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我欠你一個孩子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1      字數:2875
  陳惠丟了麵子,不能再丟了威信,盡管那樣的威信在有些人心中早已一文不值。

  楚衍沒有帶走楚文緒,示意易笙把孩子還給陳惠時,他很平靜,那樣的平靜讓人下意識想要逃跑,但卻可悲的發現竟然邁不開步伐。

  “溺愛縱容需有度,如此毫無節製,隻會在某一天毀了他。”楚衍聲音漠然,冷意似乎能夠在瞬間滲進每個人的血液中。

  唐天瑜想要言辭反擊,她想說:“如果你肯多關心這個孩子,他的心中怎會隻有恨?”

  她想說:“楚文緒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你一手放任造就出來的。”

  她想說:“就算你厭惡我,我也要像幽靈一樣纏著你和白素,即便痛苦也要三個人一起去承受。”

  但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刺激著她的恨,為什麽她對他的恨那麽鮮明,卻又控製不住去愛他,她這是怎麽了?

  所謂愛,把她的心絞的血肉模糊,但她依然執迷不悟。

  她不哭,至少不能當著白素的麵哭,所以她笑,喉嚨裏散發出模糊的笑聲,雙手蒙著麵,肩膀顫抖。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伴隨著一陣微不可聞的腳步聲,低沉溫潤的嗓音飄蕩在走廊上方,餘音繚繞,打破了沉寂。

  白素正好麵對楚翎,楚翎原本疑惑不解,當他看到白素嘴角的血液時,震驚道:“素素你……”

  那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凝定在白素的身上。

  白素徑直邁步離開,身後是眾人的目光,眼前是楚翎緊皺的眉。

  當白素跟楚翎擦肩而過時,楚翎清楚看到白素眼角有一滴淚快速滑落……

  *******

  白素在盥洗室裏已經逗留了十分鍾左右。

  她在洗臉,刺目的紅,在水流漩渦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溫昭曾經對白素說過:“一言救人,一言喪命,所以你談判的時候,出口言語一定要慎之又慎。”

  白毅曾經對白素說過:“身處政壇,寡言者可以多多相交,這種人免憂患。”

  很久以前,白素就明白一個道理: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在這世上,刀瘡易好,惡語難消。

  孩子不懂說話的意義和後果,白墨也曾因為別人罵她是聾子惡語相向,用世間最難聽的話語來回擊對方。

  白墨痛罵別人的時候,白素就坐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直到她發泄完,白素才開口說道:“這世上很多禍事發生,多是跟口舌有關。當你罵別人的時候,等於已經決定傷害那個人的心,對方受傷了,絕對會選擇反擊,因為他也要保護自己不被人欺負,你要明白,多說好話,罵人、傷人的話盡量不要說,因為一句話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該責怪楚文緒嗎?終究隻是一個孩子,一個這麽小,就知道用惡毒言辭攻擊別人的孩子。

  誰之過?唐天瑜當初竊取楚衍的精子和她的卵子。

  白素皺眉,無聲呢喃,楚衍的精子,她的……卵子。

  鏡子裏,白素驀然抬眸定定的看著裏麵的那個她,楚衍的精子在精子庫裏,那她的卵子呢?

  唐天瑜是怎麽收集她卵子的?

  之前因為一夕間發生那麽多事,她完全懵了,思維難免很混亂,所以才沒有想到這一點。

  唐天瑜蘇醒後,她就去了非洲,唐天瑜懷孕的時候,她還在非洲,如果有人在她意識清楚的時候收集過她的卵子,她不會不清楚,除非收集她卵子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意識。

  在非洲期間,楚衍、徐澤、喬梁、易笙、邵凱都曾看過她,但這裏所謂的看,隻是陪同楚衍看望她而已,多是她和楚衍在一起,還是有例外的……比如說莫珂。

  白素擱置在盥洗台上的手指緩緩握緊,想起那日在楚家,莫珂似乎極為氣憤楚文緒對她的態度;莫珂死前出現的異常微表情;溫嵐在墓園的欲言又止,徐澤的阻攔……

  有誰會那麽清楚她的身體狀況,能夠成功竊取卵子而神不知鬼不覺?

  所謂剜心之痛,不過如此。

  白素身體微微顫抖,是莫珂嗎?如果真是莫珂,怎麽能無視她的痛苦,怎麽能往她的傷口上撒鹽,莫珂不知道她很痛嗎?

  如果是莫珂,她難道不知道,這個被她一手造就出來的胚胎,經由唐天瑜代孕生下來,他不是愛情婚姻的紀念品,而是權力紛爭下的犧牲品。

  兩年了,這個孩子的存在給楚衍帶來了莫大的羞辱,一個政壇高官被冠上風流之名,有誰不知楚衍背叛婚姻,在外育有私生子……

  如果是莫珂,她知不知道像楚衍這樣的人添功績,錦上添花很容易,但去除汙點卻很難,她在楚衍的人生裏潑了最致命的一桶墨,讓他成為國民私底下的談資,讓他成為別人打趣的反教材。

  如果是莫珂,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她這個好姐妹。

  好姐妹?她們算哪門子的好姐妹?

  兩年前,她遭遇人生重創,白荷的死,她廢棄的右手,還有楚衍的背叛,一個楚文緒…….

  莫珂知道不知道,這兩年來她時常做夢,夢裏麵她孤立無援,她那麽害怕,那麽絕望,那麽痛苦的生活著,莫珂怎麽能無視她的痛苦?

  終於明白莫珂為什麽在她遇害後,決定孤身一人去非洲了,她那麽厭倦困守在一個地方的人,竟然能夠在非洲逗留一年之久,原來不是姐妹情深,而是愧疚在作祟。

  白素全身血液在身體裏沸騰叫囂著,她看到鏡子裏麵的她微微扭曲的臉……真難看。

  是的,就像楚文緒說她是醜女人一樣,現如今的她的確很難看,她直到今天才意識到,造就她這麽難看的人,竟然還有莫珂的功勞。

  她和莫珂是什麽關係?她把莫珂當親妹妹來對待,她們相交十幾年,十幾年的感情竟然還不及一個叫唐天瑜的女人。

  她白素做人就如此失敗嗎?失敗到掏心掏肺的對待莫珂,還不足以讓莫珂對她手下留情?

  “你知道我有多難嗎?”白素眼睛脹痛,咬牙切齒間盡是血腥味,深深吸了一口氣,白素壓下眼中的液體,對著鏡子裏的她,一字一字道:“我是白素,我百煉成鋼,所以我不難過,我就是這樣一個我,你們想傷就傷,我不在乎。”

  鏡子裏的她,漆黑的雙眸黑白分明,泛著血絲,但卻有著超乎尋常的倔強,唯有她知道心中的寒意究竟有多濃重。

  楚衍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因為水流聲太大,所以掩蓋了他開門的聲音。

  他站在她身後,近前,先是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感受到她在顫抖,雙臂下滑,圈住她纖細的腰,把她摟在胸前,跟她濕濕的臉頰相貼,同她一起看向鏡子裏的他和她。

  “我在盥洗室外麵站了很久,猶豫著該不該進來?”鏡子裏,楚衍深邃的眸子裏浮起抑鬱:“素素,我在想,如果我進來,看到你在哭,我該怎麽勸你呢?”

  “我不哭。”她微微斂眸,聲音沙啞幹澀。

  他眸光柔和的看著她:“這麽跟我說話,不疼嗎?”

  她扯了扯唇角:“楚衍,我已經習慣了疼痛。”

  楚衍心一緊,眸色暗沉,一時沒說話,短暫沉默後,他這才開口:“我讓喬梁鑒定了你的DNA,你確實是品姑姑的女兒,也是文緒的母親。”

  “……這樣很好,知道結果,我也該死心了。”這樣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楚衍和她心知肚明,之所以去做DNA,無非是想落清事實,多少有一些自欺欺人。

  楚衍神情異常沉鬱:“我知道,文緒的話傷了你的心。”

  “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她心理素質其實還不錯。

  “素素……”楚衍語氣溫軟,有些小心翼翼,“有我一直陪著你,不可以嗎?”

  她在他懷裏微微側身,單臂摟著他的脖子,姿態親近溫情:“可以。”

  他似是鬆了一口氣,抽出毛巾把她臉上的水擦幹淨,把她抱起來回到病房臥室,輕輕放在床上,因為她還在摟著他,所以他隻能坐在床沿俯身抱著她。

  “我欠你一個孩子。”她埋首在他胸前,聲音沉悶。

  “沒有孩子,我們依然可以過得很好。”他聲音很輕,像哄孩子一樣,輕輕哄著她。

  “不覺得很遺憾嗎?”

  “失去你,那才叫遺憾。”