不賭的家夥也不會為此給鬆迎坊半個銅板，我們賺的，仍是原來那批賭徒的錢……”

  ??“那是因為鬆迎坊的路子，一開始就走錯了！”陸風忽然打斷道。

  ??走錯了路子？

  ??宋盈停下手中事務，抬起頭來望向陸風。

  ??她在等著陸風的解釋。

  ??然而陸風非但沒有解釋，反而莫名其妙地問道：“不知道坊主手下，有沒有出過千……也就是使些詐術，騙賭徒的錢？”

  ??“騙賭徒的錢？你當我鬆迎坊是什麽地方！”這麽直接明了的問話，任誰聽了都不會有舒服，關係到切身名譽，宋盈更是一拍桌子，朝陸風瞪起眼睛。

  ??然而麵對差點潑到臉上的茶水，陸風卻仍是不慌不忙，隻靜靜地望著宋盈。

  ??“我鬆迎坊開門做生意，講的就是一個公平公正童叟無欺……”嘴上雖是不饒，可誰都能發現，宋盈的聲音漸漸小了：“最多不過是外麵的手下不長眼，使了些小聰明……不過鬆迎坊家大業大的，也不可能麵麵俱到，將所有人的都掌控得死死的……”

  ??“那是自然……”陸風嘴上應著，忽而回過頭去，向著身後比了個手勢，令侍衛們全數至屋外。

  ??顯然，終於要說正事了。

  ??“鬆迎坊家大業大，卻也得使些迫不得已的小手段，究其原因……”

  ??“怕輸。”

  ??連陸風都這麽直白了，再裝下去也沒有多大意思，宋盈幹脆承認道：“小場小錢也就罷了，一些大場……，不過也都局限於外麵那些普通檔口，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

  ??“那若是有人運極好，以小博大在鬆迎坊撈了一大筆，那你們會怎麽辦？”

  ??“當然得分人，若是些關係比較牢靠的，我們自然不吝嗇，至於其他的……”

  ??能夠坐擁城內最大的賭場，還不遭人覬覦，若說坊主宋盈沒有半點手段，誰信？

  ??“所以這就是症結之所在。”陸風點了點頭，“賭徒輸了錢，銀兩流到坊內，可同樣的，賭徒若是贏了，拿走的照樣是鬆迎坊的錢……遇上一些身份高的家夥，鬆迎坊甚至還得想著法兒讓對方贏，而且還得贏得漂亮。”

  ??“這樣的人也沒幾個，你不如直接報名字好了。”既然都說開了，宋盈便顯得沒有顧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天下賭場都是一個樣。”

  ??“所以我來了。”陸風將那些書冊收攏，摞在一處，“我有個法子，穩賺不賠。”

  ??“穩賺不賠？且不說這有沒有這樣的法子，即便是有，那陸少爺你何不自己動手？”

  ??這一下給宋盈逗笑了，連看陸風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就憑你這份狂妄，我宋盈對你十分看好，若是缺人，鬆迎坊可以調你一些，若是找不到地兒，我甚至可以借你一塊……隻要你的賭場開得起來。”

  ??“不瞞你說，我一開始的確是這麽想的。”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陸風隻得坦誠：“隻不過其中原因有些複雜，不好直說。”

  ??“既然不好直說，那不如不說……”

  ??“但我看姐姐和我也是同類，今後咱們還得合夥，那些事當然不會瞞著姐姐……”陸風打斷對方的話，幹脆利落地說道：“你可知道陸家家主空位多年，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重選？”

  ??“你不會想說，是因為你吧？”宋盈嘴角直抽抽，這消息聽得她連陸風叫她“姐姐”的事兒都沒注意。

  ??然而陸風卻點了點，說道：“是，但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

  ??“這事兒還得從陸雲設計殺我開始說起……”陸風喝了一口茶，開始說起了整個經過。

  ??直到他第二杯茶都喝完了，宋盈才摸著茶杯，一邊倒掉冷卻的茶水，一邊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連你們家二長老都死在你手上，大長老竟還能容忍你活著？”

  ??“陸家老祖親自出麵，大長老也不敢頂著老祖對我下手……”陸風為對方添上新茶，“不過究起根本，這一切還是我父親留下的寶物……”

  ??“那家夥給你留了東西，我怎麽不知道？”宋盈喝著茶水，反問陸風一句。

  ??隻不過話剛說完，兩人相視一眼同時愣住……

  ??我父親給我留了東西，為什麽你應該知道？

  ??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咳……”兩人同時咳嗽一聲，默契地不再談及此事。

  ??陸風這才接著說道：“老祖出麵保我，卻也不是毫無目的，若我未能如期當上陸家家主，那就得規規矩矩毫無怨言地，由他親手處死。”

  ??當不上家主，就得死？

  ??且不說這話有幾分可信，單就宋盈對陸家的了解，陸家那些老祖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並不奇怪。

  ??“所以就像我說的那樣，不是我不想自己來，而是時間上不允許。”就算是談及自身生死，陸風卻也沒有半點退縮畏懼，仍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再說了，既然能做朋友，誰願意和姐姐這樣的美人做對手？”

  ??“哪兒學來的油嘴滑舌……”宋盈略作思量，終於還是歎了口氣：“不過除了這一句以外，從你的話中我也找不到任何漏洞，姑且先相信著。”

  ??目光重新投向那些賭具與書冊，宋盈一件件地審視過去，忽而又抬起頭來，望著陸風道：“說吧，想要多少錢？”

  ??多少錢？

  ??陸風搖了搖頭。

  ??“穩賺不賠的生意，你會這麽好心，不要錢反而白送？”

  ??“這些東西，就是白送給姐姐的。”陸風點了點頭，“因為能擺在兒的，隻是些玩法而已，穩賺不賠的具體方法，恕我暫且不敢教給姐姐。”

  ??“你倒是直白。”宋盈翻了個白眼，“不過既然你都叫姐姐了，我也不占你便宜，直說吧，加上你那穩賺不賠的方法，一共要幾萬兩？”

  ??“都說了這些是送給姐姐的，我一開始沒打算和姐姐做生意。”

  ??眼看這鬆迎坊坊主就要擼袖子，陸風連忙接著道：“合夥、夥伴知道嗎？我出方法，你出人出地，咱們一起賺那些狗大戶的錢。”

  ??“賺狗大戶的錢？說得倒也貼切……”宋盈雙眼微合，盯著陸風道：“隻不過你拿個法子，就想像養雞養鴨一般，永永遠遠地從我鬆迎坊拿好處？”

  ??“絕對值這個價。”陸風狠狠點頭。

  ??對於宋盈的話他卻沒有反駁。

  ??這下子，倒是宋盈泛起嘀咕來。

  ??又是許久，對方才終於緩緩點頭。

  ??“若你所說半點不假，倒也不是沒得談……”

  ??“那就淨利五五分？”陸風伸出兩手，試探著問道。

  ??所謂淨利，就是拋開人工物料以及上供的部分，鬆迎坊能夠確確實實拿到手的部分利潤。

  ??饒是如此，仍氣得宋盈大拍桌子。

  ??“怎麽，你一句話就像拿走我半個鬆迎坊？要不是看你說得有點道理，我早讓你把你扔出去了！”

  ??“那你出多少？”

  ??“三七，不能再多了！”宋盈同樣伸出手來，“前提是你所說的半點不假，而且你的法子的的確確能讓鬆迎坊賺到更多的錢……至少得增長三成。”

  ??三成？

  ??陸風忽然笑了。

  ??“我說你一賭坊坊主，數學怎麽這麽差……別說三成了，哪怕長四成，三七分後你拿到手的也比原來要少啊！”

  ??假如賭坊原本一個月能賺一萬，長四成後到一萬四，再三七分後到手九千八……

  ??仔細想想，確實略虧，宋盈心底偷摸一算，發現確實如陸風所說，隻好吹著茶水望天，好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要不然長個五成……”

  ??“沒有必要，我跟你一九分就是了。”

  ??生意都快談成了，陸風卻在這時候提出異議。

  ??確認了這“一九分”裏，拿“一”的是陸風，宋盈這才忍不住笑出聲來，反問道：“是誰不會算賬呢，若是一九分，隻要利潤漲兩成以上，我鬆迎坊都是大賺……”

  ??然而陸風卻接著說道：“當然，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宋盈的身子忽然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先說好，我們兩個沒有可能的……”

  ??“我隻是想要你支持我當陸家家主而已！”

  ??什麽沒有可能……

  ??再說了，憑什麽就篤定沒有可能？

  ??連想法都還沒有，便遭了對方的拒絕，雖然莫名其妙，但也莫名其妙地覺得心塞塞的……

  ??“至於支持你當陸家家主……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麵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陸家，又有多人人盼著陸家選個無能紈絝上位，就等陸家自己倒下，然後分而食之？”

  ??宋盈反問陸風道：“就連我鬆迎坊與你合作，都怕被拖進陸家的渾水，想要我公然支持你……再說了，我支持你有用嗎，你陸家選家主不都是隻看陸家族人的選擇，哪管外人的想法？”

  ??好家夥，不但對陸風老爹的私事兒有所了解，連陸家的家主製度都了如指掌，你宋盈……

  ??怕不是我陸家親姐？

  ??“想什麽呢？就陸家那家主人人可當的製度，十裏八村的也就你陸家這麽幹，但凡在文峰城多待些歲月的，誰不知道這事兒？”

  ??原以為是慣例，實際上是個案……

  ??“照這麽說，我運氣還算不錯，起碼還有機會當上家主？”陸風摸著下頜，忍不住自言自語。

  ??“不錯個鬼……你怕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宋盈以看待傻子的眼神望著陸風，毫不留情地說道：“若是換作普通人家，十多年前你就該繼承家主之位了！”

  ??對了……

  ??差點忘了我他嗎還是家主嫡長子！

  ??“不過嚴格說來，你倒也沒有說錯……”宋盈像是回憶著什麽，“畢竟若真要嫡長子繼承，你爹也當不上家主，到頭來家主之位還是沒有你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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