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這個九月不尋常【6000】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3      字數:5722
  他們這些人都是一群隨遇而安的人,齊聚異國沒有背井離鄉的感觸,更多的是歡喜。

  是的,歡喜。

  擁抱,互訴生活點滴,這樣的交談一直延續到了淩晨。

  白毅笑著說:“這是一個大家庭。”

  確實是一個大家庭,白毅、於曼、白墨、喬梁、易笙、溫昭、徐澤、吳為、艾米、白素、楚衍,還有一個尚未作出決定的江恩。

  白毅和於曼說他們盼著女兒、女婿養老,所幸盼星星盼月亮終究還是來了。

  喬梁說:“城堡缺醫生,我仔細想了想,如果我不來的話,怕是不合適。”說這話的男子,嘴角流露出溫和的微笑,一如經年。

  易笙說:“我忠心耿耿,車技超群,城堡坐落在山頭,平時下山去市裏總要用車吧!我要求不高,有吃有睡,有你們,知足了。”戲謔中透著認真,聽得人心裏暖暖的。

  吳為照顧楚衍很多年了,自是舍不得他的少爺,有吳為管理城堡是再好不過了。

  艾米生性灑脫,在素園呆了九年之久,跟大家感情很深厚,終究也是因為舍不得,所以跨越重洋,遠赴德國。

  至於溫昭,溫昭起先沒打算過來,首都有他太多的牽掛,妻女長埋黃土之下,他需要時刻陪著她們,但他最終還是經過再三考慮來到了這裏。他是因為徐澤。他知道他不走,徐澤就不會離開首都,但溫昭很清楚,首都和溫家,觸目熟悉的一切都是徐澤的傷心地,他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徐澤多想想。那是溫嵐一生中最愛的男人,是他的女婿,他有必要帶徐澤走出悲傷。也許離開是對的,有這麽多朋友在一起,有時候溫暖和笑聲足以融化一個人死去冰冷的內心。

  跟隨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慕少卿和邵凱,他們暫住兩日就會回國。

  慕少卿說:“等再過幾年,我也移民定居。”

  “做什麽?”楚衍挑眉,語氣有些不友善。

  慕少卿笑的無害:“素素如果到時候後悔跟你在一起的話,我來接手正合適。”

  楚衍聽了溫溫的笑,然後笑意一點點收斂,平靜無波道:“做夢吧!可能夢中能跟她在一起。”

  她站在一旁聽了,失笑不已。

  所謂舊愛新歡,用在慕少卿和楚衍身上,不知道合適不合適?慕少卿是舊愛,但楚衍是她要攜手度過餘下半生的男人,所以不能稱之為新歡。這兩個男人同為慕家孩子,但卻因為現實殘酷走上了不同的人生,她這輩子大概真的跟慕家兄弟有緣,先是慕少卿,再是楚衍。曾經以為他們會彼此疏遠,隔閡永遠無法消除,但現如今看到這一幕,她覺得很溫暖。

  還是有遺憾的,因為她錯過了楚衍的感動。

  白墨初到城堡,遠遠看到楚衍的那刻起,眼淚就洶湧滑落,聽說她一路朝楚衍奔去,途中還摔倒了一次,但爬起來,繼續奔向楚衍,當楚衍蹲下,她抱住楚衍的那一刹那,那聲徘徊在她心裏太久的稱謂,演練了一年半之久,終於破口而出,“爸爸——”

  喬梁對白素說,楚衍當時眼睛都紅了。

  白素聽了,隻是溫溫的笑。

  她曾對楚衍說,沒能給他一個孩子,她覺得很抱歉。這句話出口,到頭來難過的那個人卻是他,他說女人出了這種事情,多是男人的錯。聽了他的話,她不敢再提起這件事,她越在意,他就越自責。

  這樣也未嚐不好,人生注定沒有圓滿。就像她的右手,雖然能伸展彎曲,手指功能日漸恢複,但力道卻很小,寫字歪歪扭扭,很多東西都提不動,但已經很好了,她至少能夠雙臂擁抱自己的丈夫,用行動告訴他,她擁抱了全世界。

  白墨和她久未見麵,聊天忘了時間,臨睡前,白墨皺眉道:“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會德語。”

  “讓你爸爸教你。”

  白墨不解道:“我記得你德語很好的,為什麽讓爸爸教我?”

  “我很忙。”有時候父女感情需要在日常生活中逐日培養,楚衍偶有時間可以教白墨,縱使沒時間也沒關係,小時候她的德語就很好,跟白毅有很大的關係。她的父親德語說的非常好。

  跟白墨道了晚安,走出她房間的時候,白素看到了倚在門口淡淡含笑的楚衍,一身休閑家居裝的他看起來有些慵懶。

  走廊裏,壁燈輝映下,他牽著她的手慢慢的走著:“你似乎剛給我接了一件新任務。”

  “你可以拒絕。”

  他莞爾:“妻命不敢違。”

  她笑,另一手挽著他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讓他牽引她回臥室。

  “累了?”伸手把她臉頰旁的發絲勾到耳後,聲音很輕。

  “嗯。”她應的有些含糊,下午和晚上一直在幫他們整理物品,難免累的有些發困。

  “洗完澡,好好睡一覺。”楚衍把她攔腰抱起來,她今天穿了一襲白色長裙,長長的裙擺垂落下來,緩緩蕩漾著,很漂亮。

  白素環著他脖子,額頭貼著他的頸部肌膚,“為了今天的感動,我要對你說聲謝謝。”

  楚衍眸色半斂,靜靜的看著她,“你會對自己說謝謝嗎?”

  “那不是神經病嗎?”抬眸再看向楚衍彎起的唇角,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楚衍說的對,他們是一體的,這聲謝謝……多餘了。

  八月,很好的季節,氣溫適宜。

  他們集體逛街,楚衍和白素平時很少買東西,但凡所需用品都有專門的人過來打理,所以美其名曰是為了逛街,無非是帶著家人出來走走。

  徐澤和易笙他們陪同老人和孩子一起去觀賞特色建築,楚衍和白素因為之前看過,所以等待他們的時候,就在附近幾條街散步打發時間。

  白素並不是一個太熱衷走路的人,但今天興致很好,走了幾條街,跟楚衍隔著櫥窗看著模特身上穿著的衣服,偶爾會隨口問楚衍:“這件衣服適合我嗎?”她的衣服都是他打理的,她似乎從沒在衣服方麵憂心過。

  “不適合。”某人直接回絕。

  “為什麽?”她甚至都沒試穿。

  “絲綢,貼著皮膚會涼。”

  “……”她還能說什麽,他說的也並不是沒道理。

  最後,他路過一家名牌店的時候,指了指模特身上穿著的衣服,“我們進去,試試這件。”

  她看了一眼那件衣服,還真不是一般的保守,忽然意識到最初看到的那件絲綢衣服,似乎是深V領口,容易胸前春光外泄,而這件……怎麽彎腰,再彎腰,也不用擔心走光。

  最終什麽衣服也沒買,她原本就對這些事情不怎麽上心,他為她準備的衣服有很多她還沒穿過,一季的衣服縱使每天不重樣,隻怕也綽綽有餘了。

  白素還是累了,坐在商場外的座椅上休息,楚衍再三叮囑她不要亂跑,見她連連應聲,這才揉揉她的頭,離開給她買水。

  他的穿著一如往昔,在外還是難改習慣,白襯衫,黑西褲,手工皮鞋。對了,今天的他因為逛街很熱,袖子挽到了手肘處,衣領扣子解開了兩顆。

  男色惑人,這話還真是不假。

  簡單穿著,但經常購買奢侈品的人應該不難看出他的衣服有多講究,再加上容貌出色,身材修長,氣質優雅,難免會吸引異性目光。

  在很多人眼裏,他是耀眼的。

  飲品店裏,有女子上前搭訕:“先生,馬上到中午了,有興趣一起吃午飯嗎?”

  “可以。”楚衍拿著兩杯飲料,嘴角笑容溫淡,但眼睛裏卻帶著慣常的淡漠和疏離:“介意我帶我太太一起赴宴嗎?”

  女子原本以為約會有望,聽到楚衍的話,瞬間愣了愣,再看向楚衍手中拿著兩杯飲料,還有他手指上戴著的婚戒,雖然有些尷尬,但還算鎮定:“不好意思,三人同餐,我可能會顯得比較多餘。”女子笑,倒是見好就收,是個很聰明的人。

  楚衍笑笑,沒說話,有些禮貌是必須的。

  隻是,女子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楚衍,眉頭微皺,遲疑道:“抱歉先生,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女子說著,眉眼間竟有了興奮和激動之意,顯然她已經開始確定,眼前這個男子就是楚衍。

  “楚衍嗎?很多人都這麽說,可惜我不是他。”不理會女子錯愕意外的表情,楚衍邁步朝不遠處的商場走去。

  女子目光追逐,隻見他在一個女人麵前停了下來,那個女人可能就是他的妻子。一襲長裙,戴著墨鏡,雖然趴在桌子上,看不清五官,但氣質很好。

  女子失笑搖搖頭,也許隻是誤認,萬千人中,茫茫人海偶遇楚衍的機率微不可見,她……沒這樣的運氣。

  大熱天,白素累的不想動,渾身都沒力氣,隻想回去好好歇著,楚衍把飲料放在桌子上,手托著她的頭把她攬到懷裏靠著,“身體怎麽越來越差了?”話語含憂,拿手絹給她擦著額頭上的汗。

  “太熱。”就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想回家?”他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帶她出來了。

  “還要等爸媽他們。”

  “不等了,給他們打電~話,到時候他們自己會回去。”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別中暑了。

  回去後洗澡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楚衍正坐在她身旁閉眼休息,被麵上散發著文件,他還戴著黑框眼鏡,沒有取下來。

  累了嗎?

  她抬高身體,小心翼翼的取下他的眼鏡,他睡得很沉,並沒有因為她的舉動驚喜過來,這讓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看著他,似乎無盡的笑意就會自然而然的從眼底湧出來,手指慢慢下滑,順著他的眼角,輪廓分明的五官,然後是他的唇……驀然收回手,因為他的唇角在上揚。

  “恢複元氣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越來越不安分了。”他睜開眼睛看她,語氣平靜,唇角弧度甚至更深了些。

  “……我沒有。”聲音有些低。

  他握著她的手繼續放在他的唇上,說話間若有若無的輕輕咬著她的指尖,嗓音低柔:“你剛才把手放在我唇上,你想幹什麽?”

  “沒什麽。”是真的沒什麽,摸摸他不犯法吧!

  聽了她的話,他幹脆身體下滑,垂眸看著她,眸間仿佛閃爍著耀眼星辰,“想吻我嗎?”

  “……”她閉眼裝睡。

  “素素,想要我嗎?”這一次,聲音似乎近在耳畔,她呼吸微窒,就有吻落在了她紅潤的唇上。

  很輕柔的親吻,誘哄她做出回應,她隻能啟唇放任他的舌入侵進來,糾纏間溫溫淡淡的,但足以讓她意亂情迷。

  離開她的唇,見她在他懷裏,一雙眸子仿佛潤了春水一般,楚衍眸色漸深,指腹摩擦她紅腫的唇,再次吻住她。

  情愛之歡,日常瑣事,白素能夠在楚衍的溫柔中時常感受到他對她的憐惜。

  白毅和於曼有時候看不下去,總會對楚衍說:“別太寵著她,要不然隻會讓她變得越來越嬌氣。”

  楚衍聽了隻是輕輕的笑:“嬌氣一點好,因為愛我,她吃了很多苦,不管我怎麽待她好,都是不夠的。”

  當她還是單身的時候,有那麽多男人喜歡她,但她卻最終選擇了他,從此以後世界裏麵隻有一個他,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依賴他,一輩子都離不開他。

  有時候就連喬梁也說他寵她過度了。

  白素吃東西比較挑剔,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縱使在很饑餓的情況下,她也不會多吃。

  用於曼的話來說,這個女兒不好養,以前沒出嫁的時候就對吃東西極為講究,結婚後一度擔心楚衍會因此不滿。誰曾想,楚衍非但沒有不滿,甚至縱容她的有些壞習慣,她不吃,他從不勉強。

  有一次,白素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白毅不悅道:“比貓的食量還小,把飯吃完。”

  “吃多了,她不舒服。”楚衍語氣如常,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

  “孩子還在這裏,挑食影響不好。”白毅拿白墨說事。

  白毅覺得楚衍寵白素很好,但白素有些壞習慣是不能一味助長的。

  “不是大問題,多餐補充營養,也是一樣的。”楚衍見白素異常沉默,像個小可憐一樣坐在他身旁,拿著餐巾擦了擦她的唇角,看著她笑了笑。

  白毅無語了,楚衍擺明不把白素挑食當回事,也所幸白素從小到大沒有在吃穿上煩心過,如果出身尋常家庭,她再這麽挑食的話,怕是會出大問題。

  楚衍確實覺得挑食不是大事,更何況他一向重視白素的飲食營養問題,在素園裏營養師搭配的食物和水果隨處可見。況且素素在非洲和連城都曾呆過,雖說挑食吃的不多,瘦是瘦了些,但身體並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

  他也知道,素素這習慣不好,但習慣難改,歸根究底還是白家和身邊朋友們慣出來的。

  白毅和於曼在這件事情上不方便發表意見,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如今素素是楚衍的人,楚衍樂意,他們縱使不滿,又有什麽辦法?

  八月過去大半的時候,他們從電視裏獲知陳惠住院了,聽說情況危急,怕是挺不過去了。

  他們看到消息時,都把目光移到了白素的身上。

  這一次,楚修文沒有再給白素打電~話,他大概能想到,她既然遠離首都,勢必是打算跟過往斷的一幹二淨。

  楚衍和白素心照不宣,私底下彼此沒有再提起此事。

  到了九月初,一天深夜,楚衍接了一通電~話,擔心吵醒白素,就去了書房,等他再回臥室時,床上已經沒有白素的身影。

  她在陽台吊椅上坐著,他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上,抱著她隨著吊椅輕輕晃動著。

  “陳惠剛剛過世了。”

  死了嗎?白素身體僵了僵,她閉著眼睛,把臉埋在他脖頸裏,他輕輕的吻她的側臉,“剛才楚修文給我打電~話,他希望你能回國送送她。”

  良久之後,白素平靜道:“當初離開首都,我就已經和那裏斷的幹幹淨淨。”

  他垂眸看她,眼眸溫和:“我和你注定要被身份所累。”意味不明話語飽含歎息。

  “我去洗把臉。”她起身去了盥洗室。

  洗臉的時候,她看到了尾隨而至的楚衍。

  那天晚上,楚衍把她抱起來抵在瓷磚上,深深進入了她的身體。

  快感令她呻吟出聲,她在顫栗中雙腿緊緊環在他強勁的腰上,在他的動作裏,隻能無助的攀附著他。

  高~潮的時候,他親吻她汗濕的發,氣息潮潤:“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們必須要回去,人活一世,他們可以斷絕很多過往,唯獨不能不正視輿~論。

  王室成員過世,楚衍是王室子嗣,她是楚家孫媳,兩人都不出現於理不合。有時候一群不明是非的人自以為通讀天下仁義道德,口水足以把一個人給淹沒。而楚衍和白素隻是一介凡人,一時不快,獲取長久安寧,沒什麽不好。

  9月3日,陪同白素回國的是楚衍,但出現葬禮現場的那個人隻有白素。

  媒體看到白素時,久違的熱情,鎂光燈閃耀不斷,她麵無表情,這樣的表情會被媒體理解成她很悲痛。

  無妨,隨便他們怎麽寫吧!當初離職把總統位置交給楚修文的時候,她對國民說,國家重要,但家更重要,她現如今需要照顧自己的丈夫……

  都以為楚衍病重,所以這次楚衍不出現也沒多想,如果楚衍出現了,看起來身體康健,怕是又要亂起來了。

  關於葬禮,白素沒有太多的心理感觸,無非是走程序送葬,僅此而已。不過陳惠下葬的時候,她還是小小的感慨了一下,陳惠生前風光幾十年,死後也並非什麽都沒有得到,至少占據了皇家墓園一塊安身之地……

  向波屍骨在幾個月前被遷進了皇家墓園,和楚錦秋合葬在一起。聽說是陳惠的主意。

  白素拜祭向波和楚錦秋,楚修文站在她身後:“素素,現如今國家有我撐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你現如今的身體,至少還可以再活十幾年。”白素聲音有些冷。

  “十幾年之後呢?”

  白素笑,十幾年之後再說吧!

  連夜離開首都,三萬英尺高空,她大概之前受了涼,吐得渾身無力,楚衍臉色比她還差:“好端端的,怎麽會吐這麽厲害?”

  她惡心的反胃,到最後吐不出來了,她虛弱的靠在楚衍的懷裏:“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許胡說。”他瞬間白了臉。

  這種反胃的感覺若幹年前她曾經經曆過,因為時間太久,反而有些模糊。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算了算日期,那一刻,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