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誰(捉蟲)
作者:山梔子      更新:2021-08-02 19:10      字數:6029
  謝桃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再見周辛月的這一天,竟會是在醫院裏。

  ??記憶裏一直保護著她的胖女孩兒是多麽活潑開朗的一個人啊,可這會兒站在病房外麵,謝桃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她側身躺在床上,背對著她的背影時,她忽然察覺到,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你來了也好,可以跟她多說說話。”

  ??嚴昔萍站在謝桃的身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是不肯跟我和她爸多說一句話的。”

  ??她知道,對於自己的女兒辛月來說,謝桃是她最好的朋友。

  ??謝桃點了點頭,然後她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兒在聽見清晰的腳步聲時,依然沒有回頭,她側身躺著,那雙眼睛望著像是在望著窗外,但她的目光卻又是寡淡空洞的,灰暗無神。

  ??“辛月。”

  ??直到謝桃在她的床邊站定,輕輕地喚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太過熟悉她的嗓音,床上的女孩兒幾乎是在謝桃剛出聲的一瞬間,就有了反應。

  ??她的睫毛顫了顫。

  ??那雙眼睛裏似乎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謝桃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孩兒緩緩地轉過來,看向她。

  ??眼前的周辛月,臉色蒼白,嘴唇幹裂,那雙時常帶著笑意的眼睛裏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灰沉沉的一片。

  ??那一瞬間,謝桃有許多的話想問她,卻都已經說不出口。

  ??望著周辛月打了石膏的右腿,她站在那兒,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桃桃……”

  ??周辛月盯著床邊的謝桃看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幹裂的唇,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你怎麽來了?”周辛月坐起來,扯了扯嘴角,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她甚至還彎了彎嘴角,似乎是故作輕鬆地問,“你不是說,你永遠都不想回南市的嗎?”

  ??“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電話也沒接,我就想來看看你……”謝桃抿了抿嘴唇,輕輕地說。

  ??“我手機丟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周辛月垂下眼簾,說。

  ??這話說完,病房裏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謝桃站在那兒半晌,才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來一隻盒子,遞給周辛月,“辛月,這是我給你做的酥心糖,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味。”

  ??如果是以前的周辛月,她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接過去,甚至對準謝桃的臉頰,親她一口。

  ??但此刻的周辛月在看見謝桃遞到她眼前的那盒酥心糖時,她卻顯得有點過於平靜。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

  ??她沒有伸手去接。

  ??謝桃拿著盒子的那隻手僵了僵,她盯著周辛月的那張過分蒼白的麵龐看了好一會兒,才問,“辛月,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謝桃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把盒子丟到一邊,伸手扶住周辛月的肩膀,“你到底怎麽了?”

  ??或許是看清了謝桃那雙杏眼裏流露出來的擔憂與焦急,周辛月看著她的時候,像是有點出神。

  ??她的眼淚來的毫無預兆,一顆顆掉下來,砸在了謝桃的手背上。

  ??似乎有一刻,她有無數積壓在心底的話想要跟眼前的謝桃講,但她嘴唇翕動,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她早就已經,失去想傾訴的欲望了。

  ??“桃桃,你走吧,我困了。”

  ??最終,她輕輕地拿開了謝桃扶著她肩膀的手,重新躺了下來,扯過被子把遮住自己,再次側身背對著她。

  ??就在這一瞬,謝桃明顯察覺到,她和眼前的周辛月之間,似乎隔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辛月,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謝桃站起來,轉身要走時,想了想,還是把那盒酥心糖放在了她的床頭。

  ??聽見關門的聲音,躺在床上的周辛月回過頭,盯著床頭的那盒酥心糖看了好久。

  ??那雙眼睛裏始終積聚著一片淚光。

  ??後來,她又坐起來,拿過那盒酥心糖,打開。

  ??甜甜的巧克力香近在咫尺,伸手拿起來一塊酥心糖,周辛月試探著放進嘴裏。

  ??下一刻,她就趴在床頭嘔吐不止。

  ??後來被嗆得咳嗽不止,眼淚也順著眼眶流下來,她翻身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裹起來。

  ??她渾身顫抖,哭得隱忍又絕望。

  ??——

  ??當謝桃出了醫院,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剛剛出了病房後,嚴昔萍跟她說過的那些話。

  ??周辛月病了。

  ??是很嚴重的抑鬱症。

  ??而因為抑鬱症產生的自我厭棄之類的情緒,她又同時患上了厭食症。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

  ??謝桃忽然想起周辛月說過的這句話,她站在了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抬起頭的時候,被天邊的陽光刺了眼睛。

  ??她是小學四年級轉學來南市的。

  ??那個時候,謝桃因為蘇玲華陰晴不定的暴躁情緒而變得格外內向沉悶。

  ??有一段時間,她一度是其他同學欺負的對象。

  ??小孩子的惡意總是來得沒什麽道理,可能他們僅僅隻是覺得好玩,也可能,他們是覺得,她沒有爸爸,和他們不太一樣。

  ??謝桃常常是在學校裏受欺負,回家還要忍受媽媽在學習上對她的種種苛責。

  ??直到有一天,因為和別的男孩子打架而被迫轉校來的周辛月做了她的同桌。

  ??從那一天開始,謝桃再也沒有被任何人欺負過。

  ??因為誰都知道,她有了一個會打架的朋友。

  ??因為周辛月,那個時候的謝桃,終於看到了生活的一點點光亮。

  ??也因為她,謝桃開始變得外向了一些,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獨來獨往。

  ??是周辛月幫她走出了孤獨的困境,讓她有了生活的勇氣。

  ??她是謝桃這輩子,最珍視的朋友。

  ??謝桃無法想象,曾經保護過她,讓她免受欺負的周辛月,卻成為了被校園暴力的對象。

  ??“辛月之前跟我們說想轉學,我和她爸爸都沒當回事,哪裏知道她原來是受了這樣的苦?”

  ??嚴昔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沒忍住掉了眼淚。

  ??因為長期的言語甚至肢體上的暴力威脅,一個多月前,周辛月在精神恍惚的情況下,從二樓上掉了下來,摔斷了腿。

  ??之後醫院又查出她患上了重度的抑鬱症。

  ??甚至是厭食症。

  ??當時的嚴昔萍就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當場就暈了過去。

  ??一個多月的時間,周辛月嚐試自殺兩次。

  ??幸好嚴昔萍發現得及時,否則周辛月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嚴昔萍說,因為學校的監控裏查不到任何有關那幾個女生欺負周辛月的證據,所以這件事到現在,都沒辦法解決。

  ??周辛月到底遭受了多長時間的暴力對待?謝桃想象不出。

  ??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謝桃呆呆地望著停在路邊的公交車,直到它開走,她都還是坐在那兒,憋紅了眼眶。

  ??心裏的怒氣夾雜著酸澀的情緒交錯翻湧,她的指節漸漸收緊,緊握成拳。

  ??她的腦海裏全是周辛月那張蒼白的麵龐,甚至是那雙灰暗的眼。

  ??那些人把她最好的朋友折磨成了這副模樣,卻仍然心安理得的過著自己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可他們,總該付出代價。

  ??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謝桃找了一個便宜的小旅館住下來。

  ??在翻找書包裏的衣服時,她卻意外地發現了一疊現金。

  ??有一千多塊。

  ??這毫無疑問,這應該是福妙蘭放進她包裏的。

  ??眼眶有點發熱,謝桃捧著那疊錢,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最終,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福姨。”

  ??電話接通後,謝桃首先喊了一聲。

  ??“桃桃啊,你現在在哪兒呢?”福妙蘭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我在旅館裏。”謝桃如實回答。

  ??福妙蘭一聽,就連忙說,“你是不是找的那挺便宜的小旅館?桃桃啊,你可別不舍得花錢,你一個人在外頭,可要小心著點!”

  ??“我知道……”

  ??聽著福妙蘭的聲音,謝桃感受到了她言語間的關切。

  ??眼眶一熱,眼淚就那麽掉了下來。

  ??“福姨……”她喉嚨動了動,聲音有些哽咽,“您是不是偷偷往我包裏放錢了?”

  ??“哎喲桃桃,好好的怎麽哭了?福姨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外頭嘛,身上多帶點錢,總是好的。”福妙蘭在電話那端說。

  ??“您怎麽還藏我衣服裏……”謝桃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

  ??福妙蘭笑了一聲,故意逗她,“忽然發現一遝錢,驚不驚喜?”

  ??謝桃抿緊嘴唇,眼淚又掉下來,她指節收緊,握緊了手機。

  ??“桃桃,你也別有負擔,那一千多塊錢,是你該得的,是福姨給你發的獎金,你就拿著吧。”

  ??福妙蘭仿佛是猜中了她的想法,見她不說話,她就再添了一句。

  ??“福姨,”

  ??謝桃嘴唇動了動,哽咽著說,“我可能……暫時不會回來了。”

  ??這是她下午坐在公交車站的時候,就做好的決定。

  ??電話那端有一瞬沉默,半晌後,謝桃再次聽見福妙蘭笑了一聲,“桃桃,你才十七歲,是該念書的年紀,你想通了就好。”

  ??“我會回來看您的……”謝桃對著電話那端,輕輕的說。

  ??電話掛斷之後,謝桃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偏頭望向窗外被各色霓虹點亮的夜色。

  ??這裏是南市。

  ??是謝桃這輩子,最討厭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永遠都不想再回到這裏。

  ??但這一次,她必須留下。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謝桃回過神,解了鎖點開微信。

  ??竟然是那個沒有名字的微信號。

  ??“你是誰”

  ??隻有這三個字,還是豎著的一行。

  ??謝桃覺得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她點開對話框,回複了一句:

  ??“你又是誰?”

  ??她並不知道,在她點了發送的瞬間,她的這條微信就轉變成了封好的信件,出現在了另一個時空的一張書案上。

  ??衛韞親眼看著那枚銅佩散出淡金色的流光漸漸凝成一封信件,而他始終波瀾不驚。

  ??隻是那雙琥珀般的眼瞳深處,總有幾分暗色流轉。

  ??信封上仍是“衛韞親啟”四個字。

  ??他伸手拆開信封,抽出裏麵的那張灑金信紙。

  ??上麵隻有四個字,還帶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仍是從左往右的橫向順序。

  ??信紙在他手中再次被捏成一團,衛韞低眼看著書案上的那枚看似平凡無奇的銅佩,眼底光影晦暗。

  ??這枚銅佩明顯和那些看似如幻象般的神秘光幕是有所關聯的。

  ??而隱匿在銅佩背後的這個神秘人,或許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衛韞並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之外的感覺。

  ??他必須要查清楚這個神秘人的身份。

  ??若有必要,他定會徹底根除這枚銅佩背後所有的不安定因素。

  ??也包括……這個不知來曆的神秘人。

  ??“衛敬。”

  ??眉目微凜,手指在桌麵扣了扣,衛韞忽而抬首,看向門外。

  ??“大人。”

  ??一直守在門外,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當即走進來,對著衛韞恭敬地彎腰行禮。

  ??“邵安河之子,現在何處?”

  ??衛韞手執那枚銅佩,抬眼看向衛敬時,神色寡淡無波。

  ??※※※※※※※※※※※※※※※※※※※※

  ??衛韞:你誰?

  ??謝桃:隻是一個可愛的女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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