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一晃19年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5      字數:3129
  那天清晨,白墨買了避孕藥草草服下,打了車趕往酒店。

  她坐在車裏,看著窗外的街景,風很大,以至於有些垂掛枝頭苟延殘喘的葉子在風中打著旋緩緩飄落。

  美國已經進入了冬天,在這樣的天氣裏,落葉很適合唱一支安寧的歌。這支歌有個名字,它叫:落葉歸根。

  有聲音在她耳邊緩緩響起。

  ——白墨,我喜歡你。

  她牽動了一下嘴角,她是一個對人生沒有過多期待的人,隻盼望能夠安穩度日,不求榮華,隻求安寧靜好。

  循規蹈矩一些,畢竟是好的,而那個男人,不管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從此以後怕是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至於那一百美元,她離開的時候,記下了他家門地址。

  常年以來,她的心境其實都是一樣的,曾被烏雲覆蓋,曾被晴空普照,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曾脫離現世安穩。

  轉眼間,她已經在美國度過了六年之久。

  每個星期,每個月,每一年,她都重複著一樣的事情。學習,吃飯,睡覺,讀書,工作,小聚……

  竟然從未厭倦過,她的生活越是單調,越是有人予以詬病。

  有人懷疑她曾經是否受過情傷,有人懷疑她是否受過什麽傷害……好像隻有曆經過坎坷和痛苦的人,才有資格把性子沉下來,簡單枯燥度日。

  她聽了,多是笑笑,並不多話,了解她的人了解了,不了解她的人又何須多言。

  就像雲蕭,喜歡他的男女那麽多,但因為各種理由排斥憎恨他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世上哪有完人能夠做到讓人盡善盡美。

  雲蕭說:“墨墨,上天善待每一個人。”

  她相信他的話,就拿她來說吧!

  她習慣剖析自己的優缺點,她對在乎的人太過在乎,對不喜的人會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性情太過分明,容易得罪人,這並不好。

  除了楚家、雲蕭,幾國長輩,她把自己的心關閉起來,自私冷漠,能夠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很少,從不把別人的看法和議論放在心上。

  雲蕭卻笑了:“每個人都自私冷漠,我也自私冷漠,但我卻很少承認自己自私,反倒是你活的比誰都真實。你看看每次聚會時邀請你的同學們,就能看出你平時為人如何。如果你真的那麽不好,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自願跟你進行藥物研究,怎麽會在你生日那天惦念著,給你祝福?你沒有那麽壞,我也沒那麽好,這隻能說明你身上有可取之處,值得深交,而我身上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需要繼續磨練。”說到這裏,雲蕭靜靜的看著她:“墨墨,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有時候自私,隻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不會受到外界傷害,這並沒什麽不對。”

  於是,她明白,就算是再無私的人,也有自私的時候,而雲蕭懂她。這種懂得是很重要的,那是一種精神慰藉,就像陽光明媚的春,她曬著太陽懶懶的不想動,可他來了:“其實還可以繼續走下去。”

  尤拉問她:“你和雲蕭真的在戀愛嗎?”

  她穿起白大褂,淡淡的笑:“我們是感情很深厚的朋友。”誌趣相投,好像接觸幾年來,一直都沒有發生過矛盾,相處融洽。

  因為深厚,所以偶爾放縱,而他縱容。她跟雲蕭在一起相處很輕鬆,但跟元朗在一起……那個男人讓她不安。

  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裏麵沉潛著很多莫名的情感,沉甸甸的……

  這種感覺並不好。

  酒店近了。

  ?????

  元朗醒來時,並沒有看到白墨,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這樣的場麵他之前預想到。

  這樣也好,她如果真的在,他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趁人之危,畢竟是不太光彩的。

  揉了揉眉頭,眸光凝定在床頭櫃桌麵上,上麵有一張紙,用鋼筆壓著。

  “抱歉,借用一百美元,改日還你。”

  元朗眸子平靜,眼角皆是笑意。他還在想,該怎麽接近她,如今她反倒給了他借口,隻是元朗很快就笑不出來,因為他在當天午後就收到了她的郵件,裏麵除了一百美元,什麽都沒有。

  他把一百美元放在陽光下眯眼看了看,很好,真鈔。

  白墨回國了。

  晚餐後,陪白素散步。白素問她:“畢業後有什麽打算嗎?”

  “不急著工作,打算歇一段時間再說。”

  白素是很讚成的,“有想去的地方嗎?”

  沉默了幾秒,白墨說:“……我想回連城看看,很久都沒回去了,挺想念的。”

  “是挺想念的。”白素停下腳步,拍了拍白墨的手:“我最近比較忙,不得空,你回去之後多拍一些照片拿回來給我看。”

  “好。”

  白素眼中有著溫潤的水光,自她北海出事後,她的身邊隻有白墨一個親人,也隻有白墨不離不棄的陪在她身旁,這種感情很多時候早已超出了母女情,所謂相依為命不過如此吧?

  白素問:“打算什麽時候走?”

  鵝卵石小道上有枝條伸過來,白墨抬手拿開:“再過幾天,我想多陪陪外婆。”

  “也好,你能陪著她,她心裏一定很歡喜。”

  於曼身體越發不好,時常念叨兩位外孫女,如今楚諾還在米蘭,白墨回來,自是要多陪陪外婆的。

  有時候,她陪外婆說著話,看到外婆已經睡著了,就取來毛毯蓋在她身上,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外婆,眼神柔軟如水。

  外公喜歡下棋,外婆睡覺的時候,白墨就會坐在茶室裏,泡上一壺好茶放在外公麵前。

  “陪我下一盤。”外公說。

  她笑,陪著外公下棋,外公棋藝精湛,但白墨自小耳濡目染,棋藝倒是比白毅還要精湛一些,白毅忌諱晚輩讓棋,若是輸給他次數多了,他勢必會惱羞成怒,所以有時候看似險險的勝一局,其實很重要。

  有時候外婆醒了,也會過來觀戰,在白墨身後站一會兒,然後在白毅身後站一會兒。偶爾看不慣白毅的棋路,還會絮絮叨叨的說上幾句,白毅自是不高興了,總讓她別站在他身邊,都擾亂他行棋思路了。

  白墨見此,總是輕輕的笑,外公外婆拌嘴的時候似是年輕了許多。

  晚上她做飯,外婆在餐廳擺放碗筷,外公戴著眼鏡正在看新聞,她覺得這樣很好,生活平淡,但家人和睦溫暖,隻是看著,就會覺得心生感動。

  她來首都那年正值5歲,小時候一直想讓時間過得很快,因為長大了,就可以換她來照顧長輩,但24歲的她,看著她的家人們,忽然希望時間能夠慢點走,讓他們可以晚生兩年白發。

  5歲到24歲,回首驚覺,竟是19年過去了。

  11月初回到了連城,昔日唐家叔叔早已搬走了,房間裏長久不住,積了很多灰塵。

  回來之前,母親說:“請人過去收拾收拾再住,頭幾日你先住在酒店裏,快二十年沒回去了,灰塵一定很多。”

  她應了下來,但剛下飛機就直奔回家,像個孩子一樣,去了她的房間,又去了白素的房間,她輕輕的笑。

  “我回來了。”她輕輕的呢喃了一句。

  她沒有住酒店,她是不可能讓陌生人在這間房子裏走動的,打開門窗,開始接水擦拭家具和地板,很快她又想到了,等一會她還要外出買一些被褥,要不然晚上怕是要挨凍了。

  她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會離開,不能頓頓都在外麵吃飯,所以廚房用品也是需要重新置辦的,水電費也需要交齊了,家裏還應該放一些植物……這麽一想,她似乎需要采辦和忙碌的事情太多了,但心裏卻是很歡喜的。

  她一連忙了兩日,直到那天她準備散步去附近超市采辦食材,一輛車從她身旁駛過,但又緩緩退了回來。

  她僅僅是皺了皺眉,倒沒有多想,但車窗滑下,一張太過似曾相識的英俊臉龐出現在她的麵前,白墨僵了步伐,眉皺的更緊了。

  竟是元朗。

  白墨從心眼裏是很排斥再見元朗的,不能當做一場夢嗎?醉酒和現實還是很有區別的。

  “真巧。”元朗清了清嗓子,說著蹩腳的“偶遇”詞。

  白墨扯了扯嘴角,巧嗎?

  元朗忽視她的冷麵孔,語氣還算熱情:“去哪兒?我送你。”

  “你怎麽來了?”明顯的不高興。

  他又清了清嗓子:“……我看到了你的留言。”

  “哦。”她還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元朗眸光看著她,但她沒看他,反而低頭無意識把玩著手中的錢包,元朗心裏是沒底的,但還是溫聲說道:“你說改天還錢,我一直在等你。”

  白墨愣了愣,連忙說道:“我已經還了,當天郵寄過去的,你沒收到嗎?”

  元朗臉上笑容深了好幾分:“壓根就沒看到,所以我來了。”

  “……”白墨不敢置信的看著元朗,為了一百美元,他竟從美國追到了連城,這人……

  元朗在耍無賴,借口需要創造,管它聽起來傻不傻,隻要他臉皮足夠厚。

  她道高一尺,他就魔高一丈;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